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誉趁着无量剑上下大乱的时机,悄悄逃出了剑湖宫,在后山的密林中一阵发足狂奔。直到耳听得喊声渐远,无人追来,才坐在一棵树下休息。只是他刚刚吸了数人的内力,全身精力充沛,惟觉力气太多,又用得什么休息?他不知其中缘故,又感到体内内力实在太多,来来去去,始终不绝,还以为有甚凶险,只是牵挂木婉清,方暂时压下心中不安。
休息一阵,段誉又行出里许,乍听得吱吱两声,眼前灰影幌动,一只小兽迅捷异常的从身前掠过,依稀便是仲灵的那只闪电貂。段誉大喜,心下想着要帮钟灵寻回闪电貂,当即便学着钟灵吹口哨的声音,嘘溜溜的吹了几下。灰影一闪,这只小兽从高树上急速跃落在他身前丈许,果然正是钟灵养的那只闪电貂。
段誉又嘘溜溜的吹了几下,学着钟灵的法子一番施为,就想将闪电貂抱起。岂料刚碰到闪电貂,他便觉双手一震,跟着左腿一下剧痛,灰影闪动,闪电貂已跃在丈许之外。段誉惊叫:“啊哟!你咬我。”只见左腿裤脚管破了一个小孔,急忙捋起裤筒,见左腿内侧给咬出了两排齿印,鲜血正自渗出。
段誉心下大恐:“你……你……怎么不讲道理?我是你主人的朋友啊!哎唷!”话未说完,左腿一阵酸麻,不由跪倒在地。他双手忙牢牢按住伤口上侧,想阻毒质上延,但跟着右腿酸麻,登时摔倒。他大惊之下,双手撑地,想要站起可是手臂也已麻木无力。他向前爬了几步,闪电貂仍一动不动的瞧着他。又过得片刻,他四肢百骸都渐渐僵硬,到得后来眼睛嘴巴都合不拢,可神智却仍然清明。段誉心下不由自怨自哀起来,责怪自己为何如此鲁莽。
就在这时,猛听得“江昂、江昂”的大吼之声,跟着“卟、卟、卟”声响,草丛中跃出一物。段誉这几日听吴郁二人说得多了,知道这是莽牯朱蛤到了。他心下惊恐万分,生怕多看一眼这莽牯朱蛤会化成脓血,可中毒之下头不能动,眼不能闭,却是想不看也不行。几声怪叫之后,一只小蛤蟆便跃到了他的眼前。小蛤蟆长不逾两寸,全身殷红胜血,眼睛却闪闪发出金光。它嘴一张,颈下薄皮震动,便是江昂一声牛鸣般的吼叫,如此小小身子,竟能发出偌大鸣叫,若非亲见,说什么也不能相信。
段誉心下大奇,正怀疑自己是否会化成一滩脓血,便见闪电貂和朱蛤斗了起来。两只毒**手不过一个回合,便分出了高下。闪电貂固然速度绝伦,但毒性却是不比朱蛤,咬了朱蛤一口,却反被朱蛤给毒死了。
朱蛤吸了闪电貂的毒素后,草丛中又游出一条红黑斑斓的大蜈蚣来,足有七八寸长。那蜈蚣游动极快,朱蛤接连追扑几下都没扑中。而等到朱蛤“江昂“一声想要喷射毒雾时,那蜈蚣却已慌不择路的游入了段誉的嘴巴。段誉吓得几欲晕去,但苦于半点动弹不得,连合拢嘴巴也是不能,只觉咽喉、食道自上向下的一阵麻痒,蜈蚣已钻入了他肚中。段誉觉得自己肚中一阵翻腾,只觉天下悲惨之事,无过于此,而滑稽之事,亦无过于此,只想放声大哭,又想纵声大笑,但肌肉僵硬,又怎发得出半点声音?眼泪却滚滚而下,落在土上。
岂知祸不单行,在那蜈蚣之后,莽牯朱蛤竟然也纵身一跳,朝着他的舌头跃来。眼看朱蛤就要入口,一道白影“倏”的一下从高处落了下来,正好拦截在了朱蛤的必经之路上。莽牯朱蛤仿佛自投罗网一般,“啪嗒”一下跳进了这白影之中。
