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山脚沙地往东南跑了一会,整个峡谷大盆地出现在眼前,远方山脚断崖下的贝力克湖像一颗神秘的蓝宝石镶嵌在山地间。
终于到达贝力克湖地区了。
一直以来悬着的心总算彻底放松下来,德康带着宝月慢慢行走,仔细观察这里的地形。
哈夏河在盆地中央静静流淌,两边无数的小溪从昆仑山脉和阿尔喀山脉顺流而下注入河中,形成一片广袤的沙地、沼泽区域。
哈夏河流过贝力克湖继续奔流一阵然后向南拐了个大湾,与从鲸鱼湖流出的湖水隔坡相望,各自向南奔流,最后消失在昆仑山脉崇山峻岭的峡谷之中。
一路跑来,天色渐渐暗淡,弥漫的夜雾带着丝丝寒意。
德康就在山脚处的沙地上刨了一个坑,胡乱扯了些小草墩子上的杂草铺在里面,做个简单的窝过一晚。
碰到这种新鲜事宝月很起劲。
德康刨土她跟在边上乱刨一通,搞得满身沙尘,德康拨拉杂草她就钻进小草墩子乱扒一气,两个草墩子钻下来,宝月成了稻草崽,从头到尾巴粘满枯草叶。
完事她还仰着小脸期待地看着德康,希望得到表扬。
宝月如愿以偿。
奔波了一天他俩很快就呼呼入睡,夜晚德康被一种奇怪的动响惊醒,侧耳倾听,声音来自东边河岸,他轻轻放下宝月,蹑手蹑脚往东走,走出百来步才慢慢跑起来。
向东走了一段路,德康渐渐靠近盆地中央的哈夏河滩,毫无征兆的,尾巴打得横直、背毛也竖起来:‘有情况!’
德康警惕地停下脚步,压低身体慢慢匍匐前行。
爬上一个小沙丘,两三百多步前是十几头羚羊,正站在沼泽边瞪着乌黑的眼睛盯着德康出现的方位,他们的四肢紧张不安地不停移动着。
双方的目光刚碰到一起,羚羊们拔腿往动奔逃。
眼前的肥羊令自己热血沸腾,德康跃下沙丘朝羚羊群冲过去,可是无论如何使劲奔跑,肥美的羚羊迈着轻快的脚步离自己越来越远。
领头的那只羚羊在奔跑中不断高高跃起,只见他前肢收起、后肢直挺,不断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夸张的弧线。
‘这混蛋炫耀着他的体能和奔跑能力,简直是在嘲讽哥。’德康眼里喷着火
经过一段徒劳的奔跑,德康不得不放弃追杀,大口大口喘着气站在原地看着肥羊们跑过前方的沙丘逐渐从视野中消失;只一瞬间,周围的大地立刻安静下来,仿佛刚才的一幕从来没有发生过。
德康只好垂头丧气往回走:‘这么好的机会摆到眼前,自己却草率地浪费掉。’
单论冲刺的速度,在阿尔金没有谁比得上羚羊,况且他们还是长跑健将,可送上门的美味就这样在眼前溜走,德康怎么也不甘心。
‘操蛋啊!以后再也不能犯这样的简单错误,呆在羚羊群的上风处出没,这和给他们通风报信没啥区别。’德康越想越郁闷。
回到沙坑,宝月在那缩成一团依旧在呼呼大睡。
德康早没了睡意,趴在宝月身旁发呆,看着漆黑的夜空,脑子不可抑止地胡思乱想起来:‘阿妈说枪杀是对我们家族的阴谋,人类对我们的阴谋?阿妈到底还知道些什么没来得及告诉我;这些该死的恶棍还开着别的车去了哪里,就剩自己和宝月,他们没理由分兵?难道说。。。。。。这些恶棍还在追杀别的狼族?’
