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夏季节,川渝腹地总是雷雨不断,百姓们总是盼着雨来,可雨下得大了,就成了涝,庄稼失收,有时候就是天意。雨渐渐停息,在休街亭外伫立的两伙人抄了家伙,虎视眈眈,互不相让,争吵着。青城山脚下的两个村子,白石与东河。
“来啊!砍不死你我不姓白!”
“谁怕谁啊!小恩子,毛都没长齐,就学大人打架?快回家吃奶去!”
“你找死!信不信我现在就抽你丫的!”
两个村子挨得太近,百姓间就有为了耕地打打吵吵的习俗,这几年来阴雨不断,这争吵越加凶狠,前几日,这白石和东河的村民大打出手,险是伤了性命,这才有这两伙人聚在一起,掎角之势。
“都给我闭嘴!”一个男子从人群中窜出,后腰斜跨着弯刀,一身锦毛皮衣,凶神恶煞,“我鬼刀还没出手,你们谁敢动手?!”
“啊!是鬼刀!”
“陈爷……”两伙人窃窃私语着,看着鬼刀的眼色,不敢造次。
“两位当家的,打与不打,也该拿个主意,给个说法了吧!”鬼刀踱步休街亭里,只见亭里林林总总立着几个人,东河村掌事的麻八,白石村村长白壮,还有官府的几个官爷也都到场见证。
鬼刀,原名陈烨,因耍得一手鬼头刀闻名江湖,相传十几年前,陈烨就在成都府犯下几条杀人越货的死罪,却不止一次单身杀出官府的围捕,其中一次陈烨更是被数十人堵在城边,一壶酒尽,这二三十人死死伤伤,陈烨自己却毫发无伤,那次之后,鬼刀这一称号,算是坐实了。
“今天正巧也有官爷在场,莫不是想试试我鬼刀是否属实?”陈烨大笑着叫嚣。
“成都的事,与今日白石、东河两村无关。”
“哼,那就成,咱受东河麻八爷所托,来此只为调解争端,大人请您还是以和为贵。”陈烨呲着牙,怅然道:“白老爷子,我看就这么办吧,之前死的各赔三十两白银,伤的给些汤药,再在县城的太平楼放上五十桌,大家喝一杯,和气收场。”陈烨想的是,这争端解了,一边可以结束逃命的生涯,在本地立威,另一方面,拿了大笔银子不说,以他鬼刀的称号,对那麻八还不是挥来喝去?
“再……再等等。”不料一时不言不语的白老爷子这时候唯诺地插上一句。
“还等甚?有鬼刀陈爷在场,方圆几百里还有高手助你?”麻八抢着叫喊道。
“我在等的,是山里的人。”
“什么山里人,我还有河里人呢!”
“青城。”
(一)
“白老头你休要大放厥词,当真请了这青城派高手,我麻八爷今儿就认栽!”麻八摩挲着脸,不耻地叫嚣。
就说这是多雨的季节,刚停的急雨,接着又是纷落繁杂,蒙蒙细雨中,青城山道缓缓有两人黑影,飘飘而来。是以青城雾绕袅袅,遥想当年白素贞,亦是在此传为佳话。黑影从山间走下,到这休街亭还有段距离,两村村民莫不是嘀嘀咕咕,想着真请了青城派大侠,怕是鬼刀不是对手。
不多时,一双蓑衣斗笠已然来到跟前,一个略高,一个略矮,高者相精壮些,矮的显得格外轻瘦。
“青城派,张横,见过各位。”高个子折下斗笠,拍了拍矮个子,示意他上前自我介绍。
“青城,燕横,此番由师兄陪同,下山调解白石、东河二村因土地之争引发的误会。”矮个也折了斗笠,站于亭中,莫不是周边都是长者,也看这少年年纪轻轻,不过二八而而。
“师兄陪同?今天是你这小厮主事?”陈烨踱了前去,低头看着燕横。
“不错,奉家师婴九问之命,今日由燕师弟主事。”张横拍了燕横腰眼,示意他说话,燕横不知是因了紧张,还是怯意,愣是说不出来。
“你小子乳臭未干,休要干预大人做事,交由你定夺,岂不会坏了规矩?”麻八见燕横没见过什么世面,咄咄逼人。
“家师……”燕横定睛看了麻八一眼,又低下头,“家师说,应了白老爷子的请,自然要为白老爷子说话,白老爷的想法,就是我青城派的做法。”
“张兄,你是陪你师弟下山,今日之事,你不会插手?”陈烨笑涔涔地踱步上前,又转了来回盯着燕横。
“不错,今日只有一柄青城剑会出鞘。”张横坐于石阶上,欣欣然说着。
“那好,我倒要听听白老爷子有什么主意!”鬼刀又踱到白壮身边,邪笑于他。
“麻爷的主意自然好,不过这赔偿的银子和席面,不由我们白石出,要由东河给才是。”白老爷子的意思是,三十两他认,席面他也认,但这都得麻八出,麻八自然不同意,死伤这么多村民,几百两可是大数目,再者,如是认了栽,日后在蜀关一带,怕是没了颜面,但碍于青城高手在场,他又不敢言语,自然会意陈烨。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陈烨好歹也是这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转了个身,对着燕横:“我要是不同意呢?!”