“江昂、江昂”,莽牯朱蛤发出声声大吼,在白影之中剧烈的挣扎起来。段誉这时才看清,罩住莽牯朱蛤的竟然是一张足有半人大小的白色细网。这细网不知是何物织就,看上去又韧又黏,边缘处还有铁坠子连接,朱蛤在其中左冲右突一阵,不但未曾挣扎开来,反倒被丝网纠缠的越来越紧。段誉心中顿时生出希望,这细网显然是人造之物,既然细网如此巧合的落下,上方的树木之上必然藏着人,说不定便是附近山中的猎户。只要这抛网之人能够抓住朱蛤,自己或许还能有救。
朱蛤愤怒的“江昂、江昂、江昂”的不停大叫起来。随着它的吼叫,草丛之中簌簌而响,四五条五颜六色的蛇自草丛中游了出来,好似仆从一般游到了朱蛤身边,一动也不敢动。朱蛤努力挪动着自己小小的身子,想要利用这些蛇蹭掉身上的丝网。但这网上也不知做了何等布置,仅有朝里的一面有黏性,外面却是又光又滑,朱蛤蹭了一会儿,不但没蹭掉丝网,反倒是被丝网给缠成了一个圆球,仅有一张蛤蟆嘴还半露在外面,看上去颇为可笑。
段誉此时却没有调笑朱蛤的心思,他身上的僵麻之感越来越重,整个身体似乎都已经没有了知觉。往常他是最怕蛇虫之类滑腻腻的动物的,但此时被朱蛤召唤来的几条毒蛇中就有几条紧挨着他,他却丝毫感觉不到异样,只觉得整个世界似乎都在离他而去,仿佛下一刻就再也感受不到这个世界。他心态虽然素来豁达,但在这死亡威胁的慢慢逼迫之下,想到自身就要葬身在这群蛇之中,却也不禁心生叹息:“我恐怕是等不到这捕捉朱蛤的人来救了!不过这闪电貂的毒性奇异,除了钟姑娘的爹爹原也没人能解。这捕捉朱蛤的人救不救我,怕是也没什么分别。只是这般死法,模样实在太不雅观,这般张大了口,是白痴鬼还是馋鬼?若是被木姑娘见到我这个光屁股大嘴僵尸鬼的模样,只怕是要心中作呕了。”
就在他自我解嘲之时,草丛之中又有动静,“卟、卟”声响中又有一只殷红胜血的小蛤蟆跳了出来。段誉瞧着这只小蛤蟆,比起已经被丝网裹住的那只要大上半分,色彩稍显黯淡,眼中同样金光闪闪。段誉心道:“这莽牯朱蛤原来还是一对的,这公的被抓了,母的便前来救夫了。这不就和木姑娘要救我一般么。哎,可怜木姑娘为我绑了左掌门的爱子,我却要悄无声息的死在这荒山野岭之中。却是辜负了木姑娘对我的一往情深了。”
后来的那只莽牯朱蛤,叫着跳到同伴的身边,朝着丝网连喷了数口毒气。段誉知道这毒气的厉害,能把毒蛇当食物吃的闪电貂,只是被喷了一口便立时了账。他的脸面离着那只被裹住的朱蛤只有尺许距离,若是不巧被喷上一口,便也不用等闪电貂毒继续发作了。还好,母朱蛤这数口毒气却没有对着他的面孔喷吐,让他逃过了一劫。可即便如此,那数团毒气在四周扩散开来,却也使得段誉的头脑阵阵发晕,呼吸变得越发艰难。
可是这人畜中者立毙的毒气,对于只是一件死物的丝网却是全无作用。母朱蛤连喷数口毒气都未能溶解掉那丝网,只是将白色的丝网染成了一团红色。母朱蛤急得吼叫连连,绕着公朱蛤团团而转。却不防悄无声息间高处又是一张丝网洒下,将母朱蛤也罩了个结结实实。母朱蛤立时挣扎起来,结果没用多长时间便落得和配偶同样的下场,也被丝网结结实实的裹成了一个圆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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