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写好的便利贴依次贴在了后面的黑板上。
    唐柠要考清华，和尚谦挨在一块儿。
    沈欢随便写了个211大学。作为富家子弟，他还是挺任性的，连专业都还没想好。
    许健康对自己的要求很低，能考个一本就可以了，于他而言，身体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姜晚将便利贴贴在黑板上，陆淮舟的贴在了她旁边。
    她咬了下唇，问：“你不写吗？”就写了个名字。
    陆淮舟应了一声。由于生病的原因，他脸色还是不太好，整个人看上去很疲倦。
    姜晚耷拉着脑袋，看吧，她就说陆淮舟是在犹豫纠结吧。
    晚自习，姜晚也是在浑浑噩噩中度过的。她在想陆淮舟要去斯坦福的事。
    其实陆叔叔是对的。有更好的机会接受好的教育资源，为什么不去？
    姜晚想，或许她该和陆淮舟好好聊聊。
    下了晚自习。
    陆淮舟坚持要送姜晚回家。他撑着伞，人高腿长，走在她身侧。
    春季的雨向来都是绵绵不绝的，迎面还带一丝凉意。
    姜晚抿了下唇，紧捏着书包带子，良久，才开了口：“听说，你收到斯坦福的offer了？”
    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稳重平淡一些。
    陆淮舟脚步一顿，微眯了下眼睛，声音沙哑：“你那天，就是想跟我说这个？”
    秦韵去世那天晚上，小企鹅一路上欲言又止，原来是在想这件事。
    “陆曜城找了你？”他语气很平淡，冷静得像是这夜里的雨，冰冰凉凉的，没有温度。
    “嗯。”姜晚低着头，轻轻的应了一声，良久都没再说话。
    陆淮舟也跟着沉默。
    片刻之后，少年盯着她的侧脸，眼底是柔和的光：“他说的话你别在意。想考哪个学校是我自己的选择，我答应了你要考清华，那我一定不会食言。”
    姜晚默了默，紧咬着唇，随即，她停下脚步，脚下的污水沾在了白色的鞋子上，落下脏脏的斑点。
    “不应该是这样的，陆淮舟。”
    她抬起头，对上他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倔强又坚韧。
    “你的前途才是最重要的。我不需要你现在给我什么承诺，也并不想你为了我放弃更好的机会。”
    “你这样是错的。”
    在这个人生的岔路口上，选择自己的前途，才是最重要的。
    他们不过是小孩子，现在也都没有任何能力去担负起未来的责任，只有让自己变强，才有资格去选择自己喜欢的，向往的。
    承诺，在这个年纪，显得微不足道。
    未来变数太多，只有最强的自己才是最可靠的。
    “你有更好的深造的机会，不能因为我放弃。”
    她放柔了声音，企图劝说他。
    陆淮舟眉头动了动，嘴角扯出一抹苦笑：“你不需要我给你什么承诺？”
    “我是错的。”他喃喃道，声音极低，沙哑极了。
    姜晚挪开视线，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了些：“陆淮舟，我知道你喜欢计算机。”
    “每次咱们去图书馆，你看的都是关于计算机互联网方面的书。”
    “虽然我都看不懂，但我每次见你看得那么认真那么入迷，我知道，这就是你未来想要追逐的东西。”
    “我也知道，其实你从高一考试，就准备了考雅思和托福。”
    “我也知道，你其实心里有想法的。”
    “你骗不了人。”
    姜晚说得眼眶红了，鼻子酸酸的，迎着冷风，涩涩的，还有些疼。
    陆淮舟轻嗤了声，握着伞柄的手青筋暴起，他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我在国内也是一样可以学习的。”
    姜晚摇头，“不一样的陆淮舟。”
    “斯坦福的计算机专业一直处于世界前三，他们有更好的资源和教学力量。这和其他地方是不一样的。你在那里也可以有更好的发展空间，现下国外的互联网技术有很多可取之处，有很多我们国内没有的，这一点，你比我清楚。”
    “你明明有更好的选择，为什么不去？”
    说到这儿，她垂下眼帘，声音有些抖：“一直以来，我们都是老师同学眼里相互促进，共同努力的一对。”
    “如果是为了我，让你放弃了这个宝贵的机会……”
    说着，她突然抬起头来，眼神很平静，就这么看着他：“那我很抱歉，我们在这方面，不是一路人。”
    “你也根本不了解我。”
    他根本不知道她想要什么，他也根本不知道她想看见一个怎样的陆淮舟。
    陆淮舟闻言，身体僵住。因为压抑的愤怒和震惊，他眼睛里充满血丝，目光灼灼，像是要将她融化。
    “你说什么？”
    他声音沙哑，像是头受伤的野兽，慌乱和悲痛，在他眼里一一闪过。
    “我们不是一路人？”
    “我不了解你？”
    “姜晚，这三年来，我他妈整天像条哈巴狗一样跟在你身后，你就这么践踏我对你的感情吗？”
    “你也想让我走得远远的是吗？”他眼眶通红，眼睛直直的看着她，整个人像是笼罩在了一层阴霾之下，骇人极了。
    姜晚愣愣的看着他，她想说不是。但她心里还是难受，还是委屈。
    她哑着声音，闷闷的：“在你心里，原来我就是这样的。”喃喃的一句，她说得很无力。
    所有人都知道她对他的感情，所有人都知道姜晚喜欢陆淮舟。
    那她的喜欢呢？不也正在被他践踏吗？
    少年身体微怔，又嗤笑了声，别开视线，语调散漫，像是自嘲：“是，你说得对。”
    “我们从来都不是一路人。”
    他不过是个表面看起来风光无限的渣滓，如果不是因为她，他内里早就烂了。但她是活在阳光底下，纤尘不染的皎月。
    她说得对，他们本不是一路人。
    姜晚没想到陆淮舟会这样说。
    他是第一次这么生气的喊她名字，她也是第一次看见他眼神如此冰冷，像在看一个死物般，令人胆寒。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陆淮舟。
    会生气，会爆粗口，会冷眼看着她……
    他将手里的伞塞到了她手上，他的手冰凉，没有丝毫的温度。
    姜晚抬眸，眼睫被雨水打湿了，模糊了视线。
    陆淮舟冷笑，像讽刺，更像自嘲：“既然，你这么希望我去，那我就去。”
    走得远远的，不碍任何人的眼。
    所有人都是这样，陆曜城是，秦韵是，他原以为，她不会赶他走……
    到头来，他们都是一样的。
    没有人真正为他想过，他们只会考虑自己。
    认命吧陆淮舟，没有人会心疼你。
    姜晚站在原地，看着他逐渐没入黑夜中的背影，她想走，但挪不开脚步。
    她想，再等一等，他会回头来找她。
    雨越下越大，雨滴打在伞上，一声声的，沉闷极了。
    这声音仿佛在告诉她…
    这一次，他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