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霜如银,寒风似刀。
夜晚,街道上早已冷冷清清,却有一家酒馆灯火通明,不时传出阵阵劝酒声、哄笑声。
酒馆不大,只有七八张酒桌,此刻却都坐满了人,众人无不兴高采烈、面色潮红。
在酒馆中央有一火炉,店小二不时向炉内加炭,烧的铁炉轰轰直响,只听这声音,身上寒气便去了一半,若此时再来一壶滚热的高粱酒,一口下咽,自咽喉至腹部立刻如同燃烧一般,情不自禁道一声“好酒!”
这时,房门一开,一股寒风跟着吹了进来,临近房门的几桌客人被寒风一吹,立刻打个哆嗦,纷纷转过头,眼中带着强烈不满向门口看去。
“官府例行巡查,老少爷们儿都坐着别动,跟哥几个说一下自己的尊名、住处,若爷们儿配合的好,哥几个转一圈就走。”只见从门外进来四名身穿兵服、腰挎长刀的大汉,进门后便挨个扫视,原来是几个巡夜的捕快。
“官老爷何必那么辛苦,大冷天的坐下来喝一碗多自在,小弟我请了!”有一人笑道。
“嘿!兄弟心意我领了,这天寒地冻的,谁不想喝几碗热酒再搂个娘们躲被窝里逍遥快活,可此时临近年关,蟊贼狗盗无钱过年一个个都红了眼睛,前几日城东刘二家便被一伙强盗抢个干净,刘二家婆娘都被那帮歹人掳了去,今日才放回来。”其中一个大汉说道。
众人听前几句先是大笑,听到后面却是吃了一惊,心内隐隐不安起来。
“宋虎!闭上你那张臭嘴!你跟这么多人说王二家的丑事你让王二婆娘日后如何做人!赶紧查完咱们走人,一会还要去那红日酒楼呢!”另一名有大胡子的捕快却是呵斥道。
那名为宋虎的捕快面露尴尬之色,自知话语鲁莽了,便不再做声,一桌桌查了下去。
“哎吆!”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惨叫了一声,声音颇为稚嫩,像是一孩童发出。
众人寻着声音看去,只见北边一酒桌旁边,一名身穿白衣的青年正抓着一衣衫褴褛的少年的手腕,面露怒色。
白衣青年似乎手上力气不小,那少年疼得直龇牙咧嘴,用力挣脱却挣脱不掉。
白衣青年冷哼一声,刚要张口说话,那少年却抢先开口喊道:“官老爷救命!此人乃江洋大盗,人称‘浪里滚’齐十三,他又要行凶杀人啦!”说罢,身子一软,向地上倒去。
白衣青年怒道:“你胡说什么?”竟将那少年提了起来,挥掌便要打去。
众捕快脸色大变,心内虽有些起疑,却没时间仔细思量,当即刷刷抽出佩刀,大喝几声向那白衣青年攻了过去。
“放开那少年,莫要行凶伤人!”
之前呵斥宋虎的大胡子捕快离的最近,两步冲到白衣青年身前,运足内劲挥刀砍去!
