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只飞天火鸢破空而起,火鸢冲到十丈高空后力已尽忽然停滞。上千巫师的心脏同时纠紧,其中不少人更忍不住落下泪来。
就在巫震颓然伤感之间,停顿下来的火鸢忽然扇动翅膀,振翼高飞又起数丈。才横身悬浮在空中。接着头部一沉,双翅伸展开来向盆地中俯冲下去。与此同时,盆地中黄云乍起,成片的蛊虫像是弥天雾气迎向了火鸢。
仅仅眨眼功夫,火鸢、蛊虫就在空中相撞。火鸢轰然爆炸,刺眼火云铺排长空,爆炸声响撼天震地,蛊虫被焚化的飞灰化作滚滚烟尘覆盖天宇,远远望去蔚为壮观。
“好……”众巫师欣喜若狂,振臂高呼。
谢半鬼扬声命令道:“继续,把所有火鸢都放出去。”
黑袍巫师立刻疯狂转动机关,把火鸢一只只的送上了高空,漫天火鸢就像起飞的鸟群,成群结队的飞跃高空,向盆地里急剧滑落。
盆地当中顿时火光冲天,硝烟滚滚,烈火浓烟形成的云朵交相起落,直贯云天。猛烈的爆炸声震四野,临近盆地山峰碎石狂落。不到片刻,冲天烈火隐隐开始有了压制蛊虫趋势。
蓦然,火光之中冲起一股黑气,凶神绝关的赫赫凶威随之而来。流沙蛊受到煞气影响忽然发狂,悍不畏死的扑向高空,疯狂撞击飞天火鸢。
巫震眼见飞天火鸢的爆炸点被越推越高,最后几乎在刚刚达到盆地上空就被撞击爆炸,烟火般洒遍长空却难伤谷底分毫。顿时急得连连跺脚:“怎么办?小兄弟,怎么办?”
谢半鬼沉声道:“金刀,下面的事情交给你了。”
赵金刀倒背双手排众而出,目视长空神情严肃的大声诵读道:“……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于生者,故不为苟得也;死亦我所恶,所恶有甚于死者,故患有所不辟也……”
赵金刀背后渐渐浮起圣人虚影,周身随之金芒大盛,犹如一尊红日光芒万丈。被他引动的浩然正气,狂暴如潮的向盆地中压迫而去。
浩然正气,凶神魔煞,天生水火不容,一旦相遇必定要分出个高下。两股截然不同的气息在谷中疯狂碰撞的爆响密如暴雨,惊心动魄。黑白相交气浪在甬道间隙中汹涌翻腾,大有冲破山谷的趋势。
谢半鬼趁机发令:“继续用飞天火鸢攻击山谷,全打出一个不留,快!”
随着飞天火鸢一只只破空而去,无尽蛊虫被死死的压制在绝关深处,成批成群的化作飞灰。
高胖子挑着拇指道:“老弟,原来你带金刀进来,是想用读书人的浩然正气压制邪气,你怎么知道,我们一定会用上金刀?”
“我有不是神仙,怎么可能未卜先知?”谢半鬼笑道:“湘西腹地巫门云集,其中的黑巫能把邪气运用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没有浩然正气压制,我们肯定会有来无回。所以,我力主带上金刀,也只是为了有备无患而已。”
赵森跟着上前道:“谢兄,盆地里的邪气已经被少爷压制到了最低点,是不是该想办法炸山了?”
“还不是时候!”谢半鬼摇头道:“老钱,通知巫师把装着桐油的火鸢放出去。全力焚烧蛊虫!”
这一次放出去的飞天火鸢,没有冲入高空,而是紧贴着剑峰顶端振翅疾飞,沿途中洒下的火油像是一场细雨,从甬道一直落向盆地正中。
桐油刚刚沾上一点火星,立刻形成燎原之势,疯狂舞动的火蛇从盆地一直窜向谷口,如刀似箭的火光顺着盆地四周的山壁窜起几丈,直刺苍天。湛蓝苍穹在熊熊烈焰的辉映之下殷红如血。足以融石流金的高温,让整个凶神绝关瞬间化作烈焰地狱,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同一时刻尽情燃烧,灰飞烟灭。
大火足足燃烧了半个时辰,围绕盆地的山峰在烈焰之由黑变红,隐隐透出了火光。
谢半鬼厉声喝道:“金刀,停下!”
