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安镇作为离火城外最北的一座小镇,无论在经济、人口、地域上来讲都是处于相对低等的水平。
可就是这么一座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镇,其所处的特殊地理位置注定了这座小镇之内会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
云安镇以南为禹国境内,以东为荒芜千里的沙漠之地,以西为塞外边疆蛮夷游民,以北为敌对势力的邑国。
正是处于这特殊的地理位置,云安镇内龙蛇混杂,在大街上无论是遇到臭名昭著的江洋大盗,还是武功高强的英雄豪杰甚至是匪夷所思的沙漠大寇和敌国商队都不足奇怪。
作为禹国和邑国之处的唯一商点,又是临近死亡之地沙漠的补给处,还是草原游民蛮夷的采购点,这样特殊的需求和各类高额的交易,也间接或直接促进了云安镇管理混乱和特殊的风气。
作为掌权者的禹国,不止一次的想要紧紧把握住这个香馕馕,不过在努力了好几次以后,最终的结果就是临近沙漠之地的小路上多了几具发臭的尸体。
短短两年,云安镇的官长足足换了四名。按照正常程序来走的话,一名地方官员的任命如果没有特殊功劳,一般年满四年才会根据其业绩再进行职位的调换,云安镇的官长四次离奇死亡背后换来的却是禹国高层的沉默,最后甚至出现了某位仁兄得知自己被任命在云安镇以后,宁愿连官都不当,都要回家的丑事。
禹国官部最后实在没办法,只能采取了非常手段。那就是直接从云安镇“本地人”之中挑选威望较高的人来当选这个官长,并对其放宽管理权限。这样的后果就渐渐导致了云安镇内部势力的成长,到最后已经是形成了其特有的管理方法,而不受官部所控。
无论你以前犯下多大的罪行,又或者是为天下所不容,只要你缴纳了一两银子的入关税,那么你就可以作为一名云安镇居民从此定下居所,在镇内受到其规定的保护,从此不必再逃亡天涯。
也就是这样特殊的管理措施,一致受到了全城乃至各处人们的拥护,在这个地方你可以忘掉以前所有的身份和过往,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而作为云安镇内的居民们也都各自遵守并努力维护着这共存的法则,这就行成了初到云安镇时最让人匪夷所思以及惊异的事情。两方势力上一刻可能还在镇外发生着血战,下一刻过后,在酒店内交战的双方甚至能隔着一张桌子相互用餐而有说有笑。
你在大街上随意撞到的一名商贩,可能是官府通缉在案的杀人狂魔。
不管是私人仇怨还是官府缉拿,只要你在云安镇内就必须遵守好规定,否则下场轻则赶出镇外,重则当场被群起而攻之,也就是这样特殊的规矩也造就了云安镇内恐怖的交易量和人流量。
每日云安镇内发生的交易金额达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数量。而对于禹国来讲,既然无法实行国法的管制,而云安镇每年又都识相的定时上缴大量的赋税,再者名义上云安镇毕竟还是禹国国内的领土,高层也就不再去操心管理方法了,安心收好自己的赋税就行了。
长期以往,云安镇的故事流传到各地,逐渐成为了许多逃亡人眼中的天堂。
作为一名几乎在云安镇内长大的“本地人”,易南从小就独享着特殊的云安式教育,如果不是外貌仍然带着几分未退的稚气,只要和他接触过的人都异常震惊,都以为这货是修行千年变化人身的狐狸精。
用酒坊老板老离的话来说“在云安镇他最多就是调皮捣蛋,可是再过几年把这混小子随便送往哪个城里都能捅破半边天。”
易南八岁随老吴在云安镇上安了家,据说他在出生以后就被父母遗弃,幸好后来被一对农户在田边发现侥幸得以生存。可是好景不长,恰逢其六岁那年天降大灾,各地闹饥荒、流感,易南所在村庄全部被迫迁移,在路上养父母不幸身患流感病死,体力不支加上极度悲伤的易南,终于倒在了地上。
至于为什么后来路过的老吴看到成百上千逃亡饿死的人不救,非救易南这个六岁的小屁孩。按照后来老吴和易南的话来讲,老吴号称自己完全是出于一颗善意的心才去做这事,而易南则白眼一番,没好气的说他完全动机不纯,是自己福星高照,先天有神仙护佑,才把老吴给吸引了过来。
两人说的谁对谁错有待后世考证,但是揭开尘封已久的历史。我们发现,原来两个人所说都纯属扯淡。
老吴当时因为私事在两座城池之间往返,第一次路过一条小道时无意发现在昏迷的易南躺在路上,匆匆一瞥过后也就继续往前赶路了。
饥荒的现实加上流感肆虐,无论官道还是荒山小路,到处都是死人的尸体和痛苦*,挣扎着的人。当时的易南对于路过的老吴来说就像一只垂死挣扎着的麻雀,死了也就死了,最后被秃鹫吃了还是被官府的人挖坑埋了化作肥料,都和他一个铜板的关系都没有,他没有那份忧虑天下百姓安生的心,也没有能改变无数难民挣扎至死的现实环境,乱世之中能保自己安身立命已经不易,何况他的身份还与普通人不一般,对于无数像易南这般命运的人,只求下辈子再投一个好人家再享福吧。
