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把那五块钱硬塞给她：“你怎么不说你每天都超额帮我做了不少事呢。
    是你先不守规矩的，所以这五块钱的奖金你必须得拿着，还是那句话，谁都别告诉。
    以后除了事先说好的那些米面油之外，每个月再加五块钱，除此之外，我不会再加别的了。”
    她指了指那三块花布：“这几块布料是买给你三个女儿做件衣服的。
    眼看天气就热了，得穿衬衣，女孩子衬衣穿的破破烂烂不雅观。
    这块肥肉是人家送给我的，一共送了五斤，这么多猪肉我家要不了。
    我自己留了三斤，这两斤就送给你炼猪油三个孩子吃吧。”
    五斤肥膘肉全都练成猪油，可以放好久，楚云却说她家要不了，其实就是想送两斤给自己。
    方阿姨不傻，明白她的苦心，也就没再推辞了，万分感激的收下了那些东西和那五块钱。
    心想，自己能报答她的也只有干活再卖力些。
    下午，楚云提着蒸好的饭菜下班回来，楚云给她开门时开心的问：“姐，你是不是送了三块布料给方美玲姐妹三个？”
    楚云一边往院子里走，一边问：“是方美玲跟你说的？”
    楚月摇摇头：“不是，是方美婷跟我说的，你难道忘了，她跟我同班。”
    楚云“哦”了一声，她还真忘了。
    楚月像跟小尾巴似的跟在她身后：“方美婷跟我说这事时高兴得不得了。”
    楚云又“哦”了一声，不知该怎么融入到这场谈话当中来。
    这场天很快被她聊死了，楚月有些悻悻然，回自己的房间学习去了。
    姐姐想让她跳级，九月份开学读三年级，她必须努力。
    第二天早上七点半左右，方阿姨照常来楚云家上班。
    楚云注意到她神色不对，脸有点肿，而且眼角有淤青，似乎……好像……被人打了。
    可是方阿姨性格温和，会跟谁发生矛盾呢？
    楚云很小心的问：“方阿姨，你眼角怎么青了，要去看医生吗？”
    方阿姨不自在的摇了摇头：“昨天走路没看路，撞树上了，眼角那里给撞青了，不严重的，不用看医生。”
    楚云见她这么说，也就没再多说了，背着包包，提着装有米的铝锅去上班了。
    下午下班回来，楚云在厨房里做晚饭，楚月闷闷不乐的告诉她，方美婷的奶奶从乡下来她家了。
    楚云知道只要方美婷的奶奶来她家，不是找她爸要钱就是要物，反正没好事。
    不过这是别人的家务事，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这个年代就是这样，凡是有儿子在城里工作的，乡下的老人就会找儿子要这要那，补贴自己在乡下的其他儿子。
    但是遇上厉害的儿媳妇，乡下的老人也要不来什么。
    如果方阿姨够彪悍，能管的住她男人，她公公婆婆也没法每次去她家都能达成目的。
    次次都尝到了甜头，他们能不来吗？
    联想到今天早上方阿姨的神色和眼角的於青，楚云问：“这次她奶奶不光找她爸要钱要物那么简单吧，可能还闹腾了吧。”
    “嗯。”楚月替她的好朋友难过的点点头，愤愤不平道，“不仅让方美婷的爸爸拿出一半工资给她带回去，还要让方美婷姐妹辍学，母女四个全都回乡下种田。
    说哪有女娃读书的道理，还说她妈妈在城里没工作，躲在城里好吃懒做，她们方家容不下这样的儿媳。”
    楚云不知该说什么好，这个年代重男轻女还是太严重。
    如果方阿姨有个儿子，她公公婆婆也不至于这么对她。
    楚月继续愤愤不平道：“这也就算了，方美婷还告诉我，她奶奶想把姐姐送给她姐妹三个的布料抢去给她乡下的那些堂姐堂妹做衣服。
    并且还要把姐姐给她妈妈的那两斤猪肉炼出来的猪油也带回乡下，说三个赔钱货不配吃猪油，这种好东西得给她的孙子们吃。”
    “那她们的妈妈是个什么态度？”
    “方阿姨当然不肯咯，说这猪油还有这三块布料又不是用她儿子的钱买的，是她给我们家干活儿，姐姐给的。”
    “然后呢。”如果方阿姨逆来顺受，楚云会看不起她。
    那她不论受什么罪，她只会袖手旁观。
    一个已经放弃挣扎的人，外人也就没必要助她一臂之力了。