‘阿尔金来了别的狼群,我们却一无所知!他们一路悄悄潜伏进来,想干什么?’想到这里德康不禁浑身毛骨悚然。
他回头看了看身后,阿尔戈山脉的影子铺在沙地上,像个庞大无比的荒野妖怪,随时鲸吞一切动植物。
德康起身在附近的沙地飞速奔跑,宣泄心中的恐惧。
不知道来回跑了多少圈,心境渐渐安稳,耳中传来哭声,德康停下脚步,侧头看到宝月站在沙坑前,身子缩成一团,正惊恐地看着自己哭泣。
德康顾不上满身大汗,跑上前抱住宝月:“别怕。有二哥在呢.”
宝月挣扎着抬起泪眼婆娑的小脸:“宝月怕怕。二哥奔得好疯狂。”
“二哥精力充沛,试试自己能跑多快、多久嘛。”德康轻描淡写地对她说。接着又把刚才惊走羚羊群的事告诉了她。
宝月抓紧了德康的耳朵:“原来是这样啊。刚才吓死宝月了,我还以为二哥疯了。”
她小眼珠转了一圈,皱着眉问道:“羚羊们真的跑得比二哥快吗?那以后二哥就吃不到羚羊肉咯。”
德康放下她,自己也顺势趴下:“大地上,不是谁跑得快就厉害。羚羊跑得再快,二哥也有办法逮住他们,当然现在二哥独自去逮的话,要花费好多的昼夜,等你大一些,我们两个一起上,轻松就能吃到肥美的羚羊肉。”
一听到能帮二哥做事,宝月高兴地跳起来:“宝月现在就要长大,和二哥一起去捕猎。逮好吃的。”
德康看着她默然无语:‘只有熬过这个冬季,你才算活了下来,才能帮二哥做事。’
说完德康抱着宝月又眯了一会,不知不觉间天际发白了。
德康背着宝月出发,向贝力克湖跑去。
跑了大半天,一路上趟过无数条顺着山势注入哈夏河的小溪,贝力克湖在眼中终于从小水洼变成了深不可测的神秘大湖。
贝力克湖呈北南水势。
湖西的雪山溪水顺着一条宽大的浅水河注入湖的南端,而湖东的溪水则在东岸北端形成一片大沼泽注入湖中;湖的西北段紧挨着山体,远远看去湖仿佛是从山底冒出来的,加之近山体处的湖水蓝的发黑,更增加了贝力克湖的神秘感;湖南岸有两个出水口,形成两条季节河,在峡谷盆地蜿蜒流淌,形成一片沼泽地带,消失在远方的沙地里。
德康暂时无心欣赏这美景,昼夜紧迫。
稍事休息,德康爬上湖西高地查看附近的地形,最后选定在湖西不远处、靠近山脚的干燥沙地打洞筑窝。
绕着这片山脚跑了两个来回,看到有块巨大的岩石窝在山脚的沙地里,很可能是以前山崩时滚下来的。
真实绝佳天赐,在岩石周围打沙洞可以避风雪,防止洞口被大雪掩埋,德康跳上岩石又可以观察周围的动静,选择最佳的捕猎机会,还有一个好处是可以帮助宝月躲避飞鹰的偷袭。
这里的沙地也有不少的老鼠洞,这些讨厌的小样似乎无处不在。
德康挑了个离岩石最近,一个出口在一丛莎草旁边的老鼠洞作为打洞的基点。
绕着洞口周围走一圈,在老鼠洞的另外两个出口,刨了一阵沙土,把洞给掩埋掉,又叼了两块大石子死死堵住;接着在莎草丛旁顺着老鼠洞开始刨挖,表面的沙土很松软,前爪刨、后爪扫,很快挖进去一个身位。
这时德康暂停刨挖,身体靠着洞壁的两侧来回使劲挤压,以使两侧松软的沙墙变得紧致坚固,不会轻易坍塌,接着身体一点点往上拱,慢慢挤压洞顶,尽可能使得顶部呈牢固的圆弧型。
