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三月,鸟儿唧唧喳喳,大地开始蠢蠢欲动,踏青而来。
昨夜,雨水夹杂着雪花,飘飘洒洒。落在了梦市的每个角落里,北风刮不动了,夜也安静了。
熄灯后,大家围成一圈吃火锅。班长买了啤酒,我们一人一瓶,谁也没舍得喝下一口。夜色照进屋子,映出每张黝黑的脸孔,我们席地而坐,谁也不想开口说话,只是低着头,涮着青菜,热气从锅里往外飘,混进空气里,钻进我们的心里,呛的我们双眼挤出了眼泪。
“下连后,你们也要好好表现,别给我丢人,不然,人家要骂我侠的。”班长举起啤酒,咕咚咕咚的喝下了一口。我们随着他举起啤酒,咕咚咕咚的往嗓子里面灌,看着一点点消失的啤酒,马上就要见底,谁也不肯先放下。
“刘耿,”班长叫到。
“是,班长。”刘耿放下酒瓶子,身体站的笔直。眼泪在黑夜里,绽放出一颗晶莹的泪滴,他仰着头,舍不得让眼泪掉下,小气的不想把眼泪分享给我们。
“坐下吧,不用站着。”刘耿席地而坐,看我们不注意,抹去了眼角滚落的泪水。“整个新兵连,我骂你最多,也是点你最多的。但是,总体来说还不错,总算,我把你的坏毛病给改过来了。以后去了基层,我倒也不用担心你。你也别恨我,我只是用了我的方法,改掉了你的坏毛病,好在效果不算坏。”班长对着刘耿举起酒瓶子,咕咚咕咚的喝下了一大口。
刘耿的坏习惯,曾被我们嘲笑了好一阵子,大家也曾争相模仿他,脖一歪,眼一挤,肩一耸的动作。他每次看到我们学他,只会尴尬的傻笑。而班长每次看到他发作,二话不说抬腿就是一脚。开始还是瞪大了眼睛,感觉莫名其妙的看着班长,到后来,班长腿法越来越好,他也被踢习惯了。
“班长,没有,俺不恨你,俺还要谢谢你呢。要不是你带我,说不定.........”刘耿开始还是低声哭泣,后来变成无声抽泣。
“哪有,我能做的就是把你们带好,其他的我也管不了,像刘耿,肖强,罗文龙这样的,你们下连队,千万要听话,不要以为下连队了,就一切相安无事了,一定要跟老兵处好关系,熬过了一年,等你当上了老兵,那就自在了。至于其他人,我倒是没那么担心。”班长叮嘱道。
“是,好,班长,听到了。”我们从没这么有气无力的回答过班长的话,透过月色,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能做什么,都有气无力的掉着眼泪,啤酒在喉咙里,咕咚咕咚,眼泪在掉到地上,滴滴答答。
“来一起举杯,”班长拿起了啤酒瓶,举到了胸前,大家闻声,抬起头来,眼角的泪水在夜光下闪烁,酒瓶在黑夜里摇曳。“喝了这瓶酒,大家就是朋友,是战友,以后,如果还能想起我这个班长,就给我来个电话,写个信也行。想不起来,我也祝你们“一路顺风,珍重。”
“一路顺风,珍重。”我们齐说。
明天醒来,我们谁也不知道,我们会被分配到哪里,明天醒来,我们都要面对分离。明天醒来,我们又要去适应,另一个陌生的环境。我们在五班的屋子里,堆满了回忆,随着时间尘封进彼此的心里,谁都舍不得拿出来晒晒它,因为,谁也不确定,在阳光下它会不会被挥发。会不会被阳光一照,就飞出了心底。
新兵连的每一天,都是如此的匆忙,天没亮我们起床,被子还没叠好,起床的号角就已经吹响。我们总是来不及刷牙,洗脸,上午操课就这么开始了,可是回头看看自己的床位,被子怎么也修不成豆腐块,床单怎么也铺不平。训练总是盼不到结束,晚上的体能训练,我们总是个个汗流浃背。满屋子的脚臭味,拖鞋早已经分不清你我,满屋子除了班长,全是脚气。大头皮鞋被放在暖气上烘烤,袜子搭在了暖气管子上,硬的可以砸石头。小白脸每天都去三遍厕所,周飞每天都五公里折磨的呼哧带喘。刘耿同我一起擦楼梯,用碎了六块抹布。李新镇的呼噜声最响,长的最像女孩子的肖强,脚最臭。而我一分钟可以做七十六个仰卧起坐。
于是,时间在原地打转,圈住了回忆。回忆在时间里打转,圈住了一群人。
一大早,我们无视了起床的号角,班长要求我们把自己的背包,打的结结实实,说不定要去多远的地方。于是,我们用尽最后的力气,扎紧了裤腰带,系紧了鞋带,勒紧了被子,提着来时的行李箱子,到楼下站队,等待着被人领走。
那一天的上午,因为昨夜刚下过雨,空气是那么的清晰,到处可闻的泥土芳香,让人赏心悦目,远处白云万里,随风飘到山的那头,躲了起来。天空一片蔚蓝,十年前的梦市,没有雾霾。十年后的我们,没有在见。
“刘耿,夏末。”队长喊道:
“到,到。”刘耿同另一个新兵,一同走出了队列。
“sz支队,带走。”刘耿临走出队伍的一瞬间,看了我一眼,他依旧保持着那憨厚的笑容。眼中没有不舍。我们用眼神互道告别。
“一路顺风,我的兄弟。”我的内心祈祷着。
身边的战友被纷纷带走,同班的只剩下我,周飞,李新镇,依旧立在队伍里,焦急的等待。看着我们身边的人,越走越空,我们目送着他们,上车,关门,挥手道别,一批批熟悉的脸孔。在我们的视线里消失。
“周飞,李新镇,林佳诺.............”我们三个人的名字,被一群飞过的名字,挤在了中间,我木纳的汇集在人流中。与其他人站成了一队。
“梦市机关大队,带走。”
“机关大队是哪?”我抬头正好看见周飞的眼睛,我俩四目相对,又转向了李新镇。
“三炮,是前楼。”李新镇说,带兵干部领着我们,走了二百三十六步,我们三个就算下连队了,从后楼到前楼,我终于,还是没走出这个院子。
“班长,你骗我,不是说好了,要远行吗?”我看着远去的车辆,不知道他们都被带去了哪里,以后,将要面对怎样的生活。
那时候还单纯的相信,分别了定可在见,却不想曾经的日子,过的那么快,快到我们来不及说句再见,就在也没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