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照秋本来还颇有几分醉意的脑子被这寒凉刺骨的声音一激,立刻酒醒了大半,心猛地一沉,不可置信地抬头望向端月。
脸还是那张脸,可往时总笑意盈盈的眼底此刻全是冰冷的肃杀之意。
这不是端月,这是谁?
阮照秋脑子转得飞快。
难怪这几日端月总偶尔会有些不对劲,上次莫名其妙劝自己去见程穆谦也好,还有前几日夜里突然跑进屋来把茶杯砸在地上吵醒了她也好,都不是端月会做的事,不知道到底是几时换了人?
虽然这人只说了一句话,不过能听出来像是认识夜阑?
而且似乎是一门心思想置自己于死地,不像别人,想要捉她。
此时司珀夜阑都在前头,周妈妈也不见了,原本清净的后院,反倒让她孤立无援。得想个法子拖延一下,最好还能套她几句话来。
端月呢?阮照秋直接问。
假端月本来还想欣赏欣赏眼前这娇滴滴地新娘子的哭泣尖叫,没想到她陡逢变故却如此镇定,居然还有闲心又倒了一杯酒。
呵,姑娘死到临头,居然也不怕,倒有几分胆色。假端月说道,你放心,我从不伤无关的人,她好着呢。
阮照秋就猜这人当真是一门心思来找自己麻烦的,又问:你是夜阑什么人?
假端月不妨她竟这样直接,冷笑一声:你算什么东西?也配问狐十四的事?
阮照秋就明白她当真与夜阑有些渊源。
房门紧紧锁着,室外隐隐有喧闹丝竹之声,因为太遥远了,听不真切。
若想保命...
阮照秋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身子,准备逃。
她这阵子跟着司珀在山洞里修习,颇学了些逃命的本事。
司珀这个师傅,与夜阑截然不同,要严厉许多,方向也明晰得很。一是学敛气,二是学逃跑。
毕竟一时半会儿的,也学不了什么,保命才最要紧也最实在。
虽然只说了几句话,那女人像是就已经耗尽了耐心,不再多话,手中闪过一道寒芒。
原来是她袖中滑出一把细长的窄剑,划破了凝固的空气,直向阮照秋咽喉劈来。
阮照秋也反应极快,方才引她说话的时候故作镇定,边说边斟了一杯酒,却没有喝,就等着此刻她发难。
一点寒光咻地欺近,她连杯带酒猛地掷过去。
那女人像是被阮照秋的愚蠢逗笑了,呵了一声,大小姐,就凭你也想跟我动手?
阮照秋当然不是她的对手,可她要的只是她走神的这一下而已。
酒杯掷出去的同时,她就立刻起身,游鱼般灵活,一下钻进了婚床上去。
那女人越发狂笑起来,怎么有这样蠢的女人,逃命都不懂得往活路跑。他怎么会看上你这样的蠢货? 她身形如鬼魅,手中利刃再一次破风而至,闪电般直刺向阮照秋的喉间。
千钧一发之际,她剑尖正撞在一片红色光幕上,发出铛地一声脆响。
她像是认出了这红幕,周身迸发出更加凌厉地杀气,单手掐起手决,口中不知默念了什么,猛地向挡着阮照秋的光幕一拍——
哗啦——突然房门轰然巨响,整块碎裂,一道红影自漫天木屑和玉珠中飞进房内,直扑向被假端月施法破解了的红幕前。
红影正是一身喜服的夜阑。
假端月只得弃阮照秋不顾,转身振臂格挡,横剑与夜阑战成一团。
两人都身手灵活敏捷,假端月长剑舞成一片雪光,夜阑大红衣袍上下翻飞如落霞,只看得人眼花缭乱。
没想到假端月的心思仍在阮照秋身上,剑尖如灵蛇直刺夜阑双眼,又趁他出于本能闪避之际抽身重取阮照秋。
阮家来客太多,夜阑又救人心切跑得匆忙,此时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他就不敢用术法,硬是手无寸铁与假端月硬拼。
眼看剑光以不可思议地角度直冲着阮照秋而去,夜阑无暇反应,拧转腰身后掠,挺身挡在婚床前,危急之下抬手抓住了剑刃。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用了多大手劲,不论假端月再如何使力,剑身都如同钉在夜阑手中一般,纹丝不动。
那剑是开了锋的,被夜阑死死握在手中,白皙的指缝里浓艳的鲜血就潺潺地往下淌,淌过手背,手腕,一滴滴地滴在地面上,像是开出一片妖异的花来。
夜阑像是丝毫不觉得痛,默不作声地死死盯着握着剑的那个人,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冰冰的光芒。
他面色凝重,终于开口道破了她的身份:钟宁——
钟宁被他认了出来,倒像是松了一口气,唇角牵起一丝笑意:夜阑哥哥,原来你还记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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