只见这一刀既快又狠,夹杂着破空声,转眼就要落到白衣男子肩头。
白衣青年冷哼一声,松手放开那少年,同时略微侧身便已躲开刀锋,而后伸手成爪抓向捕快的手腕,即准又狠。
捕快大惊,自己这一刀名为“开山式”,练了已有二十多年火候,快速威猛至极,但对方竟如此轻松便躲过且还有后招,自己心下惊佩不已。
眼看自己手腕就要被对方抓住,那大胡子捕快大喝一声,硬生生止住刀势,紧接着手腕一拧,刀刃朝向外侧,同时身子往后一仰,钢刀抽回半尺,刀刃正好迎向那白衣青年的手掌,如对方继续抓来,手掌立刻会被削成两半。
“好功夫。”白衣青年称赞道,本来抓过去的手掌一沉,已到了钢刀下面,而后食指往刀面一弹。
大胡子捕快只觉得一股大力向钢刀涌来,震的右手一麻,钢刀脱手飞出,“当”的一声插到了房梁之上,刀把还兀自晃动不已。
这时,其他三个捕快才冲到跟前,见此人武功如此了得,三人都双手持刀迎着白衣青年,却是不敢上前搏斗。
屋里其他客人怕殃及池鱼,无人愿看这热闹,纷纷向门外挤去,转眼馆内一空,那少年也夹杂其中溜了出去。
“几位官爷听我一句可好?”白衣青年在桌前长身而立,淡淡的开口说道。
大胡子捕快正忐忑不已:此人武功如此高强,怕是我们四人联手也伤不了这厮一根寒毛,如若硬来,我们四人性命多半便要交待在这里,此时寒冬半夜,救兵更不可能会有了,此刻不如退一步放那人离去,先保得性命再说,今日记得他模样,日后不怕找不回梁子。便说道:“阁下有话请说。”
“我乃嬴州人士,姓白名誉,并不是刚刚那小子所说的什么浪里滚。”白衣青年说道:“方才我举杯饮酒时,那小子在我背后将我玉佩摸走了,我当即发觉,擒住了他。”
白衣青年说到这里,便闭口不言了,显然是对后面发生的事大为不满。
几位捕快听闻此言,心下细细一想,纷纷暗叫惭愧,听这白衣青年口音,确是正宗的嬴州话无疑,而那‘浪里滚’齐十三却是江东人士,口音大相径庭。
方才自己四人一听那少年大叫此人便是那大名鼎鼎的朝廷重犯’浪里滚’,而当时此人正要出手打那少年,情急之下,自己心里便乱了,轻信少年所言,差点把性命搭在这里。
大胡子捕快当即双手抱拳,说道:“是在下鲁莽了还请少侠原谅则个,少侠今日手下留情,我等牢记心中,告辞了!”
说罢,双腿用力一跃而起,竟纵起一丈高,将插在房顶的钢刀拔了下来,而后转身便向门外走去。其他三人也向白衣青年略一抱拳,转身离去。
“咱们几个抓住那小王八羔子,打烂他的臭嘴!”“打的他妈都不认识!”“打一顿再关大牢,让他遭几天罪再通知他父母领人!”门外传来那几名捕快的声音,显然对那少年气愤不已。
待几个捕快的声音远了,白衣青年扔下一个银锭,转身走出门去。
月光皎洁,映的地面寒霜清晰可见,白衣青年站在酒馆门口向地上看去,只见寒霜中有无数杂乱的脚印。其中有一双小脚印,此处并无女人,如此尺寸只有少年才会有。
白衣青年白誉冷笑一声,心想:那几个捕快我不愿招惹,可你这小贼,我绝不放过你。
当即,寻着脚印向前走去。
酒馆东边半里地外的一个胡同里,有一道瘦弱的身影正急匆匆的向前跑,仔细看去,却是之前酒馆中偷东西的那少年。
“奶奶的,我秦方英明一世今日却踩了狗、屎!这次怎么遇到这么个硬点子,方才他一招便把那大胡子钢刀缴了,就我这样的一百个也不是这厮的对手啊!怕是那几个捕快得知真相后也会帮他抓我了!事到如今,逃命要紧,家离这里太远,回家怕是夜长梦多,不如先去城东那破庙躲上一躲,明日再作打算。”这少年暗恨自己有眼无珠,被逼无奈不得不选用三十六计之“上策”。
此时夜已颇深,偶尔能听见几声犬吠声,除此之外便只有这秦方的喘息声。
秦方对这一带路径甚为熟悉,他不走大路,专走羊肠小道,绕来绕去多跑了一里地才到那破庙。
秦方推门走了进去,借着月光看了一圈,庙内只有自己,这才放下心来。
秦方曾在别的寺庙中见过有妇人烧香祈祷,当即学模学样,跪到佛像前面的蒲团上,口中默念:“大慈大悲观音菩萨,保佑秦方我平安熬过今晚,不被那小白脸抓住,今日匆匆来此并未携带高香,待我平安度险后一定补上。对了,也要保佑我不被那几个捕快捉去,菩萨保佑。”
