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翥与爱人唠了儿子两句,爱人还是埋怨他不去与孩子班任沟通,骂那班任忒损。陈翥儿子成绩一般,性格孤僻软弱。孩子从小被父亲管教过于严格了,对条条框框极为遵守,是个非常听话的孩子。陈翥夫妻两个爱他,王定六给办了省城一家重点校借读。那学校个副主任帮递的好处费,夫妻两个满心欢喜,以为那大校长收了十万块,还不对孩子好点!
那里管理却刻板严格,没一个学期,那一个班主任就因为陈翥儿子住宿累加扣过三次分,大冬天的竟给罚款清寝了。是陈翥儿子感冒了,宿舍里躺了一天没吃东西、没人管,第二天抡到值日,孩子没挣扎起来。这厢被承包宿舍的阿姨扣了卫生分数,他班任下午看到年组当天班级扣分情况统计,不由分说强收了罚款,就将学生给赶出宿舍。陈翥儿子平时花钱仔细,又刚掏出一百元罚款,一时找不到招宿人家,竟在街头流落一宿。陈翥爱人闻信哭个不住,没办法,陈翥只好花高价租了学区房,由爱人放下工作去省城陪读。那班任清了学生,半学期不见陈家动静,气不打一处来,这厢又把个视力不好的学生从前排给串到大后面去了,意思让他把班级里个说话捣蛋的大王给隔开。陈翥儿子找老师给往前往安静的位置调动,那班任竟说已经够照顾了,还想咋滴?本来,那班任因为陈翥儿子考试给班级拉分,平素在班里就骂骂兹兹地。那班任有个口头禅:若是学习好,你就是把天给我捅漏喽,我去擎着;你学习啥也不是,就招人嗝蝇,你必须给我眯着!陈翥儿子恨班任恨年级书记恨得咬牙切齿,写了一首诗骂她们刻薄学生,揭发她为人势力虚伪贪财不要脸,骂她靠勒索学生补课买辆轿车各哪儿骚辣。陈翥爱人就一直怨老公不托人,怨他就知道工作不管家不管儿子。
那次陈翥专程去了一趟,找到替办事那个副主任,副主任振振有词:“都想读个好高中,咱学校哪学期四五百借读的,学习不好,一些孩子不好管。咋整,学校没个纪律还行?现在不是特别严重不开除,来借读的谁条件差呀?出去单住更好……他们那个班都是借读生,七十多人,就理解班任吧。一上课上晚自习跟炼狱似的,不狠点管不住……”
陈翥与爱人通过话,依然疲惫,双腿发软。他真想一头扎地上,躺上半天,此刻楼外的一切仿佛都与他无关了。楼道这水泥台阶折来折去,没完没了地长,没个尽头,陈翥感觉自己这一生都在这无尽的楼梯间里寂寞地攀爬着。他莫名地想到很多,想到过往生活的图景,想到工作,心间突然一阵绞痛。
那个胳臂吃管材砸伤的警察一脚踏入个水坑,水下喝喽两口水,被灌得够呛,挣扎着浮上来,又吃个漩涡翻翻滚滚裹夹出很远。一条胳膊使不上劲,好容易在水浅个地方爬起来,他举起衣袖擦了把脸,拔出手枪再看,哪里还有个人影!“这逼天!你就下吧!”他在心底狠狠地咒骂了一句。这种天气环境,上哪儿去抓嫌疑犯去?人没抓着,大楼先趴下一溜。人进入这地带,就跟一条大鱼游进洞庭湖一般,上哪儿抓去!他气愤愤地想着,又骂了一句脏话。栽入水坑前,分明看到先前被铐走的那个犯罪分子在雨里闪出来,小子手里好像有枪。这警察不敢怠慢,急掏手机通报,手机进水无法拨打。他见这里离指挥部近些,遂提枪跋涉,赶着跟王定六汇报。半路遇到来增援的几个,问问,果然不见押回个袭警的人犯。这一路增援开始联络,得知陈翥助理一个人登顶,知他面临危险,遂加速向陈翥这楼赶来。陈翥对讲机里传来关胜关切的呼叫,关胜批评他为什么一个人蹬顶,为什么不汇报、要支援!
“来不及了,关主任。”
“张开说你有心脏病啊,还负伤了!”
“小伤,不要紧。”
“陈翥,有人袭警,好像夺走一支枪,你别麻痹大意……”
“我可是优秀射击员,关主任,领导放心!”
“到多少层啦?”
“估摸着还有几十层吧。”
“不行撤下来吧,我派人去接你!”
“来不及了,边上那大家伙,我看它是要倒过来了。”
“你说什么?”
“腿软,眼前发黑。我……要坚持不住了……”
“陈助理,我命令你撤下来!不,原地等待救援!”
“不要,来不及了……我……指示灯……快通报空军,我把灯火改变位置……”
侯四俩个也累坏了,与他一起上来的傻大个像条大狗似的趴在楼道里不肯起来。爬上来多高搞不清了,顺这通天塔是上天了。风雨混响中似乎飘渺着云端天上传来的谈话动静,疑心是谍报人员在发报,是天神发话呼叫,欲发雷劈死下界作祟作恶之人。侯四踢来两脚,大兵跟他磨叽,说今天点好,没摸几把收了两槽子,钱没捂热乎呢,就给雷子堵住没收了。我那钱呐,够搂“双响炮”、“白牡丹”睡一个星期的;那钱砸出去,“李师师”我都能会着!小子嘴里恨恨的,嘶哈地抖索着一只手爪子,说四哥你看,一手铐子揱的,手都不敢攥了。
傻大个若一犯虎劲就这样,不好压服。楼外电光耀眼,侯四瞅一眼,见大兵手背上青紫发亮,肿得跟小馒头似的。小子裂开大马嘴,龇牙笑,往上指指,让闭嘴。
傻大个也真倒霉,不怪他尿叽:有生以来,好像是头一回参赌赢那么多钱,还被抓赌了;万幸落到薛霸手给放了,半道又遇见警察紧追,鼻子眼揱阙青,一条腿也伤了。傻大个能不尿叽吗?老吹自己英雄了得,回回被警察追得撒丫子跑,就没看见过大兵削个警察。江湖还咋混啊?这回又让瘦猴子抓住话把儿了。就这,小子仍深怪侯四下脚狠,那个是大学生啊,跟我做,老爽啦!四哥你一脚,美女脸都开花了,我都没舍得打她,我还想抱她回去跟我入洞房呢。
楼道里更暗了些,再蹬上几层,侯四哈腰从楼梯上捡起个飘着一缕烟的烟屁股,显然是刚扔下的。小子不敢大声,他要追的警官分明就在上面。借一缕微光,侯四检查手里这把77式,发现枪梭子没啦,仅枪膛里存一颗子弹,小子把一句脏话憋在嗓子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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