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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里，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正托着幺子的胸口，将他的身体整个托到了半空之中，四肢无力地向地上垂着。
    “这个……”
    我觉得自己都快不会说话了，嘴巴一张开，就觉得舌头都打结了。
    然而，根本不需要我说什么，老爷子已经看出了我的疑问，只见他双手背在身后，一脸泰然自若地看着房间里面的情况，“这叫做驭鬼之术。”
    反正从我记事开始吧，不管遇到天大的事情，从来没看老爷子紧张过，甚至没见过他有什么情绪上的波动，这种态度甚至总让人觉得他对什么事情都漠不关心，为此我还跟他急过，换来的依旧是老爷子不以为然的态度。
    “你遇到事情会高兴也好，着急也罢，都是因为眼光太短，人这一辈子是一条很长的线，你总是站在一个点上看，就只能看到当下的结论，但是一旦你跳起来，把线拉长了，看得远了，就会发现什么都是小事儿，跟吃饭洗澡一样，根本没有情绪波动的必要。”
    我明白老爷子说的所有话，但是只能说我还没有他那种开悟的超脱，或者说还是拿自己当年轻人吧，我觉得至少目前而言，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没有把自己武装得那么成熟的必要。
    反正也是我还没过逆反期，老爷子一教训我，本能地就不爱听，尤其是他偏偏特别喜欢教育人。
    果然，前半句说完之后，后半句老爷子马上就道：“连驭鬼术都没听说，你该学的东西还多。”
    我有点儿不服气地喃喃道：“驭鬼术啊，怎么可能没听过。”
    老爷子冲着我扔过来一个眼神儿，意思让我说说看，我这就心里有点没底儿。
    说实话，当初看书的时候，驭鬼术只是随便翻了一眼，不是觉得太弱，而是觉得……这么说吧，驭鬼术是一种很厉害的法术，厉害到我根本没办法相信它是真的。
    顾名思义，驭鬼术，说的是驱使鬼来为人办事儿，运用得好的，比什么养小鬼、五鬼运财术都要厉害得多，而且是一种能将人和鬼联系在一起的法术，只要练得好，能让人和鬼同时得到成长，还能让鬼来替人偷寿数，基本上是没什么做不到的事情，说是偷天换日都不夸张。
    “行，”听我说完，老爷子眯着眼睛，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那知道现在是在干嘛吗？”
    我抿着嘴唇半天没说话，压根儿没想明白，幺子现在这情况和驭鬼术有什么关系，他现在的情况是鬼上身，用驭鬼术能干什么？
    “这是驭鬼术中的一种，”老爷子盯着里面的情况，看都没看我一眼，仿佛是自言自语般道：“用鬼来驱鬼。”
    “用鬼来驱鬼？”我长大嘴巴，下意识又问了一声，卧槽，我没听错吧？我们家老爷子现在邪乎到了这种程度，自己是个抓鬼的，还能让鬼来替他抓鬼？
    老爷子得意一笑，“鬼和人，其实并无区别，人能做的事，鬼一样能做到，而且，说不定做的比人更好。”
    老爷子现在用的办法，就是用寺庙里的游魂来替他驱鬼，游魂和冤魂在气场上本身就不一样，更何况这些游魂是常年在寺庙里，接受香烛祭拜、经文吟诵，说的通俗一点儿，那就是觉悟高。
    并非所有人死了之后都想变成鬼，能转世投胎的，也不会四处游荡，之所以变成无处可去的游魂，是因为前世的业障没有还清，唯一能够早点解脱的办法，就是积德行善，这是无论佛家、道家都在宣扬的道理。
    本身有着不同气场的亡魂和游魂共处一地，就像水和火遇在一起，必然是水火不容的，至于谁输谁赢，首先我们在数量上就压倒了对方。
    老爷子脸上始终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从他的脸上判断不出任何线索，我眯着眼睛看着里面的情况。
    房间里面，僧人们始终在保持着同一个姿势，闭着眼睛敲木鱼念经，幺子的身子只是在半空之中浮起片刻，就缓缓地落在了地上，老爷子的眼睛亮了一下，让司机把幺子从里面抬出来。
    “怎么样了？”我跟在后面追问，老爷子淡淡道：“现在不是问问题的时候，先搭把手。”
    老爷子让司机从后门把幺子背出去，放在了十字路口，司机从车里取出了一只圆形的小鱼缸，大小就和幺子的脑袋差不多吧，老爷子把鱼缸摆在了幺子头顶，在他手上划破了一道口子，在鱼缸里挤进去几滴血，随后取出一叠黄纸，用黄纸烧着了之后在幺子身边画了个圈，眼看那黄纸即将燃烧殆尽的时候，将黄纸扔进了鱼缸里。