秦方心中害怕,拜的倒是颇为虔诚,这几句话来回念叨了几十遍,而后便姿势一换,坐到了蒲团上。
刚刚经过了奔跑,一开始秦方还未感觉寒冷,可坐了一会,秦方上下两牙便开始打架了,“乖乖,冻死老子了,怎么这么冷,没让那小白脸打死却要先冻死了。”秦方抱着肩膀,又站了起来,在庙内来回走动,
突然,外面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脚步声由远及近,显然是向这里走来了。
秦方道是那白衣青年寻来了,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叫了声乖乖,想夺窗而出,这时脚步声却已到了门前,跑是来不及了。
秦方忽然发现佛像前的台案下面有一洞,不及多想,连忙快步向前而后身子一缩钻进洞去。
“奶奶的,关键时刻菩萨也不管用,看来菩萨平时也是概不赊欠,老子今日未上香菩萨便不保佑,拖欠一天都不行,老子今日怕是凶多吉少,如果真被那小白脸发现,我便把那玉佩还他,若他不依不饶,老子便跟他拼了!”秦方心里暗暗发狠,从怀中取出一把匕首,除去刀鞘握在手中。
这时,门吱嘎一声打了开来,似乎进来一人,脚步声有些散乱,秦方身在洞中,恰好看不到门口情况,只能靠一对耳朵,心里更是砰砰直跳。
吱嘎一声,门又关上了,接着响起散乱的脚步声,似乎是来人往里走了几步,而后扑通一声。
秦方心疑:“这小白脸走路怎么如此不稳?莫非被那几个捕快给伤了?假若如此,那是天助我也!老子趁机逃走便是,料他也追不上我。”
秦方暗自打气,壮了几分胆子,而后把脑袋向前伸了伸,向洞外看去。
这破庙房顶有几个大洞,月光透过大洞照进庙中,比点蜡烛还要明亮几分。
秦方看去,只见来人正坐倒在蒲团上,这人身穿白衣,仔细看去却不是那白衣青年,此人年龄要大一些,约莫三十多岁,头发颇为散乱,身上的白衣却有斑斑的血迹。
秦方心下一宽:“谢天谢地,还好不是那小白脸,看来佛祖也不是不能通融。不过看此人像是受了重伤,老子先在这观察片刻,那小白脸不一定不来。”
那人似乎受伤极重,坐在那里摇摇晃晃,似乎随时会倒下,呼吸更是十分散乱。
秦方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深夜,周围一片寂静,除了那受伤男子的喘息声和不时的咳嗽声外,再无其他声音。
过了一盏茶时间,秦方渐渐放下心来,正琢磨怎么绕开那受伤之人回家去,却在这时,外面又有一阵脚步声传来,声音却是轻盈而稳重。
“小兔崽子,我看你往哪里躲,拿了我的东西就想跑?天底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看我怎么收拾你!”
秦方大惊,这次真是那白衣青年到了!当下更不敢作声,紧紧握着手中的匕首。
那受伤之人目光闪烁,道是追兵来了,暗自提起一口真气,准备打对手个措手不及。
原来,那白衣青年白誉离开酒馆后,沿着秦方的脚印一路寻找,绕了大半个圈,此刻终于来到这破庙前。
白誉大笑两声,伸手便要开门。
突然,白誉目光一闪,身子拔地而起,一个“鹞子翻身”跃到了身侧一丈处,只听“砰砰”两声,白誉转头望去,门板上赫然插着两枚飞钉。
“什么人,不知廉耻用这暗箭伤人!”白誉喝道。
“通天神教办事,诸人回避!”远处传来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甚是难听,如同夜枭啼叫,深夜中令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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