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正式接到入伍通知,已经是十一月底。我被划分到梦市边防武警部队。临行前夜,东城县武装部旁边大小旅馆,住满了前来送亲的家长,一时间夜沸腾了。
一夜无眠直到后半夜两点,我才迷迷糊糊的陷入睡梦中。可还没等到睡踏实。刚哥骤然前来敲门。“五点半了,林子。起来了,收拾收拾该走了。”刚哥站在门外。声音却压的很低,似乎怕打扰到其他房客,外面的嘈杂声,喧闹声,让他显得多么多此一举。
“哦。”我掀开了被子,坐起身来。看着眼前黑漆漆的屋子。从外面的照进来的微光撒满一地。却显得如此凄凉。“哎,”我呼出一口浊气,晃晃脑袋。双手使尽摩擦着脸颊,尽量让自己快点清醒过来。
“林子,快点,我们哥三个在外面都快冻死了。”刚哥又在duangduang敲门。
“马上。”我双手撑起身体。待脚套进了拖鞋,抬步走到门前,打开了门锁。我刚打开灯,没等回过身去。三人早已经疯一般冲到了床边。抱着被褥坐在了床边,我瞪着眼看着他们,一脸吃惊,还是涛哥先开口说道。
“那个,林子,我们三个给你买了些吃的,你的包放哪里去了,我们给你装上,路上吃也行,带到部队吃也行。”涛哥边说边四下打量着房间。在房间的门边,发现了行李箱子。起身走了过去。拉回了床边。
“这个箱子真丑。”涛哥边说边拉开拉锁。“你咋什么都没带呢。”箱子里空空如也。三人同时诧异的看向我。
“我带钱了,其他的等到了部队在买一样。”我走到床边,拿起搭在床角的衣服,套了起来。
禽兽凑到我身边,在我身上,上摸摸,下捏捏,嘴里不停的念叨着。“这家伙真是够厚的。别说这部队的东西就是好。是不?”
“那你看,”刚哥闻言插嘴道。“从里到外,一身包括裤头,部队都给发。你看这个。这质量。”刚哥边说边拿起武装部发给我的冬训服。那一身橄榄绿。绿的没有一点杂色。“是不是帽子也是绿的。”刚哥笑嘻嘻的把衣服丢给我。
“没有。要是绿的也还好,可是,你看这帽子,”我随手拾起放在桌子上的棉帽子。展现在他们眼前,“真心丑的要命。也就我爷爷辈的能戴这个。有木有。”说着我就把帽子带到了头上。吹胡子瞪眼,惹得屋里一阵哄笑。
外面的天,还没完全放亮。冷空气克制着,人不敢正常的呼吸。东城县不大的火车站,每天只供应两趟火车,一辆来往这边来,一辆往另一边去,此时候车室里,已经挤满了人,刚哥拖着我的行李箱子,走在最后面,我们三人并肩走在前面,穿插进人群中,在一个角落里,站立下来。
候车室里,前来送亲的父母,亲朋好友,各个依依不舍的表情,眼含热泪,有的在叮嘱,有的在哭泣,中国人总是这么容易多愁善感,为开心流泪,为后悔流泪,为幸福流泪,为离别流泪。
我们四个,一直沉默着看着眼前的人群。一个个穿着冬训装的年轻人,被家人围在中间,享受着最后家人带给的温暖。胸前红色的大红花,闪闪发光。与大厅里的横幅。相互辉映着。“一人入伍,全家光荣。”
“林子,去了那边,好好照顾自己。”刚哥打破了我们之间的沉静。
”去哪边?搞的跟生离死别一样。“禽兽满脸苦笑。
“知道。放心吧。”我微笑着。
“听说,当兵都会挨打,你去那,可别还这倔强脾气,学着收敛点。那地方被打,可是要吃哑巴亏的。”
“放心吧,禽兽,我抗打,你忘了。”秦总笑,我笑。“涛哥不说点啥?”我把目光投向涛哥,只见他躲避着我的目光,头歪的了另一侧,双眼盯着墙。
“集合了。”广播喇叭里,传来陌生男人的声音,本来吵杂的车站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我与其他红花青年,纷纷拉起自己的行李箱子,往中间靠拢。
“梦市的边防武警来这边。”我顺着声音的方向,拖着行李箱子,回头对他们三个挥了挥手。头也不敢回的插进了队伍里。此时,送亲的队伍,自觉散开在四边。我们被围在了中间。我已无心从人群中寻找我的小伙伴。而我,却也不知道。我的心思该放在哪里。等带兵干部,把我们列成方队。站在我们队列前以后,对着一直站在几列方队正中间,看似像领导干部的军官。言语了一声,又回到了我们队伍的一侧。
只见他举起手中的喇叭,满身豪气的吼到。“今天,在这里,我想对你们说。一人当兵。全家光荣。今天。前来送亲的亲朋好友。我感谢你们,肯把自己的孩子。交给我们。对我们而言。这是一种责任。我仅代表各部队的领导,对你们表示感谢,感谢你们支持我们的工作,对于,眼前这些将要进入部队的孩子们,我希望,你们可以用认真的态度。对待今后在部队的生活和学习,当兵后悔两年,不当兵,后悔一辈子,我想,你们不会后悔,把你们的青春跟热血,献给我们伟大的祖国。而你们,将会挺直腰杆。站在人们群众的最前面,为了国家的利益,为了人民的利益,挥洒你们年轻的热血,你们会成为家人跟朋友的骄傲,你们有没有信心。成为一个合格的军人。”他说的是那么义正言辞,那么慷慨激昂。真的,说的我觉得自己好光荣呢。
“有。。。。有。”队列里的回答,淅淅沥沥。
“你们这病怏怏的样子可不行,是爷们,是汉子,就要回答干脆。要利落,更何况要成为军人的你们,就你们这声音,连一个老娘们的声音都不如,像及了娘们。倒是还不如娘们呢。”说着引来身边送亲队伍的哄笑。“再次告诉我,你们有没有信心。成为一名合格的军人。”带队干部声音压过了吵闹的人群,仿佛一种震慑力,使吵闹的车站,瞬时间安静了下来。
“有,有。”
人群里,每个人都扯着嗓子,用力的喊,那一刻,我们叫醒了太阳。大地开始出现了轮廓。一切从模糊中,慢慢苏醒。
我走在队列中。跟着自己的带队干部,走上了第五节车厢。等我放好行李箱。在窗边坐下时。车窗外已经再次围满了人,有些人打开窗户挥泪道别,有些人远远观望。有些人早已经按捺不住的痛苦起来,我轻轻低下头。思索着,“这时候,弟弟应该还没起来吧。不知道爸爸,妈妈。”想着想着,心中一阵莫名心酸。
火车鸣笛。
“林子,林子。”车窗外,熟悉的声音把我拉回了现实。我急切的探出头去,寻找声音的方向。
“去部队,有时间记得给我们打电话。”我在十米外看到了禽兽,刚哥,还有涛哥,就站在那里,远远的注视着我,眼泪一时间在眼眶里打转。
“别忘了,打电话。”禽兽看我没有回答,再次喊道,刚哥跟涛哥站他身体的一侧,只是看着我,留着眼泪。那一刻仿佛全世界都只剩下我们几个人,我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猛地转过了头。
火车轰隆轰隆的开动了,人群从视线中被拉出好远。他们的身影也渐渐模糊起来。“没出息。不是答应自己,不哭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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