“只怕是得罪了。”漆黑的刘海儿遮着眼,逍遥巾系在头后,这眼神也怕是小小年纪不会有的,鬼刀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不真正较量几招,他不会善罢甘休。
“所谓的名门正派,也都是两手两脚,不信我这口出生入死十几年的鬼头刀,还敌不过你这没断奶的小厮?”说着,陈烨起手拔刀式,“领教了!”
(二)
燕横也不含糊,见对手起手式,只是身稍后退,陈烨不愧为鬼刀名号,刀法之快,怕是常人看了连连叫好,可江湖名言,一山还有一山高,燕横只是闪躲,并不应陈烨的招式,在他看来,不过是胡乱刀法,根本没有规矩,燕横后退,陈烨就杀前,燕横左闪右躲,陈烨就左划右砍,亭外还连绵着急雨,燕横已然被逼到雨水之中。围观的百姓看不出其中门道,以为陈烨占了上风,白老爷子更是叫苦连连,莫不是这名门正派,还抵不过一个江湖通缉犯?
燕横闪躲之际,已然看清陈烨刀法,剑带着鞘,反推开了陈烨,“阁下刀法精妙,燕横佩服,但今日还往阁下可以放下戾气,不然休怪我青城剑不客气。”
“笑话,我在十招之内,必然去你小命!”陈烨叫嚣道。
“你的刀法一共十二式,三十六招,招招已被我所破,不信便来试试。”
“……”陈烨不再多言,而是直接举刀就砍,莫不是被看破了真相,也不会气急败坏,招招要害。燕横见他招招夺命,却也没甚变化,仍是剑不出鞘,横推竖挡,陈烨十几招用尽,燕横还没用剑。场外人也看了名堂,这燕横根本是在谦让,没用本门剑法不说,光是推挡,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坐在亭里的官爷暗自叫好,只需等着青城少侠出剑,鬼刀势必一命呜呼,接着只要坐收渔翁,便可加官进爵。
“我已经让了你二十招了,还请阁下就此善罢甘休。”
“休想!”接着陈烨腾空,力劈下来,这一招势大力沉,燕横若是举挡,怕是也接不下来,若是躲开,又违了他先前尽破陈烨刀法的言辞,说时迟那时快,没人看得清燕横做了什么,陈烨举刀劈空,燕横已然近了身,剑鞘点住陈烨天枢穴,突地绕后,抽剑而出,只用剑尖挑了陈烨风府穴,正是青城剑明招,白云回望。
没等别人反应过来,陈烨已经应声倒在泥泞的雨水之中,再无声响。
“请亭内的官爷放心,在下只是让他暂时昏厥,并未伤其性命。”燕横说着收起剑来,“今日只是,就请官爷做主,依着白老爷子的意思,我等也不方便插手。”
张横戴了斗笠走出亭外,也给燕横戴上,“各位,我等还需回青城向师父禀告,请恕我与师弟二人不能奉陪,再会。”说着,拉了燕横就走,只留下一干人等,瞪着眼傻傻地看着。
(三)
永乐镇驿馆内,我给燕横满上一杯,“不想燕兄在川蜀之地竟如此厉害,当年制得了那鬼刀的,竟然就是燕兄。”
“黄埔兄笑话了,我从六岁进到青城,那一招白云回望,练了十年,哪是一般江湖人能比得了。”燕横又给我倒了杯酒,“倒是黄埔兄你天忍教‘缩地’的名号,在江湖上,何人不是望而却步。”
“说来惭愧,你我如今都是同样身份,这缩地的称号,怕是以后不想别人在提起。”我与燕横碰了杯,“听不羁大师说,那一日出手不出手,不知又是何事?”
“黄埔兄,天高夜长,日后相见,定当如实相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