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飞采药很认真,认真得好像,这个事情和他练剑是放在同一等的地位上。
可以想见是如何的美景。
吸引得水友们一时也忘了所思所想,忘了寻找凌空下落的那一点急躁,不禁安静下来,感叹连连。
这美人就是不一般,狼狈不堪的泥里滚过,水里爬过,枯枝败叶沾染一身,连鸟屎兽粪都污染了青色的衣袍,可怕至此,竟还是没人会去嫌弃。
人之美,无论男女,在骨不在皮。
“云飞真是皮骨皆美的大美人。”
方若华看到一溜——这样的美人,再脏也不怕,也想睡之类的话,脑袋上冒出几滴冷汗来,摇摇头不大想继续关注,她事情多,总归只有找到凌空才能做事,现在不必忙。
只是一转头的工夫,她便忽然发现,不关注真是不行了。
云飞此时采集好了草药,翻身一跃而下,跳入一处陌生深谷。
一众水友失声惊呼,都揉了揉眼睛。
好几个姑娘脸颊发白,又双目闪亮,蠢蠢欲动:“简直是在玩命!酷毙了!”
其实镜头转换得很奇妙,他们也看不太清楚,可是给人的感觉依旧震撼——云飞手里什么都没有,也没有安全绳,没有防护措施。
方若华觉得,这也亏得如今有各种作死节目,提高了观众们的承受力,否则真要被这样毫无征兆的镜头给吓得得了心脏病。
当然,也是美人太漂亮,大家看得太投入,突如其来的一纵跃,也才惊心动魄。换做个寻常普通人,惊讶震撼或许也是有的,但应该没这么强烈。
云飞一只手吊在崖壁上,拨开杂草藤蔓,用手轻推,就开了个石门。
方若华吐出口气,心想,若是凌空藏匿得如此隐秘,看样子还有特别的道路,凤凰山山高林密,环境又是十分复杂,她心里腹诽摄像头忽然而来的低下效率,似乎也不是那么有道理了。
云飞对道路似是极熟悉,一路走过,一路点上灯,走着走着,前面便是一处温泉,泉水呈现出略显浑浊的黄,热气蒸腾,泉水旁边的树木花草竟都翠绿的翠绿,盛放的盛放,显然和周围的植被完全不一样。
方若华也没想到凤凰山竟暗藏玄机,如果凌空就在此地,那他大概在凤凰山上根基很深,否则这般隐秘的洞窟,他大约是寻不到,若是他亲自打造,那这人可比想象中更厉害。
但这种可能性并不很大。
若凌空有这等势力,这等人力物力打造这般密室石窟,他早不必做那些乱七八糟的小动作。
方若华一个闪神间,云飞已经穿过温泉,进入一间石室,霎时间无数机关启动,天地飞出落石,利箭,毒液等等,云飞轻车熟路,一一避开,终于进入石室内,一飞长剑,钉在石室顶部,顿时,机关全部停止,又一一恢复原位。
“想停止机关都要在室内,外面不行,这可够严密的。”
不说众位水友,方若华都来了兴致。
众人视线随着云飞一步步穿过一个巨大的钟乳石丛林,里面便迎出来两个青衣少女,迎面拜倒:“少主。”
云飞略一点头,挥了挥手。
两个少女登时会意,恭恭敬敬地退下去。
钟乳石后,别有洞天,虽然素净,可桌椅床铺一应俱全,床铺上铺垫的也都是上好的卧具。
床铺上躺着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双目微微合拢,云飞进来,那人也并不睁眼看他,云飞同样不说话,走过去伸手先抵住这人的心口,不多时,此人头顶便冒出一丝白气。
水友们:“……正宗封建迷信内功现场。”
“封建迷信和内功好像不能完全等和在一起吧。”
“反正是挺封建迷信的。”
“噗!”
方若华猛地站起身,大声咳嗽起来,“咳咳咳咳!”
杏儿都吓了一跳,连忙扑过去又是拍抚,又是拿茶水给她润喉,方若华却是愕然看向大屏幕。
云飞已经收了手,正沿着床上那人的四肢百骸做按摩,他的手法娴熟,动作轻巧,手中微微发出震动,床上这人的肌肉也跟着颤动起来。
“咳咳咳咳!”
