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才偷偷跑出来？”
    “当时，雷诺德就在我的感知范围内，他只是路过，但对我来说，足够了。”
    “他不知道这件事？”
    “当然，但我知道他和我的情谊。”
    “是和我的。”盖德冷冷地纠正着安安。
    “我提前设置好了程式，然后悄悄解除了禁制，溜了出来。”
    谁都不会想到，在人们印象里应该只是机械刻板的塔灵居然会监守自盗、偷偷跑路。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任凭多么坚固和精妙的防御，也难以抵挡从内部打开的大门。
    “他需要资源，所以他会带着我来找你，而我也是。”
    此时的盖德脸色极度难看，低吼着：“我就不该为那个小子心软！”
    “什么？”安安困惑不解，反问了一句。
    然而，盖德并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地说着：“看在你我都要死了的份上，你还有一次机会说服我。”
    随着他的这句话，房间内再度陷入沉寂，只能听见盖德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晶石表面的铭文明亮不定，甚至开始飞速闪烁起来，像是正在寻找着理由。
    约莫过了一顿饭的时间，他这才缓缓地说道：“图安提万一直都在研究世界的本源，比我们研究的更加深入，而在前段时间，他终于找到了某种路径。”
    盖德依然抱胸而立，冷眼看着晶石。
    “在他的设想中，这种路径能够帮助他成为某种存在。”
    “你一定暴露了。”
    “是的，不过，也不能这么说，从你把我送给他、甚至更早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身份，虽然说，我们当时无意遮掩。”
    截然不同于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加上闻所未闻的龙虎人血统，再加上成体系但是却又完全不属于这个大陆任何语系的语种。
    只要稍稍认真查探，传奇大法师的身份就无处隐瞒。
    当然，知情者往往都已经过了那个大惊小怪的年纪。
    “所以，我说服了他，他也说服了我，我们决定联手，这是我最后的愿望，盖德。”
    “你不是一直都想回去么，怎么现在又在和我提这个？”
    “回去？不同位面之间的时间流速系数到现在为止我们都不知道，别的不说，过了这么多年，你确定回去之后还是我们熟悉的世界？乌弗瑞克·风暴斗篷都不知道有没有彻底推翻帝国对天际省的统治……”
    塔灵冰冷而又平静地回应着：“盖德，自从我们来到这里，自从神明不再响应祂的信徒，从那时候开始，我们就已经回不去了，只不过，那个蠢蛋曾经为了回家还苦苦努力了那么多年。”
    提到回家，盖德的眼神悄然软化了几分。
    尽管他口口声声否认，但说到底，独在异乡为异客的感觉……
    他几乎走遍了大陆的所有角落，最终在这片无主之地上做出了抉择。
    也只有在这片没有自古以来就没有归属的土地上，他这个没有归属感的人才能从中找到那么一点点的归属感。
    “我想知道你们的计划。”
    “简单，就是先这样……再这样……再这样……然后就能这样了。”
    声音渐低，只偶尔听见了盖德的询问声。
    而在另一边，在亚伦的房间内。
    亚伦正将地图摊在桌面上，手指摩挲着莱登城和野草镇之间的道路，沉吟不语。
    这张地图，也是他从酒馆侍童那里得到的。
    似乎是盖德之前吩咐过，侍童很快就为他取来了这张精细到连地形、小道都标注得清清楚楚的羊皮地图。
    关键是，这是白嫖的，不收任何的费用。
    在这张地图上，不仅标注着几条常见的商路，同时还标注着几条私人开发出来的羊肠小道，有的甚至还会借助地底裂缝。
    可以说，这张地图基本上可以赶得上是军用级别的精度了。
    既然盖德拒绝了提供帮助，亚伦也只能另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加合适的撤退路线。
    不过，这张地图也从侧面反映了盖德的态度。
    恐怕，他所谓的拒绝提供帮助，并非像他态度表现的那么坚决，其间应该还有不少斡旋的余地。
    可他们的时间紧迫，最多只能在野草镇休息一晚，亚伦也实在没有心思再去反复试探盖德的底线，只能以最简单粗暴的方式达成目的。
    这般想着，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半盖着被子和衣而睡的爱丽丝。
    理智告诉他，这次前往莱登城，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一个人上路。
    在若思奇亚的帮助下，想必出入莱登城不算麻烦。
    就算被索格托斯家族发现，打不过，逃跑也是容易的。
    他才不相信，为了对付自己，索格托斯家族敢派出黄金阶左右的超凡者追杀自己。
    而低于黄金阶的超凡者，对若思奇亚来说，不过是送菜的，甚至算不上麻烦。
    可按照爱丽丝的性格……
    亚伦忍不住微微苦笑——她恐怕是真不愿意被自己抛下。
    也就在这时候，他隐约间感觉到了不对劲。
    似乎房间里的气氛有些低沉得可怕。
    亚伦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窗户，开着。
    不远处的林木随着风声微微晃动，但坐在窗户边的他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凉意。
    老头暂时装死，加西亚独自下楼去找盖德老板……
    亚伦的神经一下子就绷了起来，来不及收起桌上的地图，快步走到床前，正想摇醒小憩的爱丽丝。
    可走到近前，手掌堪堪伸到半空，然后就僵住了。
    爱丽丝白皙的脸庞上赫然多了数道黑色的纹路，甚至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着，变化着，隐隐组成某种玄奥的符文。
    而她眉头微蹙，紧咬着嘴唇，像是在极力忍受着痛楚。
    “爱丽丝！”
    亚伦轻声呼唤着。
    可下一刻他就发现，周围的空气似乎凝固了，连声音都传不出去分毫。
    他能够意识到自己已经开口说话，也能听到体内骨骼与肌肉传递的声音，可却没法听到自己的话语。
    淡淡的邪典气息开始缭绕，周围的一切开始扭曲……
    亚伦的脸色难看起来。
    老头之前反复提醒过的情况，终于在这时候爆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