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天山下来,木木然没了去处,其实灵鹫宫有赠与我白马一匹,但被我回绝了。一来受人馈赠总是要还,二来我想绕路回的家乡一看,索性自己上路,走走歇歇,正好也能修了内功。是想,任我轻功再快,日夜不休,从龙门境地跑到襄阳,怕也要过了夏天。虚竹子不让我称这内功为无相,我一路上也在思忖叫得什么才好,就这样一路南下,再见到燕横的时候,是在吐蕃的格尔木。
那一日正巧路过驿站,看天色已晚,不如就地歇息,这西北境地,始终吃不惯饮食,草草找了家有汤有面的,喝饱了就投宿驿站。刚路过马厩,见一剑客系马,身形面熟,只得暗道好巧。
“燕兄别来无恙。”我上前作揖。
夸剑男子听了背后,转身立是露出微笑:“黄埔兄可安好?”
“哈哈哈,燕兄,你我久别重逢,快进了站馆,喝上几杯!”我拍了拍燕横肩膀,手势请进。
“黄埔兄……”燕横邪笑一下,我倒毛骨悚然,“客随主便,你这又要请客?”
“酒逢知己千杯少,千金散尽还复来,喝个痛快先!”
(一)
酒过三巡,月出西山。燕横喝着酒,脸色微醺,我给火炉添了火,温着酒,只听着燕横自念道:“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是然,宋金战争连年,朝廷多次北伐失利,一边将士努力奋战,一边却默默被侵蚀着河山。
“燕兄,此次昆仑一行,可是收益颇多?”我转了话题,不想再研究忧国忧民。
“青城剑法本就飘逸,昆仑同青城类似,包先生意思是让我多学习昆仑刀法,一个季节下来,算是有点收获。”燕横似乎不想多说武功上的事,倒是转问我:“黄埔兄,你可知明教在二十年前的事儿?”
“你是说朝廷下令,绞杀一事?”
“不错。”燕横给我倒了酒,自己也倒上一些,“朝廷虽派军队歼灭明教,不曾想被一剑客阻拦,明教得以苟延,我潜入明教之后,才知道这来自波斯的圣教,想做的事简直骇人听闻。”
“愿闻其详。”
“他们一边招兵买马,收买各路绿林侠士,一边暗地里向一些名门正派发出挑战,不应者屠之,应者难以抗衡,近些年来,已有很多小门小派被明教杀灭,十年前,我才十七,青城派不知怎么被明教盯上。”
(二)
挫败鬼刀锐气的燕横,一跃成为青城派第五代弟子中的佼佼者,婴九问交由其师弟薛百策直接教授燕横剑术,几年来进步飞快,可谓当世不二之才。燕横在第五代弟子中,排名靠后,前有大师兄方横、二师兄张横、三师姐梅恒。终是一日,有弟子上来通传,明教五护法不日之内将莅临青城,指教剑术武功。
薛百策见信,只叹时机不好,掌门师兄闭关数月,只怕要冲关在即,明教来意不善,怕是在劫难逃。立刻召集了弟子,燕横作为亲传,自然在内。“五位明教长老,理应由你们师叔伯们对付,可想你们叶师伯云游四方,还没回来,游师叔也远在大理,掌门师兄也在闭关,如今,只有我带你们力战,你们要做好准备。”
薛百策的一番话语,让燕横等人惶惶,只可趁着明教未犯,抓紧练习,才能保卫青城。
明教于前朝武皇年间由波斯传入我中土,盖有五六百年,朝廷虽下令剿灭明教,不曾想受当世高人阻挠未果,此后,明教重新集结,又选得精修圣火令武功的波斯人亲掌长老位置,只得教主还是中原人士。薛百策本不善武功,排兵布阵、奇门卦术倒是强项,此次明教来访,自觉已是大限之期,只盼掌门婴九问能提早出关,为青城解忧。
(三)
是日清晨,青城山上鸣钟绝耳,燕横心想,必是明教来犯,不曾想这前几日来得书函,今日便来,没得武林礼数,当真歪门邪道。众内门、外门弟子集结响武堂,代掌门薛百策立而自威:“今有明教犯我者众,全派上下齐心协力,共抗外敌。然,外门弟子与我派无干,且是快快散去,倘我青城渡得此难,尔等归来,即可。”
“师叔,我等与青城共存亡!”说话的是燕横好友,武英志,年纪与燕横相仿,功力也差不多,只是下山与鬼刀对峙的是燕横,而不是武英志,不然亲传弟子的身份,未必有燕横什么事。
“英志,不要意气用事,你在一众弟子中,武功尚好,且保护师弟师妹们快快下山,莫要被明教发现了踪迹,记着,保护好你的师弟师妹,就是头功一件!”薛百策走到武英志身边,拍着他的肩膀,厉声道。
“师叔……”武英志跪下请缨,“为何小燕可以留下,我却不可!”
