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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锷、小凤仙丨尽君一日欢,拼将一生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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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81年,北京电影制片厂拍摄的电影《知音》风靡全国家喻户晓,小凤仙由此从历史的风尘中走进人们的视野。张瑜因在电影中饰演小凤仙而大红大紫之后出国深造,王心刚因饰演蔡锷而获得第五届百花奖最佳男演员奖,电影的主题曲《高山流水得知音》由李谷一演唱,我最喜欢的一句歌词是:将军拔剑南天起,我愿做长风绕战旗。而这段可歌可泣的传奇爱情缘起于名满京城的烟柳地——八大胡同。
    八大胡同位于北京前门外的大栅栏附近,指陕西巷、石头胡同、小李沙帽胡同、胭脂胡同、东西皮条营、百顺胡同、王广福斜街和韩家潭。
    30年代末的资料显示,当时八大胡同入册登记准予营业的妓院达117家,妓女有750多人,这只是正式挂牌的,不算站街的流莺和暗娼。
    传闻北洋军阀张勋和张宗昌也在这里开过妓院,高贵气派,类似今日的天上人间,是有名的销金窟,不是一般人可以进出的,是品味、地位的象征。
    当年很多很多从皇宫里退役的御厨,背个铺盖卷就到八大胡同谋生了,所以那时的八大胡同,不仅是色,食也是很出名的,客人来了,点一桌佳肴美味,拥着佳人,听着小曲,喝着小酒,酒兴上来就吹拉弹唱诗词歌赋的,这叫“吃花酒”。
    据说到有些妓院“吃花酒”要提前半个月预定。
    我们可爱的小凤仙当时就在陕西巷云吉班里讨生活。
    关于小凤仙的身世,历来版本众多。
    有说小凤仙是苏州人,也有说是浙江钱塘人,还有说是扬州人。
    最广泛的说法是浙江钱塘的满人。
    30年代上海《新闻报》刊出范烟桥的一篇文章《小凤仙身世之谜》,其中写道:“小凤仙是扬州街头一弃婴,幸遇瘦西湖留香院红妓凤仙见怜拾抱收养,因不悉父母姓氏,后承义母之名叫做小凤仙。”
    英雄不问出处,美人没有过往。
    只需领略这一刻的风情万种,不用去寻根问底往日的伤痛,过去的黑底都是浮云,在乱世中摸爬滚打,谁没有一本血淋淋的家史?
    在八大胡同陕西巷的云吉班中,小凤仙并不起眼的立在脂粉堆里,一天一天。
    她不知道明天会遇到什么样的男人。
    1914年的某天,一个普通商人打扮的男人来到八大胡同陕西巷的云吉班,在众多的莺莺燕燕中遇到了小凤仙。
    这就是所谓的缘分。
    这个男人名叫蔡锷。
    辛亥革命爆发后,蔡锷被推举为云南首任都督,时年仅29岁,手握兵权,镇守边疆,权倾一时。
    军界新贵蔡锷与梁启超有着深厚的师生友谊,并与孙中山、黄兴等革命党人来往过密,于是被一心要复辟帝制的袁世凯视为心腹大患,担心其成为阻挡自己登上皇帝宝座的障碍。
    1913年10月,袁世凯调蔡锷进京,封其为“昭威将军”,并让自己的大公子袁克定拜蔡锷为师,排定日期为袁公子讲解军事科学,并对蔡锷面许陆军总长要职。
    貌似重用贤能,实则诱虎入笼。
    袁世凯的耳目在暗处注视着蔡锷的一举一动。
    居住在西城棉花胡同的蔡锷成为笼中困兽、匣中利剑,空有一腔抱负,却只能仰天长叹。
    流氓作家亨利米勒在《北回归线》中说:when you feel confused,fuck.(感到迷茫就做爱吧)
    佳人美酒向来就是男人排遣惆怅的不二选择,温柔乡成为蔡锷忘却苦闷现实的唯一出路。
    于是蔡锷一身普通商人打扮,怀着迷离的心情走进了八大胡同。
    香港岭南大学教授许子东曾总结过“五四”时期文学作品中的三个爱情模式:一是书生拯救风尘女子,二是书生创造新女性,三是书生在纯洁的女性面前欲情净化。
    文学作品虽高于生活,但也是来源于生活。
    这就是那个年代的爱情模式。
    “书生”只是一种泛指,也可以是“才子”,更可以是“将军”。
    蔡锷将军和小凤仙的爱情应该归之于哪种模式呢?