半个时辰之内滴水未进的赵金刀体力早已透支,全凭着意志在苦苦坚持,猛见谢半鬼让他停下,立刻坐倒在地大口喘息:“水……我要水……”
赵金刀经意一停,力压凶神的浩然正气骤然消散,被强压许久的阴冷煞气立刻汹涌而出。
至阴至寒的凶煞之气就像一盆冷水泼在了山峰上,冷热相交的爆响爆竹般连天炸响,早已经被烧透了岩石,在乍热乍冷之下接连崩散,崩碎的山皮一层又一层的脱离山体轰然滚落,阻挡叛巫上百年的雄峰绝壁在片刻之间被削薄了大半。
谢半鬼沉声道:“动手炸山!”
“尸巫准备……”
巫震毅然扬起的手掌又缓缓落了下去,对着那些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叛巫道:“给你们一盏茶的时间,跟亲人告别吧!珍惜这今生最后一面吧!”
巫震说完大步走向一具身形娇小的僵尸,轻轻撩开了蒙在她脸上的斗篷,亦如当年掀开她盖头时那样轻柔,那样惶恐……,巫震亲手将成捆的火1药挂在她背上之后,又把她紧紧拥在怀中,轻声细语的述说着什么。
远处的羽娴虽然听不见他的声音,却能看见他眼中泪光莹莹,终于不忍道:“谢兄,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谢半鬼低沉道:“没有。”
“可是……”羽娴还要再说却见巫震毅然转身,大步走向尸巫首领:“施法吧!”
上百名尸巫同时摇动手中铜铃,驱动千具僵尸列成方阵之后,为首的巫师双手捧着漆黑发亮的牛角号送到巫震面前:“长老,你要亲自动手么?”
巫震猛的抓过牛角仰头吹响,两行热泪也顺着他的眼角划过了面颊。
两眼紧闭的僵尸受到号声召唤,忽然双目圆睁,眼中血光四射,齐齐抬头看向远处绝关。全身上下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如同狂奔的野马带起滚滚烟尘向绝关冲击而去。一直撞进了百丈山峰。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接连响起,远处的叛巫虽然事先捂住了耳朵,却仍然被震得脑海中一片空白,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金星闪烁。不得不捂着脑袋卧倒在地上,最大限度减轻爆炸的震荡。
谢半鬼捂着耳朵声嘶力竭的喊道:“再来,再来,让僵尸遁地,从下面炸。”
巫震手中的牛角号再度响起,又一波僵尸冲向绝关,在关口附近倏然遁地,从地下引爆了火药。伏在地上叛巫只觉得像是坐上了小船,身躯不由自主的左摇右摆,随着地面的震颤上下起伏,耳中山体坍塌的巨响更是连续不绝。
虽然没有人去看对面的情形,却能感觉到那种万山齐颓时卷起铺天盖地土浪像是一场沙尘从绝关方向席卷而来,他们只觉得身上一沉就被盖进了尘土。
等到再抬头时,漫天烟尘扔在剧烈翻滚,阻挡他们百年的无尽绝峰却已经变成了满地碎石。朦胧沙雾中高达十丈的凶神仍然端坐在冥域大门,却已经没有那种不可侵犯的威严。
“好!”巫震豁然站了起来高声叫道:“绝关被打通啦!”
这场惊天动地的爆炸之后,凶神绝关虽然还达不到一马平川的程度,但是空出来的地方却足够所有叛巫一拥而上挥刀屠神了。
作为先锋的巫桓兴奋无比高声叫道:“灵巫指引,战巫在前开道,法巫施法掩护,所有人随我屠神。”
“杀!”上前叛巫握紧了武器,振臂高呼,只等巫震一声令下,就要发动对凶神绝关有史以来最强一次冲锋。
“等等!”谢半鬼忽然挡在巫桓面前道:“再等一下不迟。”
巫桓一愣道:“小兄弟,你这是做什么?战机稍纵即逝啊!等到凶神缓过神来,我们要付出多大代价才能冲击绝关?”
