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军粮案不能告一段落?”
“北伐之事不停,军粮案会再次发生,甚至愈演愈烈!”
钱有为叹气道:“朝堂如此,怎会无人制止?”
方晨道:“穷兵黩武,文人借史讽今,武将难以控权,自然是败多胜少。先祖皇帝兴文抑武,本是不愿再演前朝之变,奈何此举封堵了大宋的未来的军武发展,才会造成如今这般局面。”
钱有为十分赞同方晨的观点,只不过这种大逆不道之言,还是少说为妙。
“小晨,今后这种言论,切记不要在外人面前提及。”
“小子知道了。”
对于军粮案一事,方晨充分展现出了自身的谋略,这也让钱有为愈加看重。
“安心养伤,过几日先去县学搏个童生,之后本县自会带你拜师。”
“劳烦大人操心。”
“你我之间,无须多礼,日后你若能踏足朝堂,当谨记为民办事,为国分忧!”
“大人,小子有一事不明。”
“讲来。”
“为何大人如此看重小子?”
“你是想说,谦儿吧?”
县大人的贵公子,怎么说也是亲骨肉,怎不见钱有为替钱谦谋划?
方晨笑着点头,钱有为解释道:“他与你不同。”
“皆为人,有何不同?”
“出身不同,商贾三代皆为贱,三代之后可称良。他的未来,仅在一县之地,最多不过一个秀才身,再往上已是奢望。”
“小公子可知此事?”
钱有为点头,“这是钱家的必经之路,积蓄三代不再为商,用心苦读。三代之后若家中子嗣考上功名,自可登堂入室。”
“没有其他的办法吗?”
“有!需贵人相助,谦儿方可为官。”
方晨明白了,“大人放心,小公子不会白叫我一声兄长。”
“希望本县没有看错你。”
钱有为在吴县,那可是出了名的大善人,为官从不欺压百姓,对于县中的读书人更是大力支持。
谁家缺衣少食、缺笔少墨,只要让他知晓,第二日就会送到家中。
而吴县出身的读书人,都在钱有为的“呵护”下茁壮成长。
如主簿陈默,就是其中之一。
只不过钱有为因前身是商贾,很多博取功名的读书人在出名后,都会选择与他划清界限。
或许是怕受其连累,又或许是担心受到牵连。
钱有为对此并未失望,反而日复一日相助他人,所求也不过日后钱家受难时,有人能帮他一把。
用他的话来说,那就是钱财再多,不及好友三人。
落难时出手相助的朋友,才是至交。
方晨,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在他之外,受钱有为恩惠者,数以百计。
方晨明悟,钱有为心喜,当晚宴请亲朋(陈默和吴道理)。
三人对饮,吴道理拍着桌子喊道:“大人,我这主意不错吧?”
钱有为瞪了他一眼,“你还好意思说,三言两语就被小晨蛊惑,险些酿成大错。”
吴道理却不生气,反而得意十足,“不管怎么说,我这计策也算是成功了。你们读书人办不成的事,我老吴做到了,陈默啊,你说呢?”
陈默哭笑不得,忙道:“县尉大人,不愧是人中英杰。”
“那是!默啊,我跟你讲,想当初老吴还在军中时,那才叫一个威风......”
酒劲上头,自然免不了吹嘘自身几句,好叫旁人拍手称赞。
可在场三人已算旧友,知根知底,对于吴道理讲过千百遍的个人“经历”早就嗤之以鼻。
没聊几句便没了下文,再看却发现陈默不知何时将座位挪远,有意避开吴道理。
气氛略显诡异,吴道理瞪着眼看了好半天,随后站起身,“你们不愿听,那我去找千里说!”
也不管二人是何反应,直接离席,跑到方晨所在的后院中。
钱有为苦笑,“吴县尉不喝酒时还算彬彬有礼,怎得每次喝完酒,跟变了个人一样?”
陈默附和道:“大人,下次吃酒,还是别请他了。”
虽然嘴上掀起,可每次吃饭,他们都会叫上吴道理。
不因别事,三人相互搭伴已有五年,在这小小的吴县之中,如同亲友,缺了谁都会感觉不完美。
而撒酒疯的吴道理,却被他们忘在了脑后,以至于方晨刚入梦就被人从梦中抓了出来。
“吴叔,您老这是喝了多少?咋就喝成这样了?”
方晨头型乱糟糟,神色有些呆滞,他实在无法想象,自己刚刚还在梦会女仙,怎么一瞬间就变成一个满身酒气的糟汉子?
关键是这汉子,还跟他十分亲热,抱着他不断蹭。
身上激起阵阵寒意,该不会吴叔有什么古怪的“癖好”吧?
方晨下意识双手向下捂,眼中满是戒备。
“千里啊,吴叔跟你讲讲,当年我在军中的故事!”
“啊?这么晚了,不合适吧?”
“有啥不合适,你叔我今晚就跟你睡一块了。”
也不管方晨乐不乐意,吴道理挤上床,搂着方晨就要开讲。
浓厚的臭脚丫子味,配合着满身酒气,再加上几日未曾清洗留下的汗臭味,方晨顿时有种深入虎穴的感觉。
“这味道......上头不说,还他娘辣眼睛!”
“千里啊,想当初你吴叔我,那可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好汉,虽然比不上那些考取功名的秀才,却也是风光无两......”
絮絮叨叨,音似钟鸣,彻底剿灭了方晨那一丝困意。
缩在床中间,方晨感觉到来自吴道理的深深恶意,前半夜叙述着前尘往事,后半夜呼噜震天。
一夜下来,方晨心中对于吴道理,认知全部推翻,只有一个念头尚存“军中好汉吴道理”!
第二日顶着黑眼圈,用尽全身力气,方晨终于将这位“好汉爷”推下了床。
“唔......千里啊,我怎么睡在你屋里?”跌在地上,吴道理转醒,十分迷茫自己会出现在方晨房间中。
方晨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对方,睡是睡不成了,先不说自己能不能睡着,光是房间里这股子刺鼻的味道,就让他根本无法忍受。
一瘸一拐下了床,打开门窗,恨不得立刻将屋内的酒臭气吹走。
“吴叔,打个商量,以后您老喝酒了,别来折磨小子可好?我知您是军中好汉,总不能整日欺负一个小孩吧?”
吴道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见方晨那般模样,十分有趣,忙问道:“千里啊,叔昨晚跟你耍酒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