“你以为交给你的简单么?!”薛百策怒道,“你掌握的是我青城派的未来,倘若有着一位师弟妹死于非命,我薛百策为你是问!还不快去!”
“……”武英志颇有被逐出师门之感,但此刻他重担在身,外门弟子一十二人,内门弟子八人,这一共二十人的命,如今都在他武英志的手中,“谨遵师命!”
燕横看着武英志,竟也无语凝噎,毕竟,此次一别,不知何日再见,又来不及悲伤,有弟子来报,山下一干人等自称明教,打伤了护山兄弟,硬是闯了上来。
“快走!”燕横给了武英志一本小册,“此乃师叔于我的《九问》,我还没练全部,他日再见,你要好生练好了,教得我!”
武英志看着燕横,只好收下,“你要活着来跟我学!”擦了眼泪,夺门而出。
(四)
青城派演武场。中间用石砖垒成的场地,空旷自大,四周边有上古神兽石像,是以道家遵循的固本培元示之。薛百策带着几个亲传弟子携了兵刃来到演武场,只见明教五人已然等候。
“在下青城派代掌门,薛百策,未请教?”薛百策卯足力气,说着。
“明教怒候纳斯,率师弟妹,上青城山领教青城剑招。”带头的明教长老英俊非凡,剑眉星目,背后斜跨镔铁重剑,抬手作揖。
“我青城与明教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不知明教此番讨教剑法,意欲为何?”
“我们教主秦牧游向来认为,武林同道,当以和为贵,但近几年来,大宋兴起一股反我明教的势头,秦教主觉着,若是再发展得下去,怕对我明教不利。”怒候纳斯也是精壮十分,“当然,我们也没其他的意思,只是切磋武艺,若是输了,自然悉听尊便,倘若赢得一招半式,还望青城派三字,要改得一改。”
“以和为贵?说得好听,你们在山下打伤我青城弟子这账怎么算?!”张横沉不住气,挺身挪步,质问道。
“这位少侠,怕是没得话语权。”怒候纳斯身后飘飘然踱了出来一女子,身形妖娆,浓妆艳抹,腰间挂着短匕,舔了嘴唇,怒笑道。
“乔女纳斯,莫要无礼。”怒候纳斯抬了手,拦了身后女子,又道:“我们若是输了,自然有得交待,若是侥幸胜了,又何须交待?”
“你!”张横又要上前,被薛百策拦下,“既然这样,诸位又是在我青城派演武场,不妨说些规则。”
“你们定。”
“好,贫道作为东道主,便立规制则,你们输了,别是说这规则不合。”薛百策瞪着眼睛,说着便叫人提锣上鼓。“青城与明教,各三人,三局两胜,是以为胜者,比武讨教,应点到即止,切莫伤及性命。”
(五)
“师叔,第一场,我来。”张横站了出来,未等薛百策张口,提剑跃上演武场。
“好,既然这样,金佐纳斯,你去搓搓这后辈的锐气。”怒候纳斯朗声对着身后一身形怪异的男子。说这男子身形怪异,在于其身形诡异十分,眼睛左大右小,面容左上右下,肩膀左高右低,身上披着大氅,于这季节也不相应,明显不是常人样子。
“也好,我就看看这小子有多少斤两。”男子上场,脱了大氅,惊得青城一干人等大吓一跳,其貌不扬不说,左臂肌肉已经变形,胳膊上有一层厚厚老茧,定是下过苦工,才能练出如此肉身。“我乃明教三散人之一,金佐纳斯。”
“看你不过二十几岁,没想到明教也是后继无人。”张横拔剑出鞘,“青城亲传二弟子,张横,以九问剑法领教了!”说着,提剑冲上,不等金佐纳斯反应,张横已然冲至跟前,一招秋雁徘徊,横扫剑势登时来回两次,直奔金佐眼睛,金佐却丝毫没有躲闪意思,硬是等着剑招袭来。
“快躲开!”场外怒候纳斯厉声喊道。听着这话,金佐才后仰开来,不料剑气惊人,尖峰划了金佐脸庞,鲜血登时而下。
“呸,没曾想这招还挺厉害。”
“你这蠢货,看不出这剑招高明吗?!”
