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珀的手还是一如既往般冰冷,可那句我懂却让阮照秋自心底里温热起来。
前路未知,她其实害怕得很,可既然知道了这些东西都是冲自己来的,又如何能够再自欺欺人地躲回曾经给过她温柔和庇护的家里去?
夜阑一片关心,怕她涉险,可她更怕的是因为自己让家里人涉险。
幸而司珀明白。
阮照秋垂了眼,呼了一口气,道了句:多谢。
司珀先一步下来车,转身抱起阮照秋,对夜阑说:带路吧。
夜阑看了他们两人一眼,没再坚持,抬手掐了个手印,指尖蹿起火苗,飞快地在空中画了个令人眼花的纹路,手掌往中间一拍,顿时四周景物飞速略过身旁。阮照秋再是心里有准备,也还是吓了一跳,身子往司珀胸前缩了一下。
司珀感觉到了,收紧了手臂,手掌安抚地拍了拍她手臂,我在,别怕。
他说话间略低了低头,声音就像擦着阮照秋的耳侧扫出来的一般,低且沉,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意味。
阮照秋耳根一麻,心神恍惚了一下。
夜阑指尖仍掐着火苗,带着身后二人从一团火光中走出来。
火光之外,是无尽的幽暗。
这山洞不知有多大,没有一丝光亮,即使是夜阑指尖的火苗,也只能照亮他面前的一小片,除此之外,尽是暗沉沉的黑。
夜阑四周看了看,蹲下身捡了一粒小石子,在手中一握,那石子就也燃起火来。
夜阑便将那石子向着幽深处就地一滚,小石子就像带着火光,顺着他的手势在前面开出一条幽深的路来。
火光所照之处,能看出来这是个天然的岩洞,偶尔可见湿滑的青苔,岩壁上有些野兽的爪痕。
空气里隐隐是兽类的腥气,司珀身上却带了些暗暗冷香,给这诡异凄厉的山洞添了些靡靡之意。
阮照秋虽说起来,今日才认识了他,可与他身体一触碰,陡然身体上的记忆都涌上心头。此时此刻靠在他怀里,倒觉得彼此都熟悉了似的。想起前事,又总觉得有叁分尴尬,因而只窝在他胸口,不敢看他。
司珀抱着她,也是不由自主想到二人此前情事。如今抱着她在怀里,心跳如鼓,虽故作镇定,喉结却在修长颈项间上下滚动了一下。
虽然夜阑说了这洞里没什么东西,可总归黑黝黝地吓人,空气里也尽是阴冷的潮气,阮照秋便小声说了句:脚下小心。
好。
姐姐放心。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阮照秋不禁有些好笑,偷偷闷笑了一声。
夜阑在前面走着,头也不回地说道:司珀,说你呢,脚下稳着些,别摔了姐姐。
司珀也轻笑了一声,又说了一次:好。
他话音刚落,脚下却顿了一顿,夜阑,这里。
夜阑手指微抬,那小石子就骨碌碌地滚到司珀脚边,找见一片略凹下去的小石块,仔细看的话,能发现这石块的颜色与旁边的岩石略有不同。
是个机关,不知道是什么,夜阑小心些。照秋,闭眼,我要祭碎镜。
阮照秋想起第一次见他就被他按住了眼睛说看不得,想来这碎镜是有什么厉害的关窍,于是依言闭上了双眼,却又听司珀说:此一处还算洁净干燥,可想下来站着?
阮照秋早就想下来了,奈何脏鞋被夜阑扔了,没有办法,此刻听司珀提起,忙点了点头。司珀轻笑一声,替她变了双一模一样的鞋出来,才稳稳将她放下,我与你相处时日虽短,却猜你是个自主的性子,想来并不愿总被人抱着,可是如此?
阮照秋便笑着又点了点头。
好了,现下闭眼吧,让夜阑扶着你。司珀说罢催动了碎镜,细小镜片飞舞,在叁人身侧环绕不止,将他们护在穹顶之下。
夜阑早一步站在阮照秋身侧,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臂弯里,又怕她不小心睁眼,轻按着她后脑让她把头埋在自己肩侧。
司珀蹲下身,借着夜阑的火光仔细看了看,才按下那个小石块。
身侧石壁里隐隐有轰隆隆的声音,继而有些流水声,再之后,石壁竟裂开了几道缝隙,分明是个暗门。
走。司珀说着伸手按动了石门。叁人刚一齐踏入门内,石门便又喀喇喇地关上了。
石门之内,别有洞天。
原来,这石门内是个天然洞窟,顶端最高点,开了个豁天的大口子。日光月华,直接通过这个口子投下,打在洞中一片深潭中的小土包上。
想不到这山腹之中竟然有这样的宝地,难怪那巨蛛能修得那样大。司珀说着收了碎镜,这种地方,不会有什么邪祟敢来。照秋,睁眼吧。
阮照秋一睁眼,就被眼前晶光璀璨的深潭吸引,口中惊叹。这洞窟虽然还是黑洞洞的,带着湿漉漉的水腥气,可因为有两个大妖在身边,她便放心大胆的四处打量起来。看了一会儿,说:那个土包上方的岩壁上,是不是画了个什么东西?
司珀与夜阑忙抬眼去看,果然看见有背着天光的地方有些篆刻。
夜阑打了个响指,几簇小火苗便飞出去,飘飘荡荡地浮在篆刻四周照亮。
原来石壁上竟然刻着一副骷髅!更奇怪的是,这骷髅虽是人骨模样,所有骨头竟然都勾连呈锁状,环环相扣仿佛只要拎着头骨,便能将整副骸骨一下子全拎起来。
阮照秋乍见骷髅,吓得低低惊叫了一声。夜阑忙搂着她,不叫她再看,却又听她在怀里低低地说:“这…这可是锁骨菩萨?”
“你也知道锁骨菩萨?”司珀惊讶问道。
“少时爱看闲书,偶然在祁县老家的书房里看过,被发现了,还挨了一顿手心板呢…”阮照秋说着脸上就又发起烧来。
“是。此洞上有一线天光,下有不见底的深潭,确是个天地灵气聚集之处。”司珀说,“走吧,既然是锁骨菩萨埋骨之地,还是不宜打扰。”说罢带着他们二人一同行了一礼,退出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