不只是方若华,其他水友也一个个的脸色大变。
其中几个人更是骇然:“天,怎么变成这副模样,这是怎么了?”
“特效化妆!拜托,化妆术而已,闹腾什么。”
水友们不多时,安静下来,七嘴八舌地开始讨论这是什么情况!
他们兴致勃勃的,方若华的心扑通扑通跳了好几下——床上此人的容貌,与许默一模一样,也同样和洛风一模一样。
一时间,方若华都有一点迷惘。
她知道,洛风不是许默。
但是一个小时空冒出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她也不免有种误入神奇国度的微妙感,更何况这还是一张无比熟悉的面孔。
克隆还是双胞胎?
因为出现的这一个变故,方若华甚至没有来得及失望,他们在这里没有看到凌空,大约此地也不是凌空的藏身地。
她不觉思维有些发散,云飞似有求于凌空。
可是以云飞的伸手,再看他的势力也不小,难道不能用武力使凌空就范?何必去帮这么个人渣!江湖上关于云飞身世的传闻很多,确凿的结果却没有,只能说一句来历神秘,就同洛风一样。
云飞救下凌空这一人渣,等于间接害死无数的人,手染无数鲜血,背负无数罪孽。
方若华知道,习武练剑和修行一般,在心性上其实要求很高,便是那些所谓的邪门武功,号称百无禁忌,练功速度还快,但也同样有心性上的要求,只是一个早有晚有的区别,而且练功练到高处,越邪的功夫,越是根基不正,越有可能遇到各种麻烦和危险。
只是想法飘了一下,方若华便坐下又继续自己手头上的事。
要过年了。
京城各方的节礼,那都要认真准备,方若华来此地不久,但这会儿开始写节礼单子,却是倚在桌头上认认真真地铺开笔墨纸砚写了一大桌子。
顺便列了一张关系图谱。
像这类京城世家勋贵们的关系图谱,那都是正经官宦人家口口相传的东西,唯独大家千金自幼学习,能轻松搞明白这一套礼仪规矩,换成小门小户的女儿,万一不幸嫁入豪门,只这一条就能让人受屈又不知道该找谁抱怨。
当初方若华人在康王府,康王半点不怀疑她的娘亲方氏必然出身不凡,大约也有几分是因为,方若华对于大家族内部的沟沟壑壑一清二楚。
种桓种老将军是个什么样的人,康亲王清楚,皇帝也清楚,要是连手掌兵权的大将军都不能调查得明白点,皇帝的龙椅也坐不稳当了。
方若华已经开始考虑,自家爸妈可能也想得到,应该提醒林如海一句,黛玉该把要学的东西都学起来。
她聪敏过人,学这些也必定很快,想想原文中,当初她在贾府没有受过精心教导,大多靠自学,也有如此才气,现在更是成长得很快。
这阆苑仙葩,学一学这些,也没减半分仙气,反而因更自在,更快活,再无自卑,显得更可爱了。
“今年事今年毕,要是过年前能抓住凌空,那真是省了好些心。”方若华伸了个懒腰,把节礼单子整理清楚,就让杏儿拿了披风过来,她亲自备一份礼物,准备着人送到方氏那里去。
方氏刚从种家搬出,曾去庵堂呆过几日,又在道观呆了几日,方若华把她接到幻真观,她却十分不自在,后来才缓过精神,办了女户,在京城落脚。
方若华陆陆续续地给她置办田产庄子,也给她一些产业,早些年方氏的性子着实有些古怪,沉闷不喜言语,经常待在房间里抄经书,诵经文,如今也许是离开种家的环境久了,到渐渐有些放开心绪,前阵子还难得想起女儿,给女儿亲手做了几件衣服。
这衣服一送,方若华到和这位曾经和原主都没多少接触,多少感情的母亲来往又密切了好些。
至少方若华认认真真地代替原主,做一个普通又不那么普通的女儿,刚不经意间想起方氏,方氏身边大丫头巧喜就过来磕头,一是代自家夫人问候小姐,送上一盒点心。