谢半鬼冷笑道:“有仙府和白莲教两路高手驾临,何必非要拿自己做先锋呢?”
谢半鬼转过身去面对叛巫后方高声问道:“我说的对不对,水月大人?”
“哈哈哈……对了一半。”水月镜花在长笑声中踏剑而来,一袭白衣如同云落浪尖为他平添几许风流。但是,他周身蒸腾的肃杀之气,却让能人退避三舍,甚至连过谷狂风也要绕他而行。
水月镜花带着四个手下御剑当空,似笑非笑的道:“我确实早就来了,不过,我并没打算给你们当这个先锋。”
谢半鬼笑道:“如果来的只有你自己,你当然不会先去闯关。但是加上奉圣左使,我就有足够的理由请你去打个前站。”
“奉圣左使也来了?”高胖子下意识的向谢半鬼的身边靠了靠,仿佛只有靠近谢半鬼的地方才最安全。
谢半鬼指着苏怜儿道:“不是也来了,而是一直都在我们身边。”
“她……”羽娴本能叫道:“不可能,怜儿绝不是奉圣左使。”
“苏怜儿不是,不过,我是。”奉圣左使微笑道:“你们可以叫我吴菲儿,或者吴左使。”
羽娴厉声道:“你把怜儿怎么样了?”
吴菲儿笑道:“她应该很好,至少应该还没被饿死。等你回到青州可以去苏府的地窖里找她。不用怀疑我的话,我没有滥杀无辜的习惯。”
吴菲儿身前叛巫林立,身后更有高手临近。她却对这危局视而不见,神态自若的看向谢半鬼道:“套用羽娴郡主的一句话,我自认为没有任何疏漏,就连水月镜花也被我轻易骗过,你又是怎么发现我的?”
谢半鬼嘻道:“如果还有下回的话,麻烦你不要装扮苏怜儿,而是去装羽娴。这样我就不会那么容易发现你了。”
“哦?”吴菲儿微微一愣:“能告诉原因么?如果你的答案能让我认可,或许我会考虑你的提议。”。
谢半鬼道:“你在白莲教中的地位尊崇至极,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虽然你可以收敛那种气息,掩饰修为,却没办法完全消除掉那种日积月累形成的上位者的气质。尤其在服侍羽娴的时候,总会不经意的露出不满甚至逆反的情绪,这可不是一个自小就服侍主子的人,应该有的品行。”
“还有”谢半鬼一指水月镜花道:“他的修为似乎还比你高了几分,他之所以迟迟没有赶过来增援羽娴,要么是跟你两败俱伤,要么是根本没找到你。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你混在我们这些人当中的可能性比较大。寻找苍龙血实这么重要的任务,你怎么可能不亲自坐镇?要是我没弄错的话,你和水月两个人的精锐手下,现在只怕还在外面兜圈子呢吧?”
吴菲儿鼓掌道:“你很聪明,不过,这点聪明还不足以说服我听你安排。而且,你需要说服的还有一个傲气天成的水月宗主。我很想看看,你怎么凭着一条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两大高手听你指挥。”
谢半鬼面对两大高手毫无惧色,侃侃而谈:“开门见山的说,仙府、白莲教,包括我本人冒险进入鬼门峡的目的就是为了吴双峰的秘葬。现在,我们已经到了骷髅锁最后标记的地方,两位觉得,我们三方,谁有可能会先出来打头阵,等着别人去捡便宜么?”
水月平静道:“说说你的想法。”
“联手!”谢半鬼道:“我们三家联手屠神,找到吴双峰秘葬之后平分所得,至于最珍贵的苍龙血实,就各凭本事吧!”
“放肆!”水月的一个手下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东西,敢跟我家宗主指手画脚?”
巫桓冷声道:“你又是什么东西,敢跟我家兄弟大呼小叫?”
“哼!”那人冷哼一声扬起了下巴轻蔑道:“旁门左道也敢叫嚣。”
那人出身名门自视甚高,打心眼里看不起土生土长的巫师,尤其还有仙府巨头水月镜花坐镇,更是有恃无恐。却没想到他顺嘴一句“旁门左道”当场撩起了叛巫的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