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东夷。
天方破晓,一丝光亮自东方透出,洒于云层之上,大地尚黑暗未明,云层之上的物事已是朦胧可见。
一艘不大的法舟停于云层之上,舟上贵公子模样的青年当头而立,五尺开外有一黑衣仆人恭谨立于身后,云层之上罡风凛冽,自有法舟的无形法罩挡开,舟内的人安然不受罡风侵袭,衣角都不曾飘动。
别看法舟不大,在下域四荒之地,实属稀有之极的法器,拥有者无一不是位高权重,或大派宗门、世家高门的掌权人。
青年公子神色冷漠,双眼幽深,站在云端,犹如高高在上的神祗俯视众生,透过薄薄的云层,下方整个东海城,以及附近的海域,大江水系,延绵山脉,尽收眼底。
临海的城市,尚未受到仙帝殒落,外戚作乱,仙庭掌控力缺失所带来的影响,依然繁华如旧,天还未光,已是炊烟处处,码头、集市人声鼎沸。
但他来了,祸乱也必然要波及到这座东夷最边远的城市。
一百年前,仙帝不满于现状,不顾劝阻,毅然决定闭关冲击未知的更高境界,十年前殒落于闭关之地。
闭关之前,仙帝已预算了一切,选了继位人选,保证他若出了意外,仙庭也可安稳过渡,谁想到千算万算,算漏了仙后,太子亲母,会帮娘家亲族祸及自己的儿子。
然而忠于仙帝的势力也不是吃素的,一场席卷天下的祸乱仅用了七年时间即告平定,但仙庭势力实力大损,已对下面失去了掌控力。
九州执鼎仙王蠢蠢欲动,彼此之间相互牵制,表面上风平浪静,暗地里暗潮汹涌,直接的体现,便是下面各域已经完全失控,仙庭仙规无法约束各大宗门。
青年公子的家族与东夷镇守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一荣具荣,一损俱损,属于官方势力,如今已失控的各大宗门,在他眼里,只是叛乱者。
身后的仆人躬身道:“公子,东海城已抵达,消息可靠,‘万物化灵诀’就在田耀身上,据闻三年前走脱的白家余孽,有一幼女也藏身于此,若这两件事办成了,镇守大人必然受到上面的赏识,离开下域,公子当属首功,必能跟随。”
青年公子摇头淡然一笑,没有说话。
“万物化灵诀”对于上面的人来说,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也就是镇守大人无意中得到消息,抱着侥幸心理,决定一试。
下域资源匮乏,修炼艰难,而据传,“万物化灵诀”可化世间万物气息、天地神韵为灵,供自身修炼,对下域权贵而言,吸引力极大,但也仅是姑且一试而已。
“万物化灵诀”不知出于何处,无数年前已流传于世,据记载正本玉册观之,会使人精神恍忽,欲与天地同化,稍有不慎,就是灭顶之灾,哪怕是仙境高人,也不敢将心神沉入其中。
其后经历无数年,根据前辈高人的感悟,复制出数十份内容各异的“万物化灵诀”,但从未有人能做到传言的功效,此后“万物化灵诀”只留其名,不再受人关注,也就下域贫瘠之地的人,会心存妄想。
不知道田耀手中,是哪一份副册,至于正册,早已经失传多年。
拿到“万物化灵诀”或有些许功劳,但绝没有黑衣仆人想象中大,倒是白家余孽的事,得好好查一查,对白家余孽仙庭至今重赏通缉中,找出其一便是大功。
可惜世间白姓之人何其多,何况东海城这种连通海外,龙蛇混杂的地方,要一一排查,只怕得费上极大的功夫。
青年公子单手微微虚压,法舟缓缓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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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女子借山林躲藏奔走,满身狼狈,嘴角不时有血迹溢出,显然受伤不轻。
离她不远处,七八个男子一路追踪,但女子的敛息躲避之术显然极为高明,他们能不跟丢已属本事,想要找到人却颇为困难。
但他们并不着急,女子受伤极重,逃不了太久。
“老大,没有看错?真是来自传说中那个地方?”有人忍不住轻声问道。
“不会有错,那一身气息与古籍中的描述完全吻合。”领头的男子答道。
“那得赶紧擒住她,在山野中我们有的是时间跟她慢慢耗,但前面不远是东海城,有消息传来,几天前文泽宇那小子驾着法舟前来,这会儿该到了,让她逃进城里,只怕会引起那小子的注意。”
领头闻言神色一变,手一挥:“那还等什么,散开搜索,她应该离此不远,我们的目的是活捉,找到人先不要惊动,远远缀着,等待大家合围。”
众人应了一声,四下分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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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城临海,出海讨生活的人大多拜海神,城北有海神庙,后因新码头建成,海神庙迁往码头,城里的庙宇也就慢慢荒废了。
废弃的海神庙占地极广,后院单是厢房就有十多间,只不过大部分建筑已崩塌,变成一片废墟,唯有庙公静室,修建之时用料极佳,经受时间的侵噬,依然完好无损,可作栖身之用,只不过两扇门早不知道哪儿去了。
早晨的阳光透过云层洒落,没有门板挡住,阳光照进静室,室内一切清晰可见。
静室不大,避开阳光的阴暗处有一张以各种不规则木料拼凑起来的大床,上面躺着两个少年人。
突然身材已长得近成年男子高大的少年双眼猛的睁开,翻起身拉下身边娇小少年的裤子,盯着他的下体,眼中满是担忧。
“果然这样,心然一点都没有成长,三年前还能解释是年幼,现在我们已经快十六岁了,他还是一副小孩子的模样,莫不是三年前的伤,伤了根本,让他的身体难以成长?”