方若华笑接了,让杏儿客客气气给巧喜送了红包,毕竟马上过年,也添添喜气。
“正好,我新得了十套吉祥如意十二生肖的扇面,梅兰菊竹的香墨,还有两个小绣屏,都是娘喜欢的物件,你拿回去让她老人家把玩,或是送人也好。”
如今方氏也交了两个手帕交,时常要聚一聚,见到晚辈们不免要给一点见面礼。
一应忙忙碌碌中,年节终至。
难得因为太上皇病重,今年的年夜宴便减办了,只有皇家那一家子开了个小宴,连宗室勋贵都未曾入宫,别人或觉遗憾,毕竟每年皇家的夜宴,那不光是体面,还有不少擅长钻营之人,从中看出许多猫腻,得到许多信息,当然,皇家也免不了利用这些细节传递些许信息。
现下夜宴不办,有些人不免不适应又沮丧得很。
可方若华到觉得省事,陪着方氏给家里的下人们散了喜钱,又一起吃了饭,杏儿几个照例组织了一群小厮,小丫头,直接在院子里,把各自的绝活都拿出来亮了一亮。
茂才还即兴表演了一场剑舞,他形容粗犷,可这剑却舞得又细腻,又飘逸,三十个护卫手持十八般兵器与其交手,还让他在舞得漂亮的同时,把这帮护卫削得满嘴找牙。
方氏和外行的小厮丫鬟们,只是看个热闹,看得到是高兴,叫好声此起彼伏,可一群护卫却是知道,茂才叔这一手真是了不得,挤眉弄眼地出坏主意,打算请自家主子亲自下场和茂才叔交交手,也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真正顶尖高手的对决。
这帮人有自知之明,知道他们上去连茂才叔几滴汗都逼不出来,没劲!
可惜,众人敢想这主意,却没人敢去做。
方若华自以为在御下方面,宽严相济,手段还算柔,向来很少重罚,为人也随和,但她手底下的人,明明甚至很少见到自家主人没有笑容的时候,却偏偏对她有十二万分的敬与畏。
正笑闹,天边亮起无数烟花。
方若华手底下的人对火药玩得更溜,到也去弄出各种新鲜花样。
周围的百姓们算是极有福气。
第二日,大年初一。
天还没有大亮,等着到幻真观上香的香客们就把大门给堵得密密实实,幸而事情也不是头一年做,底下人还是把秩序维持得不坏,一切井井有条。
因着是新年第一日,方若华便也没出门,穿了一身道袍坐在了大殿内读一读经书,刚看了一页,便听见个有点熟悉的声音,抬头看去,却见种桓和种灵父女,竟也在上香。
种桓立在一侧,神色严肃,双目微睁,表面不显,可方若华一看便知,他这是有很严重的眼疾,不止如此,腿脚怕是也开始有病症。
种灵跪在蒲团上,肩上披着大红的斗篷,到衬得她脸颊瘦削,神情恍惚。
方若华低头,只当没看到这父女二人。
不多时,两个人便上完香,被请去后面用饭休息,幻真观虽与大部分努力赚钱生存的道观不同,但也提供饭食静室,如今的道观和佛寺,都是贵族夫人小姐们最佳消遣的地处,各种服务都有,而且质量全不坏,幻真观自然也不能免俗。
来来走走了好几拨香客,方若华一册经书看得昏昏欲睡,便听外头忽然骚乱声四起,杏儿推门进来,低声道:“种将军丢了女儿,正带着人闯门,让咱们的人挡出去了,小姐,您可要去看看?”
因为种桓的身份,杏儿也不得不心存顾忌。
方若华也没推辞,一出门,就见种桓身边那些高大威武,一看就十分骁勇善战的将士,一个个面孔扭曲,又是捂胳膊,又是捂腿。
种桓也气得脸色涨红,他本不是那种喜怒不形于色的将军,反而以性情暴躁冲动著名。
杏儿看了正好挑着柴回来的茂才叔,心里也觉得种将军挺可怜,撞在谁手里不成,非撞在他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