    “然后方阿姨和方美婷的奶奶吵了起来，方美婷的奶奶吵不过方阿姨，就指使她爸爸打方阿姨。
    方阿姨豁出去和她爸对打，方美婷三姐妹全都上了，可是她们母女四个加起来也打不过她爸。”
    楚月眼里流露出同情之色：“姐，你是没有看见方美婷的惨状，浑身上下全都是青紫。”
    两姐妹正在厨房说话，忽然听院门外传来方家最小的女儿方美萍带着哭腔的喊声：“楚云姐，楚月姐，救命呀！我二姐被我爸摔在墙上撞破了头，流了好多血！”
    下班之后在自己房间一边学习一边听收音机的楚帆闻声，立刻跑去把院门打开。
    楚云这时也扔了锅铲，带着妹妹楚月跑了过来，看见惊慌失措，满脸泪痕的方美萍。
    楚云替她擦去眼泪，温和的问：“是你妈让你过来的吧，你妈想要我们怎么帮她？”
    方美萍边放声大哭边道：“我二姐被我爸摔破了脑袋，我妈找我爸要钱带二姐去医院看急诊，可我爸听我奶奶的，不肯给钱。
    我妈没办法，让我找你借两块钱，想带我二姐把伤给治了。”
    楚云立刻从口袋里拿出五块钱交给方美萍：“你把钱拿好，赶紧回去交给你妈。”
    六岁的方美萍懂事的点点头，把那五块钱紧紧的攥在手里，转身就往家跑。
    “姐，我想过去看看。”楚月请求道。
    “可以。”楚云点了点头，“不过我有几句话要让你说给方美玲听。”
    “什么话，姐姐快说。”看着已经跑过马路对面的方美婷，楚月很是心急。
    “你让方美玲去找领导，跟领导说，哪有这样当爸的，把自己女儿的脑袋摔破了，却不肯拿钱治疗，这是犯法行为！”
    “好，我知道了。”
    楚月拔腿就想跑，被楚云拉住了胳膊：“我话还没说完呢，这些话你偷偷跟方美玲说，还要跟她交待，别让她跟别人说是我让她这么说的。”
    方阿姨母女几个自己能够解决的事楚云只愿意在背后指点一二，不想被方爸爸母子俩记恨上。
    楚月应了声好，撒腿就跑，很快就跑得没影了。
    楚云回到厨房继续做晚饭。
    刚才在烧土豆牛腩，正在收汁阶段，楚云赶回厨房时，刚好收汁完毕，能装盘了。
    今天会在空间里买牛腩，是因为陆明轩要来吃晚饭。
    只要他来吃晚饭，楚云的菜就准备得格外好。
    晚饭做好之后，所有人，包括楚月全都回来了。
    楚云给每个人盛好饭，分了筷子，大家一起坐下来吃饭。
    楚云问楚月：“方美玲家现在怎么样了？”
    楚月小脸严肃道：“我把姐的话偷偷跟方美玲说了，方美玲当时就把厂领导给叫来了。
    我走的时候看见厂领导正在批评方叔叔，说他如果把方美婷打出事了是要坐牢的。
    我因为怕姐姐在家里等我吃饭，所以没听多少就回来了。”
    有领导出面，料来方氏母女不会出大事，楚云这才安心吃饭。
    虽然她知道自己能力有限，不能多管闲事，否则会引火烧身。
    但是身边这种人品好，心地又善良的人需要帮助时，不暗中帮一把她良心会不安。
    她姐弟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过上好日子，也是有不少好心人向他们伸出过援手。
    比方张大姐、余副厂长、葛大妈和大军一家，以及曾经捐款捐物，助她姐妹两个度过最困难时光的那些好心人。
    所以呢，做人还是要有一点善心，只要不善心泛滥就行了。
    想到张大姐，楚云记起她曾经跟她说过，她很有可能调回省城，到那时会来纺织厂找她。
    可是都过去好几个月了，怎么还没见她来找她，难道还没调回来？
    一到四月，江城就热得穿不住春装了，楚云想，得给她一家大小添置衬衣了。
    不过江城的天气变化多端，除了添置衬衣之外，还得添置一两件小背心，以防降温的时候穿。
    这次做衣服的布料楚云不打算再买瑕疵布了，她空间有那么多物美价廉的布头卖，就在空间里买好了。
    这么暖和的天气，楚云其实很想做两条春秋裙穿。
    可是这个年代太保守，不到夏天就穿裙子，人家会说你臭美。
    女孩子臭美无可厚非，但是在这个年代却不是什么好话。
    本着做人要低调的原则，楚云按捺下给自己做春秋裙的冲动，打算给自己和楚月做两条工装背带裤，好歹有点时尚气息。
