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是皇帝,太子要定省,也只是在议政殿外行礼。见不着人的。
所以,李承乾主要是去皇后那里。
他这会心里兴奋,终于有点像个小孩。
他就像个得了宝贝的小孩,迫不及待想要给人展示。
请安后,他就急切地说:“阿母,孩儿得了一篇好文……”
就这样,杨皓这封信就最终到了李世民手中。
李世民也不知道被杨皓信中那一句骚到了痒处。竟然招李纲,将信给了他看。
李纲看时,他抚着短须说:“太子于君子之义,心有疑窦,写信与友辩论。这封回信,朕看了虽觉字丑,语句也有失当之处。然而,也颇说了一些道理。”
李纲还没看到一半,不过皇帝说话了,不能不答:“太子年少而追大道。乃我大唐之福。”
李世民颔首笑说:“小儿之言,虽当不得真。却可看出太子心性纯嘉……太子追寻大道大义,也让朕心生感慨。
“想当时朕欲兄友弟恭。隐太子他们却心怀险恶且狡黠,蒙蔽太上皇,行谋反之事。朕不得已大义灭亲,世人多有诽谤。朕也不欲辩驳,只留待后人评说吧。”
李纲一听,心说:后面的话,才是你想说的吧。
不过这事早成定势,皇帝这会又翻出来要做一个定论?
这大概也是因为河北之地的春旱,有人又在说‘皇帝无德,上天示警’之类的话,给了皇帝压力吧。
他起身行礼说:“陛下主政以来,施仁政,除弊端。不数月,宇内政通人和,百姓弹冠相庆。天下百姓爱陛下诸如父母,个别人不明真相,陛下何须挂怀?”
李世民含笑颔首,说:“李卿所言极是。”
心里却说:老狐狸!
不过他也知道,让李纲这样的大儒帮自己出头有点难度。
这次说那些话,他也不过想借李纲的嘴,表明自己的态度:要再哔哔,就别怪老子发烂渣了。
而李纲虽然没有表态要与那些流言做斗争,但也表态会站在他这边。
有这样的表态,李世民觉得差强人意。
他又问:“李卿觉得此信中所言如何?”
“臣尚未看完。然信中将‘为天地立心,为百姓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视作君子贤者之本。臣以为,此言大善。实为孔孟之道的集大成,当为天下学子之座右铭。”
李世民笑说:“李卿何不往下看。”
“好。好一个‘不以己悲、不以物喜’,好一个‘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君子当如是。这两句,为官者,当谨记在心。”
能不好吗?都是千古绝句呢。
可惜李世民与李纲都不知道那是杨皓盗版的好句子。
至于杨皓在信中提到“仲尼君子之诛”,他们默契当做没看到。
他们的大加赞赏,难免会流传出去。
于是外边就流传了一个太子与友论君子的故事。
于是,文正公等人,在大唐复活了!
只不过,没人知道那些话出自谁之口。
有人说太子果然聪颖过人,都是太子说的。
也有人说是太子之友说的。
却没人知道太子那朋友是谁。
杨·太子之友·皓,这会根本不知道长安开始流传自己的故事了。
没两天,他又收到了李承乾的信。
这李承乾在信中,倒是没再问什么君子小人之类的话题。反而是问他在上一封信中,在句子中的标点是什么意思。
杨皓一拍脑袋。
他虽然想写少一些字,用了半生不熟文言文写回信。但依然习惯性的用了标点符号。
就是不知道李承乾写信来问,是他自己注意到了,还是有人提醒的。
如果是他自己注意到的,那小子似乎也是一个多想多思的人。是一个做学问的好苗子。
想到这些,杨皓觉得可惜了——李承乾是太子!
不过可惜归可惜,他还会认真回答了。
他告诉李承乾,说:“皓读书时,发现在读书时需要断句。且有些句子断句不同,就有完全相反的意思。为了避免别人曲解误会我的意思,习惯在写字是加入这些符号。以此断句,文义自清。”
然后,又每种标点符号代表的意思,都一一写清楚了。
没两天,又收到一封,说是能工巧匠已经找到。问他什么时候要。
杨皓回信说:家中没地方安置。
让李承乾让那些工匠想办法做出直径两尺的浑圆滚筒。等他们做好了,他这边也就能建好作坊。
又说:可以去上次那家铁匠铺取卡尺。卡尺可以检视滚筒是否滚圆。
在那之后,两人经常通信,李承乾经常将生活或者学习上遇到的困惑写信来问他。
他能解答的就答,或者给出一些建议。
觉得自己解答不了,或者不好解答的要命题,就直接说自己不知道。还建议对方去找李世民问。
他在信中说:“都说严父慈母,又说父不抱子。但不爱子女的父母,禽兽不如。李郎君定然爱你的。你爱好学习,愿意亲近他,便是有斥责,心中也定然是高兴的。你若有不懂,大可问令尊。无需害怕令尊威严。”
他们两人这么一来一往的通信,麦苗都长大半尺高了。
这天万里无云,阳光却也还不算毒辣。杨皓去了一趟瓦窑口。
那里据说早先就是一个瓦窑,只是已经废弃了。
如今他将那里买下,让人重新挖一个砖窑。
第一窑砖今天要出窑了。
他看过了,砖烧的质量还行。
可以用!
那他也就可以准备考虑要建房子的事了。
有人手就是不一样。
他请来的人虽说是为了伐木。可是他们大多是农家人,出来做活,什么没做过?
现在,他的院子可以开始开建了。
从瓦窑口回家,势必要经过他那片农场。这段路要上坡。
他还没上到坡顶,一个小人儿在上面出现,惊喜呼喊一声,张开了手臂朝他奔下来。
他看得胆战心惊。
这可是下坡啊。
小东西才两岁多一点,平路还跑不稳呢。
他赶紧冲上去将人抱住。
灵娘朝他欢呼着:“六叔,要吃糖!”
他虎着脸,说:“下次不可以这样跑,会摔倒,鼻子会摔塌。”
灵娘捂着鼻子,惊恐说:“不跑。鼻子,不要塌。再不跑。”
杨皓好笑,抬起头看到前面匆匆跑来的小豆丁,又虎了脸:“你们怎么自己跑出来玩了?偷偷出来玩,还不看好灵娘。”
几个小家伙都四五岁了,知道看人脸色。看他严厉,都缩了脑袋。
十四郎怯怯说:“我们在牧场玩看骆驼,灵娘自己跑出来了,我们没追上。”
杨皓看着他说:“灵儿这小短腿能跑多快,你们追不上,肯定自己玩得什么都忘了,等她跑远才发现她不见了。可是这样?”
十四郎低头,小声说:“是。六兄,我错了!”
杨皓看他认错,就缓语气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是哥哥,也是叔叔。带着他们出来玩,就要记得护着他们。”
“是,下次一定不会了。”
杨皓摸摸他脑袋,说:“这次就算了。”
“六叔,要吃糖!”灵娘扯他衣摆,抬着头眼巴巴望着他。
将她抱起来,问:“灵娘要吃什么糖?”
“香香的,甜甜的。”小姑娘眨着眼,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敬哥儿忙说:“灵娘想吃牛轧糖。”
杨皓笑着对他说:“是你想吃吧。”
小东西都学会打蛇随棍上了,过来抱着他的腿:“侄儿也想吃。六叔就疼疼侄儿呗。”
杨皓笑着每人给了一颗,说:“一天只能吃一颗。吃多了,牙齿会变黑。”
小家伙们有得吃就高兴了,至于一天吃几颗……吃完了再说。
六叔好吃的最多,只要让灵娘撒娇,就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