    这三种模式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爱情开始应该是“震动模式”,后成为“无声模式”,最终在岁月中自动关机。
    很多书中描写,当蔡锷遇到小凤仙时,小凤仙已是北京城内才貌色艺俱佳红极一时的名妓。
    一个功名盖世的青年将军,自然应该有一个绝代佳人相伴,这样才符合大众的审美口味。
    这种说法更多的表达了一种人们对美好爱情的向往,是一种人心的寄托。
    比较靠谱的说法是,当时小凤仙是一个脾气古怪,经常气走客人的二流妓女。
    此时的蔡锷,正应了一句话:鸟在笼中,恨关羽不能张飞。
    对于胸怀大志却闲来无事的蔡锷来讲,自然不会有点头牌占花魁的想法,他的风采不在八大胡同。
    扮作普通商人的他,低调的只想找一个通情达理善于倾听的女子,在某个安静的角落,来陪自己消磨一段无奈苦闷的时光而已。
    万恶的百度百科将两人的初次见面描述的像琼瑶的小说般浪漫美好,每一句对话都充满了喜感。 其中这样写道:“落红点点,沾染被褥,小凤仙虽然沦落风尘,还保持着清华处子之身,蔡松坡越发怜爱,小凤仙更加情深。”
    这种说法太看不起八大胡同了,太小瞧精明的老鸨了。
    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这才是妓女的真实写照。
    两条不同的人生轨迹,在八大胡同这一刻彼此交叉。
    时年蔡锷33岁,小凤仙17岁。
    苹果最光辉的一刻就是砸在了牛顿的头上,小凤仙最光辉的一刻,就是遇见了这个商人打扮的男人。
    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
    小凤仙因为这样的偶遇,在二十年代的历史小说家蔡东藩的《民国通俗演义》中被充满善意的描写成:“尤生成一双慧眼,能辩别狎客才华。都中人士,或称她为侠妓。”
    香港作家陶杰也曾这样评价小凤仙:
    民国的女子觉醒,不仅是一众大家闺秀迈进学堂,而是远在林徽因、张爱玲、潘玉良等漂洋过海之前,就已经出了个小凤仙:既不读圣贤书,也不懂洋文,身上穿的是旗装和绣花鞋,却能慧眼如炬,深明大义。
    但如果小凤仙遇到的那个男人不是蔡锷,这一切都不复存在。
    时至今日,正史中依旧没有关于她的任何记载。
    她遇到了蔡锷,这就是她的命。
    对历史来说,这是一场风花雪月而已。
    历史需要这一刻,也仅仅只是需要这一刻,这究竟是小凤仙的幸,或是不幸,已经不重要了。
    滚滚长江都是水,小凤仙只是其中不起眼的一滴,纵然晶莹剔透,又奈何?
    有人如是说:跟谁一起做事决定了事情的性质。比如民初名妓小凤仙,她要是找一个民工,扫黄就扫走了;她找蔡锷,就流芳千古;她要是跟华盛顿,那就是国母。所以,不在于你接客不接客,不在于你干什么,关键在于跟谁做。
    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
    蔡锷与小凤仙悱恻缠绵的爱情就此开始。
    梅兰芳的秘书许姬传在《许姬传七十年见闻录》中记录小凤仙数年后回忆这段时光说:“我那时常听他(蔡锷)讲些三国、水浒故事和做人的道理,又教我识字看书,我觉得这个人是正派的。我问他是否是革命党,并问革命党是怎么回事。他见我问得紧才告诉我,革命党就是反对皇帝。我们好不容易把皇帝打倒,扔在茅厕里,现在他又想从粪堆里爬上来”。
    一个17岁连革命党都搞不清楚的青楼女子,却非要把革命这样伟大的字眼加在她的恋情上,这样或许伟大,却不真实。
    最为广泛的记载是,蔡锷与小凤仙相识最初,蔡锷就挥毫为小凤仙写下两幅对联:
    不信美人多薄命,从来侠女出风尘。
    坊间传说小凤仙曾咬舌滴血,来表达对蔡锷的真心爱意。
    拼将一生休,尽君一时欢。
    据说蔡锷也曾委托朋友欲建宅院金屋藏娇,更是请曾朴来做迎娶小凤仙的媒人。
    两人共驾一匹马车,爱情的脚步遍布京城周边的名胜古迹。
    蔡锷的这些醉生梦死的做法一向被称之为用沉溺美色来麻痹袁世凯的耳目。
    早些年的历史科教书中或影视作品中,往往将袁世凯描写成一个愚蠢的胖子,事实上,袁世凯不算一代豪杰,也至少是当之无愧的乱世枭雄。
    蔡锷一代英雄,在袁世凯的控制下只能在小凤仙温暖的怀抱中消磨自己的雄心壮志。
    蔡锷的原配夫人刘侠贞和蔡锷的母亲在和蔡锷吵闹无果后,黯然离京南下。
    后人说这是蔡锷精心设计的苦肉计,将家人趁机送出虎口。
    1915年11月(民国四年),在袁世凯即将登基前,蔡锷离开北京,到天津乘船前往日本。 在去日本的轮船上,蔡锷写信给友人,称:“以菩萨心肠,行霹雳手段,吾人今日处兹乱世,认定一事与道德良心均无悖逆,则应放胆做去,无所顾怯,所谓仁慈,又要痛快也。”
    蔡锷留给小凤仙的,有说法是这样几句话:
    “但愿他日能够偕老林泉,以偿夙愿!”