    洗完澡，躺在床上，楚云用意念进入淘多多页面买布料。
    却看见至尊宝给她发来的消息，说他还想买她那些钞票，这次各种钞票各买十张。
    也就是说他要付将近一百万给她。
    楚云猜想，肯定是这家伙买了一套钞票之后，拿去给别人鉴定，确定是真的，所以他就又想买十套。
    买这么多，珍藏的可能性不大，倒手转卖的嫌疑很大。
    不过人家买了她的商品，是留给自己还是转手倒卖，跟她无关。
    只是她现在手头不缺钱，所以不想卖，因此没有答理至尊宝。
    楚云顺便查看了一下自己的图书销售情况，那些图书已经卖出去了一大半，进账一万多，看来又得抽时间去废品收购站淘图书了。
    看完自己的网店，楚云在空间里挑了好一大堆布头，跟卖家讨价还价。
    她买的量大，卖家给她打了八折，价格十分划算。
    这个年代特别流行的确良，但楚云不喜欢，因为的确良穿在身上不散热，太闷汗了。
    所以她只给每个人挑了一块的确良的布料，其他全都买的棉布。
    空间里的棉布，这个年代叫洋布。
    买好布料，楚云并没拿出来，而是扔在自己的网店里，打算等拿到裁缝店之前再拿出来。
    尽管昨天方家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可第二天方阿姨依旧按点来上班。
    等楚月和楚帆全都走了，方阿姨这才从口袋里拿出五块钱递给楚云：“昨天让萍萍找你借钱，是不想让我婆婆知道我手里有钱。”
    楚云接过那五块钱，问：“婷婷没事吧，脑袋的伤疤会不会影响容貌？”
    方阿姨摇了摇头：“不影响，但是医生说伤口的位置很不好，如果再偏一寸，可能孩子当场就没了。”说到这里，忍不住落下泪来。
    楚云虽然很会写文章，但是并不太会安慰人，很蹩脚的安慰了方阿姨几句，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好在方阿姨个性坚强，哭了两分钟就没哭了，告诉楚云，她想和方爸爸离婚，但是内心又有点纠结。
    方爸爸是部队转业军人，在部队里学了一点文化，思想也算开阔，并不太重男轻女。
    虽然她一连生了三个女儿，但是方爸爸从没为这个埋怨过她，还说生男生女不都是自己的孩子。
    冲着这一点，方妈妈就有些舍不得离婚。
    可是方爸爸太听他爸妈的话了，他爸妈说他养的三个闺女全都是赔钱货。
    只要不饿死她们就行了，没必要在她们身上花钱，更没必要送她们去读书。
    想让她母女全都回家种田，再把他几个侄儿送到城里读书，她一家大小供几个侄儿读书，这种不合理的要求方爸爸却答应了。
    方阿姨为这事心寒，再加上昨天摔破了二女儿的脑袋，却不给钱医治，让她动了离婚的念头。
    楚云不解的问：“方叔叔几个侄儿难道全都无父母母，要你们供他们读书？”
    “人家父母全都好好的活着。”说到这里，方阿姨有些气愤，“是孩子奶奶说，美玲堂兄弟父母在乡下挣不来啥钱。
    就算挣下来几个钱也要留着她几个孙子以后结婚用，抚养她孙子的重任就归我们家承担。”
    楚云听得很无语。
    她来这个时空也有半年多了，听同事同学八卦过不少重男轻女的事例。
    但是像方老太太这样，强迫方爸爸不仅不养自己的三个女儿，还让他老婆孩子挣公分，和他一起供她几个孙子读书吃饭的事例却是第一次听说。
    楚云道：“你现在很矛盾，虽然很想和方叔叔闹离婚，但是又不想家就这么没了，可是自己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不让方叔叔听他父母的，对不对？”
    方阿姨抬起头来，眼睛有点发亮的看着楚云：“对，我就是这么一个意思，我想让你指点一下我该怎么做。”
    楚云抬手看了看表：“我现在要急着去上班，等中午下班回来再说好吗？”
    方阿姨连连点头：“好的好的，你赶紧去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