“以为躲开一招就能全都躲开?”张横转了剑花,又冲上,“九问剑法可没那么简单!”燕横明白,虽然张横口口声声,但他用的并非九问剑法,练了几日九问,燕横自问有些心得,九问的剑招要更加飘逸,张横现在用的,充其量只是青城派的入门剑法。青城弟子,每一招每一式,都要练个几年,所以无论内门外门,弟子们都有一招看家本领,就说燕横,一招白云回望练了五六年,打败那鬼刀已然绰绰有余。可这明教长老不可与江湖败类同语,张横接下来的攻势要么被左臂的肌肉搪住,要么被躲开,再也没有第一招那出其不意的攻其不备。
“师叔,二师兄怕是难以取胜。”燕横走到薛百策身边,悄声道。
薛百策哪里不知他那二徒弟不是明教长老的对手,可恨自己刚才没能拦下,让他冲了出去,这下可好,本想上驷对中驷,中驷对下驷,可偏偏中驷对上中驷,难以取胜。
再说这金佐纳斯,左臂诡异十分自是不用多言,右臂练得一手好的鹤形拳法,左刚右柔,攻防兼备,张横一时间无从下手。几招过后,没得攻路,张横的剑愣是被金佐击了下来。
“哈哈,你这小子,没了剑,看你如何攻得我?”金佐笑称,“本以为青城派以剑招闻名,看来不过而而。”
“休要狂言!”说着,张横抬手起势,立掌于前。
“张横,你内力不足,不要以身犯险!”薛百策看出张横名堂,喊他住手。
“师叔,徒儿自幼被青城收养,师父师叔待我视同己出,张横无以为报,已经做好血溅青城山的觉悟了!”张横转而对了金佐纳斯,“这九问掌法,源自九问剑法,是以掌为剑,我修习不久,若今天败了,不是我青城剑法输了,只怪我学艺不精,领教了!”
缠绵掌法自是绵绵不绝,阴柔之力断断续续,可以在金佐身边徘徊悱恻,金佐纳斯一时脱离不开,竟被这掌法击中数次,蹬然退地开来,跪下吐血。
“小子,你这掌法甚是精妙,起初若是以掌敌我,怕是甘拜下风,但你内劲不足,难以持久,我就看你还有什么花样!”金佐纳斯喘息几口,蹬地而起,奔了上去。
张横施展一连串精妙掌法之后,自觉疲惫,无力再战,诺诺地看着对手冲到眼前,却无法躲闪,金佐左手施展虎形拳法,右手施展鹤形掌法,是以虎鹤双形,至刚至柔,连连攻着张横身体。薛百策看不下去,拔剑而出,跃至台上。
“我这小徒认输了,请休要纠缠。”
“废话,决斗不拼个你死我活,还叫什么决斗!”金佐纳斯看薛百策出来,更是不饶,跟进攻向薛百策。
刹那间,两人之间突地闪现一人身影,正是从场外飞身进来的怒候纳斯。“住手!”
听着断喝,金佐纳斯停住脚步,不敢上前。“今日青城一行,除了我,你们谁也不是这薛百策的对手,还不退下。”
(六)
“师叔,让燕横上罢。”燕横提剑主动请缨。
“不可。”薛百策转而看向台下,一脸释然表情,“快与你们师兄姐为张横疗伤,我来对这怒候纳斯。”
“师叔!”燕横与一干师兄姐纷纷上前,只听得方横大师兄对了燕横:“听师叔的话,你和梅恒为师兄疗伤,我与师叔坐镇。”
“……”燕横看了看伤势颇重的二师兄,又看了看薛百策的背影,只得道:“是。”
(七)
燕横再回到演武场的时候,明教的一干人等已经退去。只是听闻,婴九问提前出关,杀退了一帮妖众。薛百策躺在演武场中央,奄奄一息。燕横赶紧冲步上前,婴九问却拦住他。
“想替你薛师叔报仇?”
“……”眼泪在眼眶里,弥散不去。
“我青城派不曾想遭此劫难,燕横,这封信函你拿着。”婴九问本已是耄耋老人,说话间仍是铿锵有力。
“师叔大仇未报,师父你给我信函作甚?”燕横怒目对着婴九问,不明不白。
“听说你把九问剑谱给了英志,你去寻他回山,九问剑谱你要悉数练之,待你功成之日,才可再提报仇之事。”婴九问把信函递给张横,又走到方横身边,“燕横,此事艰难万分,你要背负的是比你师兄姐更多的东西,从此,你再不是我青城弟子。”
(八)
“信函莫不是让你去找白秋琳?”我喝了杯里最后一口酒,已是午夜时分。
“黄埔兄所言极是。”燕横起身,踱出门外,看着塞外月色,木木然自道:“青城山中云茫茫,龙车问道来轩皇。”
“看来,燕兄十分之想念青城。”我走与燕横身边,搭了肩膀,轻声道。
“不说这个了,我在昆仑时候,收到白先生信函,称丐帮有事,黄埔兄意下如何?”说着,燕横将信函递呈给我。
读着信函,发觉此事不易,便对燕横说:“此事事关重大,我先动身前往南岭,你与白先生汇合后,速搬救兵。”
“那我们明日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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