    也有说是这样的话:“将来成功之日,必不相忘!”
    但不论后人如何去杜撰去演绎这一段恋情,我们永远无法知道那一夜的真相,我们能知道的是,那一夜,小凤仙一辈子都没走出来。
    1917年在北京观音寺,小凤仙以京城名妓的身份出现在一位徐姓省长做东的宴席上,与梅兰芳结下一面之缘。梅兰芳对小凤仙心怀敬重,曾说过这样的话:人家豁得出性命和袁世凯干,而我们只能在舞台上唱唱戏。据说那天的宴席上,梅兰芳主动向小凤仙敬酒。
    小凤仙因为蔡锷,艳名红遍北京城,八大胡同的云吉班一时间挤满了渴望与小凤仙一夜缱绻的各色男人,意淫分享蔡锷的同靴之乐。
    而蔡锷的旧部属下为维护蔡锷的清誉,也对小凤仙产生强烈的排斥。
    小凤仙于是从八大胡同消失了。
    关于蔡锷的离开,版本众多,说法不一。
    陶菊隐的《北洋军阀统治时期史话》中记载:蔡锷借着与小凤仙乘车出游的机会溜到火车站,梁启超派人在车站接应。蔡锷混在三等车厢里,安然逃至天津。
    小凤仙数年后对梅兰芳则是这么说的:云吉班的班主过生日,在酒席进行中,小凤仙陪着蔡锷借口出去给班主买生日礼物,蔡锷趁机离开。
    这几年另有一种说法比较流行:
    当时蔡锷患有咽喉病,袁世凯因此特批了蔡锷三个月去日本治疗的病假,据说在当时的政府公报中对此均有记载。
    如果此说成立,那么,小凤仙情何以堪?
    这就是历史。
    时间会带来爱情,时间也可以证明爱情,时间更能够把爱情推翻。
    1916年11月8日,蔡锷因医治无效,病逝于日本福冈,年仅34岁。
    据记载,蔡锷临终前口授遗嘱,由蒋百里、石陶钧记录代呈中央政府:
    1.愿我人民、政府协力一心,采有希望之积极政策;
    2.意见多由于争权利。愿为民望者以道德爱国;
    3.在川阵亡将士及出力人员,恳饰罗、戴两君(指在四川分别代理其职务的罗佩金、戴戡二人)核实呈请恤奖,以昭激励;
    4.锷以短命,未克尽力民国,应行薄葬。
    1917年4月12日,国民政府在湖南长沙岳麓山上为蔡锷举行了隆重的国葬仪式。
    蔡锷是民国历史上的国葬第一人。
    蔡锷原配夫人是刘侠贞,还有一位姨太太潘蕙英。
    蔡锷在云南任都督时,刘侠贞在湖南邵阳老家照料蔡锷的母亲,蔡锷就在昆明娶了大家闺秀潘蕙英为姨太太。
    潘蕙英在北京生了长子蔡端,后在昆明生了次子蔡永宁。
    护国战争期间,蔡锷从前线给潘蕙英写过很多封信,有时一天写两封,信中称潘蕙英为“贤妹”,除了表达思念外,字里行间充满着平淡温馨的关切,以及对以后的憧憬。
    而对小凤仙,蔡锷没有任何文字留言。
    感情是一场戏,戏完了,一切也就结束了。
    青楼女子或许可以消遣,却始终不是真正用情的对象。
    佛说众生皆有痴毒。
    友情客串的小凤仙,留下的却是刻骨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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