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特立独行的猪》,是王小波以知青时期的经历写成的短篇杂文。
这篇杂文,描述的是猪,实则思考的是人。
“对生活做种种设置是人特有的品性。不光是设置动物,也设置自己。我们知道,在古希腊有个斯巴达,那里的生活被设置得了无生趣,其目的就是要使男人成为亡命战士,使女人成为生育机器,前者像些斗鸡,后者像些母猪。这两类动物是很特别的,但我以为,它们肯定不喜欢自己的生活。但不喜欢又能怎么样?人也好,动物也罢,都很难改变自己的命运。”
“除了这只猪,还没见过谁敢于如此无视对生活的设置。相反,我倒见过很多想要设置别人生活的人,还有对被设置的生活安之若素的人。因为这个原故,我一直怀念这只特立独行的猪。”
王小波认为自由是人的天性,但人往往活在各式各样的设置里。
当权者想要设置人民,老师想要设置学生,父母想要设置孩子,而人自己也设置自己。
每一个人都活在无数的设置和规则中,于是这世上的绝大多数人都活得循规蹈矩按部就班。
后世有一句极为流行的话,是说“每个人最终都会成为他曾经最为讨厌的人”,差不多也有这方面的意思。
人在年少的时候,还懂得反抗设置,但最终都会变成沉默的大多数,既甘于做设置的受刑者,也沦为了设置的刽子手。
苏维很意外这么一篇知名度甚大的杂文,居然会在搜索结果内。
他点进去一看才发现,除了上辈子死得早,他的运气还真是一向不错,这篇杂文正好是新一周的特惠商品,原价300成就值,打五折是150点成就值。
虽说单篇短篇作品的极限价格是500成就值,但那都是些普世作品,能卖上300点的,已经无一不是名作。
《一只特立独行的猪》,他上辈子各个阶段可是接触过好几遍,他很清楚,它是王小波写的最好的杂文之一,受到不少人的赞扬和追捧。
而这篇背景看似脱离了他生活年代的杂文,稍加修改其实很适合他。
他在少管所的时候,除了要糊纸盒,也常被发配去养猪,还曾遭遇过《一只特立独行的猪》里描述的相似经历。
人没越狱,猪越狱了,一群人都没追回来。
这样一篇寓言般发人深省的杂文名篇,弄个2000点声望,苏维觉得应该不成问题。
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名篇不选,难道选那些家长里短的狗血故事,或是那些令人作呕的发馊鸡汤,苏维利索地买下了《一只特立独行的猪》。
消耗掉150成就值,他又成了只剩下20成就值的穷光蛋。
出于背景、细节上的一些原因,《一只特立独行的猪》并不能直接采用,苏维花了将近一小时的时间,把这篇杂文修改地符合他的背景和经历。
然后,就是选择投稿的报纸。
这年头,有很多报纸都设有杂文散文之类的文学专栏和副刊,也有连载各类小说的。
这些专栏大多数有固定的知名作者,但也欢迎其他作者投稿。
一番筛选后,苏维最终选定了粤省本土的《南方日报》副刊《南方文苑》。
无它,地方影响力够大,是粤省发行量最大的报纸,距离又近,投稿日程短,万一不中退稿快。
出版这种事总是存在风险,他可不敢保证《一只特立独行的猪》一定能发表。
出于时间紧迫,当然是尽快寄出,选好报纸,誊写好稿件,苏维立即马不停蹄地到了邮局,寄出了两封信。
一封是给陈麦的磁带,一封就是给《南方文苑》的投稿。
……
《一只特立独行的猪》。
李经纬看到这么个标题的时候,不喜地皱了皱眉。
如今的撰稿人,就喜欢弄个标新立异的标题,想要博人眼球,内容却往往空洞无物,甚至完全就是一团糟粕,就好比外表是一光鲜亮丽的包装袋,里面却包了一堆草,甚至大粪,令人反胃。
“犯事进去蹲号子的时候,我喂过猪。”
不过,看到文章第一句,他倒是来了点兴趣。
这作者叙事的口吻很朴实,一看就是有经历的人。
没经历,怎么会犯事进去蹲号子是吧。
接着往下看,可以确定作者是有些笔墨的,但很难看出到底想表达什么,直到他看到“对生活做种种设置是人特有的品性。不光是设置动物,也设置自己……”一段。
他算是明白了,作者为什么要在前面提到猪。
没人管理的时候,猪是自由的。
但被人驯养了后,猪就拥有了各式各样的职能。
大多数的猪都是为了长肉,还有种猪是为了交|配,母猪是为了生崽。
但他们往往不是等着被人宰杀,就是活得痛苦不堪。生养交|配都不是易事,无论是种猪,还是母猪都疲于做这些事,却又被人逼着不得不履行自己的职能。
这无疑展现了作者的人文关怀。
这篇文章,显然不是为了给猪抱不平,而是暗指人在被设置了各种职能后,失去了天性的自由,活得疲惫不堪。
这是现实啊,这作者还挺有思想。
特别是第二段开头“对生活做种种设置是人特有的品性,不光是设置动物,也设置自己”一句,十分精髓,没来得及往下看,李经纬下意识地往稿件上方瞅了瞅。
苏维。
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人。
是个新作者?
李经纬又拿过了信封看了看,来自珠江。
“你知道珠江一个叫苏维的作者么?”他向邻桌同为审稿编辑的梁维欢问道。
“苏维?”梁维欢推了推笨重的眼镜,目光挑出镜框,摇摇头:“没听说过,怎么了?”
“哦,没怎么,就问问。”看来真是个新作者,李经纬低下头,继续往下看。
后一段,作者正式引出了标题上说的一只特立独行的猪。
这只猪很聪明,能跳上猪圈的房顶,能躲过劁猪匠的劁猪刀,还懂得看人,只亲近喜欢他的人,于是活得一直都很潇洒。
但领导非常痛恨这只猪,因为这猪老扰乱秩序。
终于有一天,领导忍受不了这只猪了,准备对他采取****手段,结果吧,几十个人带着枪围捕他,愣是被他跑了,成了野猪。
这一段描写得十分精彩,李经纬仿佛能看见一只猪,在人群里左冲右突,最后惊险地逃出生天。
但没来得及替这只猪感到庆幸,作者后面的文字,又令他顿生伤感。
“后来我在小麦地里还见过它一次,它长出了獠牙,还认识我,但已不容我走近了。这种冷淡使我痛心,但我也赞成它对心怀叵测的人保持距离。”
“一直到现在,除了这只猪,我还没见过谁敢于如此无视对生活的设置。相反,我倒见过很多想要设置别人生活的人,还有对被设置的生活安之若素的人。因为这个缘故,我一直怀念这只特立独行的猪。”
“好!”
看完最后总结的一段,李经纬忍不住拍桌子叫了声好。
这作者的遣词造句不能说细腻流畅,但笔锋锐利,思想性极高,正是他们《南方文苑》极为需求的类型。
就这篇杂文,他觉得放在《南方文苑》今年迄今刊登出的杂文里,足以排进前十,胜过很多名家。
想来写出这篇杂文的作者,在号子里得到了沉淀,有了独到的人生见解。
苏维,他把这名字深深地记了住。
他的脑海里还情不自禁地勾勒出了苏维的形象:沉稳、深邃、睿智,起码人到中年,是个能相谈甚欢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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