他愁着脸:“这可怎么办是好?不行,得攒一点钱给心然找个高明的大夫看看。”
少年名叫乐易,身世来历他自己都不清楚,只记得从记事开始,就住在这废弃的海神庙里,年幼时靠着城里的善心人每天施舍一两餐,或在码头捡着一些别人不要的小鱼度日。
年岁稍长一些,被一老药师收留,得以习文识字,辩识灵药,甚至学了一些傍身的拳脚,可惜好景不长,没有几年老药师寿终正寝。
老药师死后,有人自称是他的后人,并找来差役为证,继承了老师药师留下的房屋财产,乐易自然是被赶了出去,只得回到海神庙。
乐易天资聪颖,勤奋好学,虽只跟随老药师数年,已习得一身辩识灵药的本事,其时他年已十二,有一技傍身,除了因为年幼,一没实力,二没后台,采到的灵药卖予药堂,受到极大的压窄外,吃饱肚子,养活自身问题不大。
他回到海神庙时,发现静室有了新的住客。
原来他被老药师收养的几年,一个外来的小偷儿住进海神庙。
静室不大,但住两个小孩不成问题,小偷儿夜出昼伏,乐易正好相反,两人虽同居一室,却几乎没有任何交往,偶有碰到,小偷儿对人也是不理不采,而且长年一脸脏兮兮的,乐易甚至连他长什么模样也不太清楚。
一年之后,小偷儿失踪了,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还是离开了,没多久乐易进山采药,捡到昏迷在山野的白心然。
白心然当时受了不轻的内伤,幸好乐易识药理,虽然看不了病,但内伤用药还是知道的,经过半年的调理,白心然的身体总算无恙。
小偷儿失踪,白心然来到东海城,时间相差不过几天,这中间出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知道小偷儿存在的人,将两人当成了同一人,只是对小偷儿突然不偷了,也变得爱干净了有些奇怪,也没有过多关注。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美妙的误会,给白心然一道身份保护,否则文泽宇要查三年前来到东海城的小孩,哪怕是性别不符,也绝对是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三年来两人相依为命,情逾兄弟,乐易对白心然自是极为关心。
十二三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三年前两人身高还相差仿佛,这会儿白心然却只能头顶乐易的下巴,根本没有长高多少,一张白嫩的包子脸倒是越来越可爱动人,特别是那双大眼,简直是萌死人不偿命。
乐易倒没有多想其它,就是对兄弟的健康情况极为担忧,特别是作为男人的象征,竟然就像没有开始发育的小男孩,只有豆丁大小。
要知道普通人家,十六岁娶妻生子的比比皆是,富贵人家的少爷,甚至十三四岁就开始寻欢作乐,白心然的状况,显然极为不正常。
以两人的身份,娶妻就别想了,东街的麻脸小姐都懒得看他们一眼。
哦不,大部分女性看到白心然都会两放光。
而乐易也是双眼灵动,长相不俗,比那些所谓的翩翩贵公子,少的也只是一身衣裳,相貌却要更胜几分,思春的姑娘看到也不免要发花痴,但想到他那身份,他住的地方,心里就拨凉拨凉的,还是洗洗睡吧。
有没有姑娘看得上是一回事,兄弟的身心健康更为重要。
乐易咬牙切齿起来:“该死的药堂执事,再扣克我的药钱,小爷和他们拼了。”
灵药卖给药堂,一般都是过执事的手,执事欺他们年幼无依,给出的价钱只有正常价的十之一二,那么一点钱,也就够两个正是需要食物营养的少年填饱胃袋,存款那是休想了。
这会儿需要银钱找大夫,乐易不由痛恨那些贪得无厌的执事,哪怕多给一两成,几年下来至少也小有积蓄,不会需要花钱时两眼望空。
乐易正时而咬牙切齿,时而满脸忧色,突然一声尖锐高亢的叫声打破了海神庙的宁静,他被震得两耳发聋,一个不注意翻下床去,滚出老远。
原来是白心然醒了。
“你干嘛,瞎叫什么。”乐易双手掏掏耳朵,没好气的说道。
白心然一半是羞愤,一半是气的,满脸通红,指着乐易的手指直抖,说不出话来,好半晌,双眼浮起水泽,带着哭腔道:“你不但老捏我的脸,还扒我的裤子,我、我……”
乐易一翻白眼,强辞夺理的说道:“你什么你,捏你的脸还不是你太可爱,一个大老爷们,还怕扒裤子?别忘了你受伤那会儿,你哪儿我没看过没摸过的,就算发育不正常,兄弟面前有什么好自卑的,想办法治好就是了。”
白心然被说得一愣一愣的,脸色更红了,恨恨道:“什么发育不正常,你知道什么?”
乐易嘿嘿笑道:“你身上有几根毛我都清楚,你说我有什么不知道?”
真别说,除了头发眉毛,白心然身上的皮肤比大姑娘还要白嫩光滑,根本找不出“毛”这种东西来。
白心然差点气哭,可是有些事没法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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