自从脑袋钻入沙洞,就不断听到洞穴深处老鼠来回的奔跑声、吱吱。。。吱。。。的尖叫声,伴随这自己的每一次刨挖,惊恐的老鼠发出越来越高、越来越尖锐的叫声。
宝月自然是不会空闲着的,她在身后胡乱的扒拉着德康扫出去的沙土,听到老鼠的尖叫声,她凑到洞口对着里面嗬。。。嗬。。。乱叫几声威胁小老鼠。
老鼠虽然把洞挖得有些曲折,但对于狼族来说自然不值一提,要挖的藏身洞足够容纳这些小曲折。
当德康斜向下挖到两个半身位时,前方的老鼠洞变得平直了,可以清楚地看到一只大老鼠瞪大眼惊恐地看着他。
他全身都在不停地抽动,和德康对视了一眼后,老鼠转身狂刨身后的沙墙,没刨几下又在不大的空间来回极速乱窜。
德康侧过头伸出右前爪去抓老鼠,扒拉了几下还是够不着,这时老鼠发出的尖叫声简直可以把洞掀塌。
打洞最辛苦的不是爪子,而是鼻子,满鼻子的沙尘灌着,德康不时打着喷嚏,此时尽管距离肥老鼠只有一步之遥,还是不得不退出洞呼吸几口新鲜空气,休息一下。
倒爬着出来,趴在草墩边上深吸几口气,德康开始清理洞口堆积的沙土,均匀地扒拉到四周。
看到二哥退出来,宝月没上来缠他,在洞口转了一圈就嗖地窜进洞里去了。
眨眼间,洞里传来老鼠的尖叫声和宝月的恐吓声,不一会儿,老鼠的尖叫声越来越急促,而宝月则奇怪的没了声响。
德康爬进洞去看个究竟:宝月竟然在刨沙土。
她在刨开的大洞底部顺着小老鼠洞往里挖,后肢不时向后扒拉刨出的沙土,她干得很认真,看到时半个身子已经钻了进去。
德康悄悄退出洞,满心欢喜:‘宝月会帮我干活咯!’
没过多久,洞里传来老鼠凄厉的惨叫,宝月叼着仍在奋力挣扎的肥老鼠跑到德康面前,献宝似的在德康面前晃悠。
“宝月真能干。。。。。。”德康的话还没说完。。。
垂死挣扎的大老鼠趁着宝月咧嘴一笑的档口,扭身挣脱了宝月的小门牙,在掉地的一瞬间起身狂奔,向外窜出去。
宝月目瞪口呆地看着肥老鼠逃跑,完全忘了上前抓捕。
‘该死的。’德康赶紧纵身一扑,还是晚了一点点,前爪落在肥老鼠的尾巴后面,肥老鼠又是一声尖叫,转向继续逃窜。
可是近处没有他可以钻逃的洞口,这种小把戏对德康来说结果都是一样的,德康四肢发力,转身紧追,两三个起落扑住肥老鼠,右前爪一使劲拗断了他的脖子。
宝月追上前来,恨恨地咬住肥老鼠,使劲摔在沙地上,围着死老鼠打转,嘴巴发出嗬吼。。。嗬吼。。。的威胁声,还不时用爪子抓几下,直到把肥老鼠整得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完事委屈地跑到德康跟前,仰脸嘟起小嘴巴一声不吭。
德康搂住她,摸着她的小脑袋:“宝月。记住。逮到任何猎物,第一件事就是咬断他的脖子,死了的猎物才是我们的美味。”
吞掉肥老鼠,带着宝月到山脚的小溪喝了些水,德康准备进洞继续刨挖。
宝月却冲在前面跑进洞穴,一溜烟钻到洞底对着德康狂招手:“二哥快来看。这里好多东西!”
