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赵无颜直愣愣地盯着林闲，从上到下把他打量了一圈。
    “冷静了吗？冷静了就告诉我，你的病是从何而起？”林闲并不在乎赵无颜的反应，他首要的任务是获得更多的信息，“反社会人格的形成不是一朝一夕，我想知道你是因为个人的心里转变，还是身体的神经系统病变造成的这个‘契机’。”
    “既然你能心态平和地坐下来和我交谈，那就干脆告诉我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面对林闲的提问，赵无颜歪着脑袋思考了好一会儿，最后终于回答。
    “林哥哥，我的脑子里，住着一个魔鬼。”
    ……
    “魔鬼？”
    林闲显然没有听懂赵无颜的话，或者说，他直接将这个“魔鬼”的字面意义理解成了另一人格：“那，‘魔鬼’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
    赵无颜的脸上失去了笑意，她变得严肃了起来——事实上，这也是她少数选择袒露心迹的时刻。
    旧神尚未完全掌控她的梦境，这让赵无颜难得坦诚了一次。
    “我是魔鬼的孩子——恐怕从我刚出生的时候，魔鬼就从母亲的脐带里进入了我的灵魂。”
    提起母亲，赵无颜攥紧了裙子，林闲显然观察到了这一点：“无意识的小动作，证明不是说谎。”
    “我一直感觉，是魔鬼害死了我的母亲，”赵无颜神情有些恍惚，“所以，当它在我的脑海里啰啰嗦嗦一些‘人类毁灭’、‘旧神降临’、‘你将成为掌权者’之类的话时，我从没有听过……”
    林闲耐心地记录着赵无颜说的关键字，他的脑海里不断出现应对的方式：“幻觉？人格分裂？还能在脑中与其清晰对话，难道导致赵无颜人格问题的主要是精神分裂？”
    “一直……一直以来，我都装作……很正常……”
    “从小开始、一直到上学、初中、高中……我装的和正常人一样，一样学习，一样玩乐……但是我一直知道，我的脑子里装着一只魔鬼，是祂害死了我的母亲，还想再来控制我……”
    说到这里时，赵无颜仿佛感到遍体身寒，她抱住了胸口，哈着寒气。
    “就在刚才，祂还在我脑中窃窃私语……”
    林闲看了一眼窗外明媚的阳光，他靠近了一些：“你说的这个‘魔鬼的低语’，我姑且这么称呼吧。已经持续了多少年？”
    “从出生到现在！我刚才不是说了吗？那个魔鬼是从母亲的尸体里进入我的大脑的！你和其他人一样，不相信我！”
    赵无颜突然情绪失控，她站起来朝着林闲大喊大叫。
    “我还以为你是‘特别的’，会相信我，结果还是以为我是‘生病’了？不，这不是病，是神罚！我的意志早就不属于我自己了！”
    说着，赵无颜捂着脸哭泣起来。
    “当我清醒过来的时候，身前已经全是动物的尸体，甚至还有猫猫糯米的尸体……它们就这么盯着我，用绝望的死状盯着我……”
    说到这里，赵无颜抬起了头，她用酡红色的脸看着林闲，满面陶醉。
    “但是，我却感受到了快感，那种从脚趾一直窜到大脑皮层的快感！我敢断定，当我看着它们那绝望无助的眼神和扭曲断裂的身体时，获得的快感是**……不，甚至是瘾品的上千百倍！”
    说完，赵无颜盯着林闲的眼神：“有人能戒断掉成瘾的瘾品吗？不能。就像我戒不掉这已经成瘾的快感一样。”
    “我已经坏掉了，林哥哥。”
    赵无颜的脸色有些黯然。
    “所以，把我送进警局，让我被枪决吧！这是我在‘祂’的意志下，所能做的唯一反抗了。”
    ……
    “……”
    林闲张了张嘴，他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汇成一句：“你父亲在哪？”
    “在书房。我家的隔音很好，所以父亲什么都没有听见。”赵无颜恢复了甜甜的笑容，她并没有阻止林闲走向书房，反而有一种解脱的神情。
    ——真相大白时，自己这个“魔鬼”迟早会受到审判。
    而林闲推开书房门后，他看见了正在审阅论文的刘复兴——的确和赵无颜说的一样，她的父亲对此一无所知。
    “赵导，我来找你了。”
    “林闲？来，坐吧！”
    一盏茶，短暂的交流时间，林闲确认了刘复兴的发现：赵无颜在家里的异常，以及房间里的“收藏”等等。
    在确认了赵无颜从小到大的各种异于常人的“聪慧”和“理智”后，林闲向刘复兴提出了一个建议：
    “赵导，我能在你家当一个家庭老师吗？我想帮助治疗无颜，这是我的一个研究课题，想必也能帮助无颜恢复正常。”
    刘复兴并没有犹豫多久，当他从录音笔中知道赵无颜的“所作所为”后，便同意了林闲的看法。
    ——以刘复兴来看，作为父亲的私心和爱，他断然不想让女儿进精神病院或者警局，从而断送未来；
    ——以林闲来看，就算他送赵无颜进警局，也难保她翻供。而且以她十七岁未成年的年纪，再加上恐有的精神分裂症和人格障碍，必然只能送入精神病院，无法得到法律的严惩，反而会造就一个无法挽回的大魔头。
    “我一边监视她的异常表现，一边试图治疗她的心理状况，这对于我和赵导、以及无颜都好。”
    就这样，林闲开始了为期一年多的家庭教师生涯，期间他常驻刘复兴家里，和刘复兴的关系提升很快；甚至，就连赵无颜也乖乖叫林闲为“老师”，期间并没有再犯下失控的错误。
    或许因为林闲的共情能力强，语言疗法有效，又或许是其他原因，在这段时间里，林闲仿佛成为了他们家庭的一份子，在友好的氛围里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
    现实世界·华江市·复兴诊所
    “然后呢？”
    林闲正听得津津有味，刘复兴却戛然而止。
    “后面的事情，主要在于你的遭遇和决断了，”刘复兴呷了一口茶，“从‘伊安水晶’里寻求剩下的信息吧。”
    林闲大失所望，不过还是得到了足够的情报。
    “在你的讲述里，穿插了大量我自己第一人称的生活和心理分析，这些对你来说是接触不到的‘第三人称信息’，我猜，你也是从‘水晶’里知道的吧？”
    刘复兴点了点头。
    “没错，我也看过水晶。”
    “行吧。”
    林闲此行不虚，毕竟他更加了解了“敌人”的生平，而且……
    “伊安水晶是铃兰的‘眼睛’，既然刘复兴在当时能通过水晶看见我的记忆，那说明……”
    林闲带着疫苗离开了诊所，准备回到学校。
    “当时的我，已经被旧神寄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