地面震动起来,四面八方传来马蹄声,铁甲骑士去而复返,颜如玉向秦浪摇了摇头,今晚注定要战斗下去,她扬起白玉剑,剑身之上青光湛然,今夜要大开杀戒,仿佛回到百年前城破家亡的夜晚,早已失去热血,为何突然心潮澎湃?
秦浪走向仍然屹立不倒的老九,左手的中指指向老九的右眼,一缕蓝光没入老九的眼眶,老九花白的头颅忽然垂落下去,喉头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主人,属下愿为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化骨成兵,秦浪早已不止一次使用过,关键时刻再次派上了用场。
秦浪点了点头,斩钉截铁道:“开路!”
“得令!”
老九提起铡刀扛在肩头,大步走向书坊的正门,此时走过的通路,正是他先前一刀劈开的裂隙。
夜风呼啸,老九一头茅草的乱发迎风飘舞,浑浊的双目锁定前方狂奔而来的铁甲骑兵队伍,踏出壕沟,在门前的道路上,迈出了坚实的一步,脚步越来越快,犹如一头疯虎冲入铁甲骑兵的阵营。
铡刀挥舞,马头落地,鲜血横飞。
——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善以报天。
杀!杀!杀!杀!杀!杀!杀!
残肢纷飞,血肉满天,老九挥刀屠杀之时,身后的书坊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秦浪亲手点燃了书坊,火光中,双目望着那道被刀气撕裂的地缝。
颜如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你既然懂得穿墙咒就可举一反三,老九刀气割地三尺三,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偏差,这地下七尺有一座密道,你的能力应该可以突破三尺七寸的黄土。”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能够成功?”
颜如玉道:“我累了,你若是失败,你我就只能死在这里。”
“你好像百年前就死了。”
“谢谢提醒,若是失败,明年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秦浪深深吸了一口气,脑海中浮现出穿墙术的咒符,不想死,这样的勇气这样的坚持,就是因为他要更好的活下去,就算只有七年,他也要活得轰轰烈烈。
九月初二子时;
邱玉成断臂后并未返回郡守府不知去向何方,因为他了解任枭城,任枭城不会给予失败者任何的同情,只会无法容忍他的失败。
九月初二子时;
半月门十二塘塘主程道青坠入古井,现场打捞结果表明,尸体并不在井中,不知所踪,半月门十二塘塘主之位自此空缺。
九月初二子时一刻;
半月门十二塘老九,手握铡刀当街杀郡守府九十三名铁甲骑士,屠三十七匹骏马,血染五里长街,杀声震彻长夜,最后江源府大批弓箭手来临,乱箭齐发,将老九射成一只人肉刺猬,人虽死,血流干,却依然屹立长街不倒。
此事引起半月门上下震动,白龙江舵主肖红泪闻讯后亲自前往江源府,重整半月门七十二塘,这是半月之后才发生的事情。
九月初三的太阳依旧升起,江源府城外秋意正浓,位于清水河畔的长乐村早已掩映在一片火红的枫叶中。
长乐村西南有一处河湾,河湾上有三间孤零零的茅草屋,这里正是何老先生的祖屋,每个月他们夫妇都会过来住上几天,但这次不同寻常。
卯时一刻,雪舞又出现河边,眺望着村口的方向。古谐非早就出门打探消息了,现在这里只有雪舞和何氏夫妇。
何婆婆出现在雪舞的身后,充满怜爱道:“雪舞,城门一般要在卯时三刻才开呢,就算一切顺利,他们到这里也应该在辰时以后了,外面冷,回屋歇着吧。”
雪舞点了点头,可仍然没有挪动脚步,目光仍然望着远方。
远处出现了一个臃肿的身影,是古谐非回来了,雪舞赶紧迎了上去,关切道:“古先生,怎样?有消息了?”
古谐非神情有些紧张,他让所有人先回屋,低声向众人讲述了一下他刚刚了解到的情况,现在江源府城门紧闭,城内全面戒严,听说是郡守的儿子任甲光被杀了。
何氏夫妇也没有料到这事情会闹得这么大,何老先生道:“如果真要如此,官府的人很快就会找到这里来。”他们的街坊邻居有不少知道老两口的祖籍就在长乐村,官府只要查出这件事肯定会前来寻找线索,所以这边变得不安全了。
古谐非点了点头道:“我就是担心这件事啊,咱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为什么要走?我们约好了和哥哥在这里见面,如果走了,岂不是见不到他了?”
