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头就是灵脉所在?”
“是。”吴允深接任谷主这么些年来,来这里的次数屈指可数。
第一次过来的时候,陪在身边的人是李柔珠。
那是个阳光灿烂的好天气,参天古树密密匝匝的枝叶遮蔽了天光,她拎着裙摆走在前头,走了几步,发现他没有跟上,转过头来朝他招了招手。
他至今还记得她清脆的笑声。
靠近灵脉的地方,连草木都长得比别处要繁盛。野草象疯了一样努力往高处生长,柔珠的袖子被棘刺勾破了,她很爱惜这件新做的裙子,扁起嘴,皱着眉头的样子,他到现在都记得。
一晃眼过了这么些年,现在陪在他身边的人,是当年遗失的那个孩子。
这条路在夜晚变得更加幽暗崎岖,野草已经淹没了山路,树根从地底鼓起来,给人设下一道又一道路障……
这里已经没有路了。
吴允深站住脚。
前面的密林已经无法通行,象是一堵坚实的墙,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大雨将两个人浇得透湿,吴允深站在这道天然的阻碍之前。
没有必要再往前走了。站在这里他已经能够确定,灵脉的确已经不在了。不仅如此,前方密林深处象是一个无底深渊,仿佛有看不见的手从那深渊里伸出来,要把他一把抓住。
身体里为数不多的真元在这里消散的更为迅速,几乎是一瞬间的功夫就被大风吹散了,一点痕迹都没留下。不但如此,他觉得脚下有一股巨大的吸力,要把他的真元,他的气血,他的骨骸甚至精神和思绪,被要被吞噬得一干二净。
没有亲身体会到是不会懂得,噬灵脉究竟是多么可怕。
“吴谷主?”莫辰见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轻声唤了一句。
吴允深实在不想在这个孩子面前示弱,可是现在他连抽身迈步的力气都没有了:“扶我一把。”
莫辰这才知道他不是不想动,是动不得。
莫辰托着他一只手臂,稳当当的扶着他往回走。
一股麻钝的感觉从脚底往上延伸,速度快得很。先前是两只脚象是灌满了铅一样不大听使唤,接着脚踝、小腿,膝盖……没过多久,连腰部以下都没有知觉了。
可莫辰仿佛一点儿也没有受到影响,虽然真元没有回复,行动却不受影响。察觉到吴允深似乎已经无法自己站立,莫辰索性把他一托,负了了背上,走得还比刚才扶着人要稳健些。
吴允深在肚里叹了口气。
莫辰也不出声,吴允深肯定觉得脸上抹不开,这个很自然。他是堂堂一个宗门的执掌者,现在两腿软瘫只能靠年轻小辈背着逃命。再者,如果说起两个人之间复杂的关系,他是没有对亲生子尽过抚养之责的父亲,他是被遗弃的那个孩子。
“以前……在这儿,我也背过柔珠。”
莫辰步子微微一迟滞,接着又象没事一样迈步往前走。
“她非要我同来,说是采药……药没有采到,她反而被蛇咬了一口,我背着她回去。”
当时他还觉得李柔珠只会添乱和拖人后腿,指望她干什么正事,那是一样也干不成的。
后来她没了,他再想起那天的事情来,方才恍然。
她不是真的不能走了。又不是山外的普通人,被毒蛇咬一口是大事。修道之人有真元护身,区区蛇毒真不算什么。她闹着说不能走,让他背着,其实……
其实是因为她喜欢他。
可是当时他不明白。
后来李柔珠要嫁他的时候,他也没有多高兴。之后就发现她有疯病,两人成亲之后几乎没有过一天平和清静安安生生的日子。
反而是她不在了之后,他时常想起她。
“你为什么……”吴允深的功力只会比莫辰更精深,为什么他受噬灵脉影响巨大,莫辰好象一无所觉?
不过问话才开口,他就明白了。
莫辰不是在葬剑谷长大的,他也没有受过这灵脉的任何好处和影响,所以现在灵脉变成了噬灵脉,对莫辰来说也只是真元受挫,而不象他这样几乎被噬灵脉给活吃了。
“谷主好些了吗?”
“比刚才好些。”
离噬灵脉远了,那股纠缠着要吞噬他的力量也比刚才减弱了。刚才麻木软垂的腿渐渐觉得刺痛,知觉又回来了。
“等一等。”
莫辰不解他的意思,依言停了下来。
吴允深微侧过头,仿佛在风雨中听到了什么旁人无法察觉的响动一样。过了片刻,他才说:“走吧。”
莫辰没有多问,吴允深却不想瞒他。
“有外人入谷了。”
“是什么人?”
吴允深没回答。来的是什么人几乎没有任何悬念。
万石山庄肯定是打头阵的,长河派也绝不愿意让万石山庄把便宜都占了。
可是他们挑的这个日子,当真太巧了。
现下不管是谁,只要一踏入葬剑谷,真元无一例外都会被噬灵脉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