    我们都没有说话，静静地站在幺子旁边，老爷子不张口，我也不敢再随便发问，等了足有半个多小时，我实在站不住了，借口去解手，来到洗手间里抽烟。
    就在一根烟还剩几口即将抽完，我刚想出门，突然从半开的门里看到了一个身影，只见那个身影缓慢前行，身子笔直，脚好像压根儿就没动，整个人几乎是往前飘着，我一眼认出了那人身上穿的衣服，这特么不是幺子吗！
    我不敢说话，眼睁睁看着那个身影迅速往前行进，竟然在我的视线凝望之下，从前面的一道墙里穿墙而过！我揉了揉眼睛，即便觉得难以置信，但是那的确是事实！
    我随手把烟头一扔，连忙跟着跑了出去，我才刚迈出后门，就听到幺子的声音，这厮此时正坐在地上揉着眼睛，砸吧着嘴道：“饿……”
    后来老爷子说过，我当天晚上看到的，其实就是幺子的魂魄，幸亏我当时没有喊他的名字，因为老爷子在外面用鱼缸落血、烧纸这等等一系列的动作，都是招魂的仪式，幺子的魂魄好不容易跟着过来，如果在这时候擅自喊他的名字，很有可能会让他受到惊吓，灵魂到了奇怪的地方，搞不好这辈子都别想醒过来了。
    我不止一次听老爷子提起过这个“奇怪的地方”，我问他究竟是什么地方，老爷子却说连他都没有办法解释，除了阳世、阴间和神界之外，还有很多其他的世界，从未有人去过，即便去过也没能回来，除了“奇怪”之外，甚至没办法用其他词汇来形容这个地方。
    老爷子说幺子现在极其虚弱，就让司机赶紧送他回家，回家之前要跨个火盆，因为魂魄刚刚回到体内，容易出状况，要是大半夜的不小心把脏东西带回家，到时候又是白忙活一场，连幺子说想去吃点宵夜都被老爷子给否了，临走的时候，老爷子递给幺子一块巴掌大的红布，让他攥在手心里，进门的时候烧掉，这才让他们赶紧走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块红布应该是三代单传的男婴出生时用的那块襁褓，命格相当硬，阳气正罡，能起到百邪不侵的作用。
    目送着幺子离开之后，我和老爷子本来还在门口闲聊几句，其实主要还是他训斥我，说下次没有这个金刚钻，就让我和幺子别乱揽活儿，救不了别人还害了自己，我站在一旁不管他老人家说什么都连连点头称是，免得又惹他不高兴。
    就在我们说话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凄惨的叫声，别说，虽然是站在寺庙附近，可大半夜里听到这样的声音还是觉得心惊肉跳，连老爷子都皱起眉头，我顺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看，目光立刻迎上了一双绿油油的眼睛，那颜色麦绿泛光，在寂静的夜下，活像一双怨灵的怒目！
    心脏霎时间跳得有些快，我拍了拍胸口，这才发现那是一只猫，正站在房檐顶上，通体黝黑，在朗朗的夜空之下一时间都没能分辨出来。
    这时节正是猫儿叫春的大好时候，我气得骂了两句，“妈的！叫春也不挑个地方！”
    “这不是叫春！”老爷子的语气稍稍急促了一些，只见老头儿虽然已经年过花甲，腿脚却比年轻人还要麻利，我都没看清楚，他就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了寺庙里。
    黑猫出现，并不是好兆头，我也准备跟进去，可就在我刚迈进寺庙，余光立刻看到了另一双幽蓝的眼睛，而且还不止这一双……我抬头扫视了一圈儿，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出现这么多猫，光看那眼睛的数量，密密麻麻就数不清楚，眨眼间围在了整个寺庙四周，那些眼睛都齐刷刷地望着寺庙中央，竟然有些虎视眈眈，仿佛看着猎物一般。
    糟糕，该不是里面的小菀要出什么情况吧？我这么一想，快步冲到房间窗外，就看到里面的僧人个个头上都冒出冷汗。
    寂夜四下无风，房间里的烛火却格外妖冶地扭动着火苗，随时都有要熄灭的可能，我知道头顶的那三盏蜡烛是代表的是人身上的三把火，要是灭了，恐怕小菀今天晚上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就在我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儿的时候，只听到一声爆裂声响在房间里炸开，只见小菀脖子上带着的佛牌就好像被定向爆破了一样，碎片横飞，有几片贴着我的头皮飞了过去。
    那块佛牌竟然自己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