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滴在大石头上,滴滴答答,听着这样的声音,她突然觉得很平静,转动眼珠看着旁边坐着的那个人,他双手抱膝,目光没有焦距,面目平静如泥胎捏就的神佛。
每次他听到血液落地的声音,都会露出一种很安详的表情。
他曾经,应该承受过很可怕的痛苦吧。施暴者,有很多都曾是受害者。
思墨突然恶劣一笑,她声音很轻,“你被谁虐待过吗?”
那个人没有反应,像是没听到她的声音。
“是很亲近的人吧,父亲?还是……母亲?”思墨也不管他听没听到,反正她就要死了,如果能找到他的伤疤按上一按,也是功德一件。
“被最亲近最信任的人施暴,很痛苦吧?”
“拨别人指甲的时候你快乐吗?是不是想感受他/她拔你指甲时的感觉?我告诉你,不一样的哦,拨陌生人的指甲,和拨最信任你的人的指甲,心里的感觉,可是大不一样的。”
血还在滴落,思墨扬起手臂,“他/她也这样放你的血祭祀那个神的吗?”
那个人突然看向她,眼神阴寒摄人。
思墨被他吓了跳,心跳蓦地加快,连血液都沸腾起来。
她猜对了!
“拨下的指甲也献给神了吧,拔了又长……长了又拔,”她迎着那个人的目光,神色兴奋得有些扭曲,“你是不是给神献出了很多指甲?”
看到那个人越来越阴狠的表情,她癫狂地笑起来,“哈哈哈哈!是不是很痛很难受!被最亲最爱的人献祭了啊!”她的声音突然低下来,目含悲悯,嘴角却勾起丝恶毒的嘲讽道:“你可真可怜啊……”
“指甲象征着什么?”她状似苦恼地偏头,“让我猜猜,指甲……”她蹙眉细想,最美好、珍贵的东西才会被献祭给神,美好……
那个人却慢慢平静下来,他静静地看着她,起身拿起地上的尖刀,抓住思墨的肩膀,一把刺向她。
“是种子!”思墨笑道,尖刀离她不过几厘的时候定住,她看着他的眼睛,“对不对,是种子,希望的种子!”
那双黑得照不进一丝光亮的眸子突然泛起涟漪,他狠狠捏住她的肩,第一次与他的祭品对话,声音平缓:“你是谁?”
思墨嘴角带着狞笑,心道,就算是杀人过百的你,也有怕的时候吧。
四周静谧无声,二人四目相对,思墨忽然向他的眼睛伸出手去,那个人下意识闪躲,她却突然转手扯住他的衣服,连推带撞,将他撞下了大石!
接着她跳下大石头就近举起人头大小的鹅卵石砸向那个人,一个两个,竭尽全力,歇斯底里!
她知道这点高度摔不死他,也知道那些大小的石头砸不死他,但她就是想报复他!狠狠报复他!报复他一再杀害她!
反正她也跑不掉的,她连死都不怕了,还有何惧?
那个人就那么躺在那里没起身,动也不动,像死了一样。
极致的癫狂后思墨逐渐冷静下来,有些后怕,踉踉跄跄退缩到旁边,见那个人没反应,手上的血还在淌,连忙撕了衣物扎在胳膊上,又在伤口处扎紧了止血,等了很久,那个人还是没动。
难道……他死了?
像是有个漩涡慢慢吞噬了她,思墨感到一阵恐惧,她颤着双臂抱紧自己,她……她杀人了?
她杀人了!
她犹豫了很久,才鼓起勇气慢慢靠近那个人。
那个人居然看着她!
他没死,他竟然一直看着她!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双眼睛,激起狂热的波澜,像是要吃了她!
那是一双杀人犯的眼睛,光是这样被他盯住,就如同被他恶魔的双手攫住咽喉!
思墨下意识想逃,她跌跌撞撞转身,仓皇逃离。
在山里兜兜转转找不到出路,直到日头西沉,山中笼罩了一层薄雾,思墨认命地停下脚步,她迷路了。
气温越来越低,此时已过寒露,一入夜冷得更厉害,而她失血过多,筋疲力尽,她还是会死在这里吧……
听到溪水淙淙,思墨勉力抬头,水……
她挪着步子,扒开草丛,果然是溪,汲了一捧水,她往前看去,发现一块大石头,是之前那个地方!她绕回来了!
她朝之前那个人躺的位置看去,人已经不在了,他果然是装的,本来那么矮的地方掉下去也不会伤多重,只是他为什么要装死?
思墨不愿多想,她转身摸索着逃离此处。远处几声怪鸟的叫声吓得她如惊弓之鸟,她瑟缩在一颗老树下,她好冷,好饿,好累。
思墨看着黑沉沉的天,会不会她这一闭眼,就再没睁开的机会了。
冷,好冷……
“嗷呜!”几声狼啸,狼……
思墨嘴唇哆嗦,居然有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