德康把头伸进宝月挖开的小洞想看个究竟,可是肩膀却卡在外面,只好乖乖退出来,老老实实地刨挖这半个身位的沙土,由于宝月前面的帮忙,很容易刨开剩余的这段空间。
看着眼前肥老鼠每天藏身、睡觉的地方,德康不由得大吃一惊。
藏身室的左面一爪距离是肥老鼠的冬粮储藏室:各种各样的草籽、草根、草茎,小野果,碎肉干,碎骨头,碎蛋壳,还有羽毛,乱七八糟塞满了有德康两个脑袋那么大的空间。
难怪宝月在自己面前献宝。
德康不禁暗自嘀咕:‘个小样。真会折腾,到哪倒腾来这么多东西!怪不得能长那么肥。’
亲几口后送出一脸骄傲状的宝月,德康拐头向右下方刨挖。
随着洞穴向下延伸,渐渐的,沙土层变得紧凑、坚硬起来,只能一点点、一点点刨,即便这样,刨挖时前爪还是感到越来越疼痛,不得已时,德康就爬出洞口掉个身,倒爬进去用后抓胡乱刨上一阵。
几个来回下来,全身发热,四肢发酸,德康只好退出来,趴在洞口大口喘气,休息一会。
这时宝月会乖巧地蹲坐在身旁,拍掉二哥前爪的沙尘,用小舌头轻轻舔。
不知道宝月怎么明白的二哥是在为她打洞过冬,她没问,德康也没说,但他真实地感受到了这一点:宝月没有如以往一般打闹嬉戏,在自己刨挖时,她不是帮着扒拉沙土,就是在洞口蹲守,当自己出洞休息时,她就帮他拍尘按摩。
或许是她的小身体感受到了严寒的即将来临吧。
一个多昼夜过去了,随着打洞的深入,越来越觉得干活时洞里闷热难耐,于是刨挖的时间在渐渐缩短,而出动休息的时间越来越长。
刨到拐弯进去有四五个身位时,沙土层坚硬得无法再刨,德康只好把洞穴底部的两边和洞顶刨宽些,以便自己和宝月能舒适地躺着睡大觉。
提着最后的劲干完这些,德康感觉自己快瘫倒了。
拖着疲乏的身体爬出洞穴,大口呼吸新鲜空气,心里不禁想:‘刨挖比身体长几倍的洞,自己都累成这样。那些老鼠遍地开挖比自身长几十倍,上百倍的洞穴,他们是如何做到的?’
宝月又给德康按摩了一番,然后跑进洞穴查看进展情况,不一会她喜滋滋地爬出来:“二哥。洞穴挖好了吗?咱们以后是不是一直呆在这里?”
“宝月。马上就要下雪了,到时候很冷很冷,雪会下一个身子那么厚,从现在开始二哥得去逮好多猎物,到时咱就窝在洞里暖烘烘地睡大觉;这个冬季就住这里,等大地开始回暖,大雪融化,我们再四处去逛逛。”德康怜爱地摸着包月的小脑袋。
洞穴的结尾活很轻松,就是扒拉些枯草铺垫在洞底。
宝月干得比德康还卖力,叼着杂草进进出出忙个不停,从小草墩子到洞口再到洞底,一路都是她落下的枯草,真正叼到洞底的没几根。
这个时节沙地上枯草到处都是,很快他俩就铺垫了厚厚一层,最后德康把追踪犬皮毛展开铺在枯草垫上,大功告成。
看着宝月在皮毛上欣喜地跳跃打滚,她不知道,尽管筑好了新窝,但严寒对小狼崽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趴在洞口打了一个盹,醒来已是黄昏,风呜呜呜怪叫着刮过大地,德康闻到了空气中带着的寒意。
最多只有两三个昼夜,雪花就会落下来。
必须抓紧时间去逮猎物,现在远不是松懈的时候。
德康起身在巨岩边上撒尿,用身体贴着岩壁摩擦,留下强烈的警告气味,完事爬进洞,拍醒正在呼呼大睡的宝月,背上睡眼朦胧的她往东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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