可是让老吴万万没想到的是,在他事情办完以后。当第三天回返再次路过此地时,他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易南,顿时让他感到匪夷所思。
任何一个普通人估计都会把当时的易南当成死人对待。因为他气若游丝,甚至连心跳和脉搏都缓慢到一分钟四五次,可是对于身怀特殊功法的的老吴来说,单单一个幼童的生命居然能在不吃不喝状态下支撑三天已经足以让他惊奇了,这极度不寻常的心跳和脉搏对于所练特殊武功的他来说,就好像在黑夜里的灯笼一样吸引他的眼球。
好奇心大发的老吴当时跳下马匹,将易南毫无知觉的身体翻来覆去反复检查,不过其最后得出的结果却让老吴纳闷不已,怎么检查都是一个普通小孩子的身体,面黄肌瘦、骨瘦如柴,除此之外并没有和其他小孩有什么不同,没有自行打通经脉、也不是头角狰狞,面相奇特。最后老吴不得其解,只能当是老天爷不想收了他的命,让他多活了几天吧。
“小子,遇上了我,真不知是你几世修来的福气”
老吴取下腰间的水袋,将易南早已干裂的嘴唇湿润了一番,随后又熬来米汤,将细管塞入易南口腔,每隔一刻钟滴入一滴,一直到一天之后易南居然奇迹一般的苏醒了过来。虽然只是睁开了眼,身体还不能动弹,不过当看到老吴一张黝黑的大脸绽放的诡异笑容,易南只当自己下了阴曹地府,以为自己看到了鬼差,吓得再次昏了过去。
在老吴的细心照顾下,易南十五天以后恢复了行动力,也终于能够说话了,当得知自己的养父母都已经身死,而自己村里的人也没了踪迹时,年仅六岁的易南在屋内足足哭了一整天。
直到第二天老吴进屋以后,易南红肿的眼睛还不时滴下两滴眼泪。
“哭够了?”老吴随手放下两个馒头和一锭金子,冷冷的看着面前满眼血丝,一脸迷茫的易南。
“我给你一个时辰考虑,要么你拿了金子自己出去找你的村人,要么吃了馒头随我一起出发,不过以后你的命就是我的,我让你做的事你要是不做,那么后果就和这张桌子一般。”
说完老吴右掌瞬间拍击在桌面,随后转身走出了门口。
而在易南震惊的目光下,那张厚实的松木桌子从桌面自上而下产生了一道道碎裂的痕迹,最后“砰”的一声化成了一地的松木碎块。
待在隔壁间的老吴在静静等候了一个小时之后,重新回到易南屋内,只见桌子上两个大白馒头已经被易南吃完,那一锭金子却也被易南紧紧的捏在了手中。
看着易南如此明智的选择,老吴心中很是满意。
“很好,你做了最明智的选择。跟着我今后的日子虽然不会享尽荣华富贵,不过对于现在的你来说,你如果真选择拿金子,出了酒楼以后恐怕活不过一个小时,现在把金子交给我,随我一起上路吧”
易南小手紧紧的握住金子,稚嫩的声音第一次开口说话。
“我...大人能不能...把金子也给我”
“恩?”
老吴脸上犹自多了几分不满,如此小小年纪就贪图钱财,就算其天赋异禀,天资聪慧,将来也难成大事,不如趁早将其解决,否则将来没准白白给自己增生祸端也说不定。想到这老吴心中定神,已经打定了主意,如果这小子说话违背了自己的意向,那么便立刻动手将其解决。
“你要金子做什么?”
“我..”
易南怯怯的抬头看了一眼老吴冷厉的脸,随即双膝下跪,连续磕了三个响头。
“大人救命之恩小的无以回报,就是做牛做马我也不会有任何怨言。不过父亲母亲尸骨未寒,我想再求求您让我前去找到他们,至少给他们修一座墓碑,让父母死后能够安息”
磕完头后,他小小的脑门上已是红肿一片,抽泣着眼泪马上又要掉下来。
“不许哭”
老吴突然一声呵斥,将跪在地上的易南吓了一跳。
“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不跪天不跪地。现在你哭我就当你为你那死去的父母送葬了,你跪我是因为我大发慈悲救了你这条命,想我吴某人还是担当得起这份回报的,不过如果再有下次,别说是求我,我当时说不得就要将你的两条腿打断。”
虽然嘴上毫不留情,不过老吴心里此刻却是对自己救这小子的举动更为满意了,如此小的年纪遭逢大变以后能够迅速稳定下来,心性沉稳,至少以后带着他行走的麻烦会更少,而且小小年纪就懂得孝字为先,这点也实在难得。
“你小小年纪懂得倒是不少,我看你家境定然一般,是谁教你的这些大道理?”
“回禀大人,我父亲早年曾读过私塾,虽然没有考中功名,不过教导了我读书写字。”
“很好,我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把自己清洗干净,随后我会安排人前来带你去寻找你那死去的父母,事情办完之后我会再来找你。”
说完老吴不再理会仍然跪着的易南,转身开门径直向外走去。
易南突然想到,自己还没有将名字告之这位救命恩人,实在很没礼貌,急忙起身往门外赶去
“大人,大人,我叫易南。”
可是等他跑了出门,发现门外早已没有了那位吴大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