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建国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起初,他的意识没有完全苏醒。
他只是在昏迷感受到一种连续不断的颠簸感,每一次颠簸都让他倍感痛苦。
喉咙里火辣辣的,胸口很烫,他一睁开眼就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咳嗽的时候才留意到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个女人,那个用剑将自己刺伤的女人。
那个女人的五官很精巧,她的嘴巴紧抿着,眼睛在看向自己。
陆建国并没有去正眼看她,只是用余光略微地瞥向她。
游荀儿给陆建国的感觉是,她像极了一个高中女学生,脸圆圆的,两腮略有些婴儿肥,长发,额前留着蓬蓬的刘海儿。
未施粉黛。
这点很重要,因为从这点上可以推断出她是一个单纯的女人。单纯的女人通常没有主见,容易上当受骗。
之前应当淋过雨,至少衣服现在还是潮湿的。
可这个女人头发却是蓬蓬的,说明她可以整理过自己的妆容。
她未施粉黛,因为她没有化妆的习惯。
女人化妆一般都是和别的女人学的,她身边没有教她化妆的女人,就说明她没有被那些妖艳的女人调教过。
因为她够单纯,所以她对待感情很认真。
虽然不知道以前发生过什么,但她应该很喜欢陆啸林才对,否则她才不会刻意整理自己的妆容,也不会用现在这样紧张的神情看自己。
陆建国仍旧剧烈的咳嗽着。
一半是身体的确不适,另一半原因是为了伪装。
伪装是为了遮掩自己的思考过程。
他在拼命地思考自己该怎么做,才能从这两个人手里逃出去。
从现在起,我是陆啸林!
他没有必要和对方解释,他是陆建国,灵魂穿越后才成了陆啸林,因为绝对不会有人相信。
毕竟这种说法,连他自己都不会相信。
所以他必须接过陆啸林这个身份,然后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因为咳嗽得很厉害,他靠在车厢上的身体开始不断下滑。
他伸手撑向地板想让自己坐高一点。
但不幸,他的手上一点力气都没有,扶向地板的手就像是伸进了一潭泥沼,他整个人面朝下跌了过去。
他偏过头,用侧脸贴在地面上,沉重地喘息着。
“能帮我坐回去吗。”他道。
游荀儿心里是想帮他的,但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做,现在听到陆建国开口,她便伸手将他扶了起来,将他的身体靠在角落里。
当陆建国重新坐好之后,他的眼睛就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游荀儿的眼睛。
以他现在这样的坐姿,目光平视的话,刚好会与她直对。
他察觉到她神色开始变得局促不安,她下意识地躲闪他的目光,她的脸颊上开始泛起红晕、从脖子开始。
那个女孩的羞涩,是一种会让男人忍不住感到兴奋的羞涩。
她的手指忍不住握成拳,抓紧了衣袖,她的嘴唇抿得更紧了。
陆建国知道,不能让她一直陷于这种窘迫的状态,否则她的脾气很可能会因此变得暴躁,如果是那样的话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
所以他开口道:“谢谢。”
他的声音很虚弱,但是很真诚,真诚是假装的,但是假装的真诚一样能打动女人。
他低沉的嗓音充满磁性,极富吸引力,对一个单纯的女孩来说。
所以他吸引到了她的目光。
她缓缓地转过头,抬眼看向他。
在这期间,陆建国准备好了一副笑容,很淡很淡的笑容。
特意为她准备的,真诚的笑容。
笑容从一边的嘴角微微绽开,所以整体的面部肌肉不会有太大的变化,但是他的眼角也在笑。
他的眼神里有一种空旷的洒脱,一种深邃的放荡。
他用这样的一双眼睛盯着面前的这个女人。
所以游荀儿的内心忍不住颤抖了一下,从前也是、现在也是,那晚也是、今天也是,她喜欢陆啸林的眼睛。
那一瞬间,她神情忍不住地恍惚起来,她以为他还是从前那个陆啸林。
果然,她被一个男人迷离的眼神欺骗住了。
陆建国根本不知道她是谁,甚至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不过那都不重要,他不需要知道她叫什么,他甚至不会去问她的名字。
不过她还是没说话。
陆建国继续道:“其实昨天你本该一剑杀死我,如果是那样的话就好了。”
她怔住了,她难以置信地望着陆建国的眼睛。
“我知道你很恨我,因为连我自己都恨我自己。”
当一个女人生气的时候,一个男人要想哄好她,最好的办法就是认错,态度越诚恳越好。
一个女人还肯为了一个男人生气,是因为她心中还在意那个男人,否则的话,谁会无缘无故地为了别人生气而气自己呢。
“那你为什么不自己杀了自己,还活着做什么?”她终于开口同陆建国说了今天为止的第一句话。
这是一个很危险的问题,如果回答的不好,很可能会万劫不复。
但陆建国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的脱口道:“因为死太简单了,活着很难。”
游荀儿有追问道:“旻旻是谁?你昨天在找的那个人。”
“一个女人,一个为我做了很多事情的女人。”陆建国知道这么说会令她很气愤,可他要的就是令她气愤。
气愤,说明她在吃醋,而气愤会令她冲昏头脑。
如果一个本来就不够精明的女人,再被气昏了头脑,那她就永远逃不出一个男人的陷阱,用花言巧语布下的陷阱。
“你、你……”她果然被气到语无伦次,“你还记得曾经对我说过的那些话吗?”
“记得。”陆建国反过来问道,“你还想让我把当初的那些话再说一遍吗。”
“恶心,你令我觉得恶心。”
“没错,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很恶心。”陆建国道:“所以我刚刚跟你说了,你本应该一剑杀了我,而不是留我活到现在。”
“你以为我不敢吗?”
她拔出剑指向他的胸膛,但那一瞬间她是犹豫的。
可陆建国却没有犹豫,他一把抓住剑,用尽全力送进自己的胸膛。
他满手是血,满身是血,可他却在笑,“我平生从未亏欠过任何人,唯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