古谐非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我们不走难道等着官府的人过来抓吗?根据现在了解到的情况,秦浪肯定是逃了,只是现在城内盘查这么紧,我估计他一时半会也无法出城,不如这样,你们先走,我留下来等他,只要和他会合,就马上去追你们好不好?”
雪舞断然拒绝道:“不好!”
何老先生和老伴儿对望了一眼道:“还是你们走吧,我们是不会再逃了,叶落归根,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家乡,至少我们能死在一起,也没什么遗憾。”
古谐非道:“可是……”看到何氏夫妇坚定的表情,就意识到根本劝不动他们,古谐非心中暗叹,真是何苦来哉,他们一群人绞尽脑汁将何老先生救出,搞到现在秦浪还陷入那么大的麻烦,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如果说这件事最大的意义就是杀了任甲光。
何婆婆道:“吉人自有天相,你们都是好人,好人就会有好报。”
她的话音刚落,雪舞忽然欣喜道:“哥哥来了!”拉开房门就跑了出去。
古谐非心说这小狐狸已经想秦浪想得魔怔了,出于关切也跟着走出门外,看到村口石桥上,一个风尘仆仆的青年正在过桥,不是秦浪还有哪个。
雪舞已经飞快地奔向秦浪,在秦浪面前一丈左右的地方突然又停下脚步,粉嫩的小脸不知是欣喜还是跑的太急红扑扑的,湛蓝色的双眸亮晶晶望着秦浪:“哥哥!”
秦浪笑了起来,大步来到雪舞面前,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
雪舞却留意到他的手上缠绕着布条,布条外面渗出不少的血迹。
“你受伤了?”
“不妨事!”
“让我看看!”雪舞心疼极了。
秦浪提醒雪舞先回草屋收拾,他们要马上离开,昨晚发生了太多事,无法确定敌人何时会追踪而至。
雪舞让古谐非去放哨,陪着秦浪回到草屋内,何老先生夫妇看到秦浪回来,两人齐齐给秦浪跪下,秦浪赶紧上前把他们搀起:“老先生,婆婆,使不得,你们折杀我了。”
何老先生道:“公子侠肝义胆,大恩大德,我夫妇没齿难忘。”其实牙早已掉光了,嘴巴瘪瘪的不兜风。
秦浪道:“老先生客气了。”
古谐非望着秦浪的身后,挠了挠头道:“那个……女……女……”
“她回井里去了。”在这件事上秦浪并不想张扬,轻描淡写地带了过去。
雪舞迅速收拾完行李来到秦浪身边,秦浪将城内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建议大家马上离开这里。
何老先生此前已经表明了他们夫妇的态度,他坚持不愿离去,众人见他如此坚定也只好由着他。
准备告辞之时,何老先生道:“秦公子,请借步话说。”
秦浪跟随老先生来到东厢,何老先生道:“那幅画还在吗?”
秦浪望着老先生充满期盼的眼睛,忽然意识到,何老先生应该早就知道了那幅画的秘密。
他点了点头:“在!”古画虽然毁掉了,可颜如玉还在,何老先生关心得也不是古画本身。
何老先生欣慰地笑了起来,他从床底拉出一个木箱,打开锁从箱子里面取出一卷画轴,双手送到秦浪面前。
“恩公大恩,无以为报,这幅画略表存心。”
秦浪也没有推辞,收下何老先生送给他的画轴,大家都是明白人,有些话根本不用多说,何老先生送给他这幅画,表面上看是为了感恩,可背后好像还有托付的意思。
秦浪一行不敢多做逗留,尽快离开了长乐村,离开不久,天空中就飘起了濛濛细雨,雪舞转身回望,视线中的茅草屋已经变成了一个小方盒子,笼罩在烟雨之中,轻声叹了口气道:“不知婆婆他们会怎样?”
古谐非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造化,叶落归根,得偿所愿,就是最大的幸福。”小眼睛意味深长地瞥了秦浪一眼,很好奇何老先生将他叫到房间里说了什么,可秦浪这个人嘴很严,如果他不想说,就算是用撬棍也别想把他的话给撬出来。
“你们有什么打算?”古谐非望着雪舞道,相对而言,小狐狸还是单纯了一些,通过这几天的相处,古谐非忽然发现自己少年时立下的志向似乎有所动摇,除尽天下妖魔鬼怪,好像不太现实,不仅仅是他力有不逮,而是妖魔鬼怪中居然有雪舞这种单纯善良的,如果一概而论,岂不是黑白不分是非不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