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
别长安随便挑了一个空着的座位,坐了下来。
周围乱哄哄的,直到上课铃响,才渐渐地平息。
冷老师的课,在当时很受欢迎,几乎每场都人满为患。
人大的论坛里,冷老的《金庸小说与传统文化》一课,总是被一些学生津津乐道。
别长安也是看了那些帖子,才选了这门课。
一进门,冷老笑呵呵地跟大家打招呼,然后挥笔在黑板上写下了五个大字“携手走天涯”。
别长安的前面,坐着三个女生,看样子应该是一个寝室的,关系很亲密。
冷老在台上讲,她们三个在台下讲。
一分钟都没停过。
说到兴起,时不时地还笑两声。
好不容易有了一次闲情逸致,想着过来听听冷老师讲课,可没想到却被这几个女生搅了局。
别长安很反感。
耳边除了她们热火朝天的说笑声,什么都听不见。
忍了十分钟,别长安受不了,用手轻轻地拍了拍坐在他前面的女生。
女生回过身来,眼神里全是不满,疑惑地看着他。
别长安压低了声音,指着讲台,对她道:“小点声,听不见了。”
这时候,坐在最左边的那个女生,回头打量了一下别长安,然后说:“想听课,你就去前面坐,坐最后一排还那么多讲究……”
“前面坐满了。”
女生问:“那你怪谁?”
别长安没话了。
最右边的女生,瞄了他两眼,转过身又跟中间那个面容姣好的女生聊了起来。
三个女人一台戏,别长安有点烦躁了。
可没办法,大学里的选修课就这样,有兴趣来听课的,一般都会提前去教室里抢座位。
一时兴起,跑来凑热闹的,能找到座位,就算是幸运的了。
又过了一会儿,三个女生越说越欢,别长安渐渐地也失去了兴趣,索性掏出手机,给唐婉发短信。
最左边的女生,回头看了一下别长安,一脸的鄙视。
她心里在想:跑这来装什么好学生?
唐婉下午没课,在寝室跟于歌看剧。
602新装了电视,还是有线的,能收到不少的地方电视台。
几条短信之后,王一凡的电话进来了。
自从工作室开起来之后,这家伙的工作热情,与日俱增,一门心思全都扑在了网游事业上。
这本是好事,可王一凡把好事做的太极致了,隔三差五地就给别长安打电话。
别长安被他搞得身心俱疲,心里有苦说不出,自己的公司干的好好的,干嘛非要跟他一起蹚私服的浑水?
电话里,王一凡跟别长安说了一件事。
最近李平在鼓捣《传奇》的时候,发现了一款比《传奇》还好玩的游戏,叫《奇迹》。
刚出来没几天,如果可以的话,他觉得可以把《奇迹》的外挂给做出来,来填补私服上线后的利润空白,反正工作室的人手够。
他说了一大堆,别长安只说了一句。
“你们自己看着办,我不太建议你做,如果你自己有想法,试试也行,上课呢,先挂了。”
王一凡说:“好。”
挂了电话后,别长安把手机随手放在了桌子上。
前排的女生们,似乎是聊得累了,一时间都没了声音。
也不知是倦怠,还是没有话题供她们发挥了。
讲台上,冷老一本正经地说道:“古人的面孔并不那么僵硬刻板,往往是我们把古人风干抽空,让他们是去了应有的血肉,只剩下几条干巴巴的筋骨,把他们浪漫柔和的情怀压在历史的沉积层里,只拣回几条所谓的思想,仅供批判或弘扬之用?”
“是这样的吗?是吗?”
冷老加强了语气,把前面几排的好学生,问得一愣一愣的,完全找不到重点。
他继续说:“其实我们的先人是极会生活的。别的不说,就说在感性追求和理性实践的统一上,他们就创造出了一种令人向往不已的模式,叫做“携手走天涯”。如果真能做到,那个人生活和社会理想就都能得到满足,人生也就别无所求了……”
台下听讲的大多数都是20多岁的孩子,冷老的这一番话,很多人都百思不得其解。
悟不到其中的深意。
可别长安却不一样,他知道冷老所说的那种理想模式,并对此也很向往。
只是过于理想化的东西,若是容易实现,也就不足珍贵了。
随后,冷老说到了李白,说到了金庸小说中把理想的人生模式发挥得淋漓尽致的郭靖和黄蓉,杨过和小龙女,令狐冲和任盈盈,袁承志和温青青等等,这些人均是携手走天涯的楷模。
三分侠骨,七分柔情。
别长安感慨良多。
他所说的,又未尝不是自己呢?
茫茫时代之中,肆逞己志,抒解久遭压抑的情绪,以江湖为江山,去建功立业,在重来一次的人生中,去获得社会的实现感。
江湖是为此,那携手的妙处就更多了。
沙里淘金、自择伴侣,遍尝男女风情,且不必金屋藏娇,尽可以幸福炫人。
这“携手走天涯”五个字,既能满足人的社会实现的要求,又能使人充分享受感性生活。
别长安把这些话在心里回味了一番,重生而来的那种孤独感,突然变得无关紧要了。
他想到了一句诗,“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下一秒,桌子上的电话,又震了起来。
响动很大。
前排的三个女生,把目光齐刷刷地都落在了别长安的身上。
别长安笑着说了一句:“不好意思。”
随后,上眼一看,发现又是王一凡。
“别老板,我还有个事,想请您帮着给分析下。”
别长安无可奈何地道:“你说,我听着呢。”
“《奇迹》的挂,我们到底开不开?”
别长安说:“又出什么问题了?你想做就做,不想做就别做,这点事你都拿不了注意?干什么都来问我这个老板?你们俩自己研究,我这上课呢。”
尽管别长安的声音,已经压得够低了,可却还是被三个女生给听见了。
她们的心里活动很复杂。
这男生到底是干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