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咖啡厅里,时药一脸莫名地看着手里被挂了来电的手机。
“药药,怎么啦,有急事啊?”孙小语紧张地问,“你不会又被紧急征召了吧?”
“……没有,不是工作上的事情。”时药笑着摆了摆手,“先不理他,莫名其妙的……说说你们两个人的事情吧。”
孙小语不自在地看了旁边的人一眼,“我们……我们俩有什么好说的。”
时药打趣,“认识这么多年了,你别跟我装。不提你们事情的时候,你那小嘴儿跟豆子机一样叭叭叭的,怎么一提你就哑火了?”
时药说着,往孙小语身旁坐着的人身上扫了眼,“是吧,沈骄?”
原本百无聊赖地坐在旁边的男人听见自己的名,懒洋洋地一掀眼帘。
“……你们女人为什么碰面就喜欢挑这种地方?我倒是想跟你炫耀一下我和她这四年同窗的情史,但我怕说到激动地方被人给架出去。”
“你少等别人架,自己滚出去吧。”孙小语没好气地白了沈骄一眼。
刚刚还吊儿郎当的沈骄顿时表情一变,一副委屈模样地瘪着嘴看孙小语,还伸手去勾她在桌上的手指尖,“媳妇,你不能这么见友忘色,昨天你还叫我亲爱的,怎么今天一到她面前我就得自己往外滚了?”
孙小语被沈骄那小表情逗得想笑,还得努力憋住:“你算哪门子‘色’?”
沈骄表情顿时更加委屈,“果然,色衰爱弛……你这个喜新厌旧的女人……”
孙小语这下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
一同笑起来的还有坐在对面的时药。她弯着杏眼眼角无奈又好笑地看着两人,说:“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们这是千里迢迢不辞辛劳地专程跑到我面前来秀恩爱的啊?”她看向孙小语,“还有你,也别总是打击你对象,沈骄这交大校草的名号我们医院里的小姑娘们都知道。去年年底的时候,还有个女医生不知道打哪儿听说我和沈骄是高中校友,拎着好吃的连着去了我们宿舍两个周,一定要我介绍她和沈骄认识……”
时药坏心眼地瞥向对面拼命给自己摇头做手势的沈骄,便见沈骄突然动作收敛,表情乖巧地缩起了身。
时药往旁边一看,果然见是孙小语微眯起眼目光不善地转了过去。
“咳咳,这家咖啡厅物美价廉环境也不错,我挺喜欢的——你们可别把这儿搞成‘家暴’现场啊。”
孙小语磨了磨牙,转回来,“然后呢。”
时药无辜地眨了眨眼,“就凭你和我的关系,我能为了一两个周的零食放任别人试图去绿你吗?”
孙小语点点头:“那个女医生叫什么?”
时药哈哈一笑,“怎么,你是准备找她真人pk,还是去她面前宣誓主权?……不过有点遗憾,那女医生年初就离开院里了,所以你计划不通。”
“我如果遇见这种就要真人pk一次,那我就一天到晚什么也别干了,专门给她们下战书就行。”孙小语说着,目光危险地看向旁边仍旧收着长手长脚一副乖宝宝模样的沈骄,“我是看看这位眼光独到的女医生……是不是刚好就在我们交大校草那能排出一个团来的前女友名单里啊。”
“噗……咳咳……”时药差点把咖啡呛到气管里去。然后她表情古怪地看向沈骄,“一个团??”
沈骄委屈:“她冤枉我。……而且那都是大学以前的事情了。”
孙小语开始一边面无表情一边掰手腕活动关节了,“哦……这么说大一那个不叫前女友,只能算暧昧对象是吧?”
沈骄:“不不不,她就是个无关路人。”
“无关路人?那我怎么一提大一这个关键词,你就立马知道是谁了?”
“…………”
沈骄沉默了几秒,在时药都有些担心他会不会是因为在自己面前被弄得有些下不来台而翻脸时,便见他突然转过身去抱住孙小语,还把那只毛脑袋塞到孙小语颈窝边疯狂蹭了好一会儿——
“媳妇我错了,今天晚上回去我就买榴莲遥控器搓衣板,你想让我跪哪个跪哪个,轮流也行!”
“……”
孙小语被他的突然袭击搞了个大红脸,呆了好几秒才把那毛茸茸的脑袋从自己身旁推开,“……别闹。”撞见对面时药看戏似的眼神,孙小语不好意思地板起脸,“你先自己一个人出去逛几圈吧,不满半个小时不许回来……”
“……”
费了好大劲,孙小语才终于把黏糊在她身边的沈骄“赶”了出去。
一转回头,孙小语才发现时药正拄着下巴,似笑非笑地戏谑望着自己。孙小语刚刚降温的脸又红了起来,她伸手去转桌上的咖啡杯,“咳……你这么看我干什么。”
时药侧过头笑笑,“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俩这样真好。……以前认识你那么多年,我感觉你红过几次脸我一巴掌都数的过来,现在不行了,我看你和沈骄要是在我面前待得久了,我得专门拿个小本子记——可能记得还没你变得快。”
时药抬头,看向楼梯口还望着孙小语的背影插着兜站着笑的男生,不由感慨,“沈骄也一样。以前我感觉他像个走不出自己表哥阴影儿、明明拽得二五八万还要装作我和表哥不一样、我很亲民的小屁孩,现在……”
时药笑了笑,收回目光,没再说下去。
“你差别也很大很大的好吗?”孙小语笑着说,“你以前可不会像现在这么能打趣人,你们医学院都不教点别的,全教你们怎么说话了吧?”
时药:“我以前……和现在差别很大吗?”
“哇……做人可要讲良心的啊时药同学,啊不对,现在该说时药医生了——你自己摸着你的良心说,你以前和现在那哪止是差别很大?那是天差地别呀。”
说到这儿,孙小语促狭地笑了起来:“你不知道,你以前在班里,班级男生有好几个人喜欢你,但没一个敢跟你表白的——因为在他们眼里,你那会儿那叫一个高冷啊。”
时药无辜地眨了眨眼,“我才没有。”
“啧,啧啧啧……你这人,太没良心了。”
“你才没良心,我们那时候开的玩笑还少吗?”
“你跟我一起的时候当然不一样……”孙小语学着时药,单手支在桌面上,撑着下巴,将目光焦点放虚了,嘴角弯弯地勾着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嗯?”
“高三那会儿啊,大家学习压力都特别特别大,很安静的上着晚自习,就会经常突然有人把书啊卷子啊摔到地上……”
“当然记得,我好几次被吓了一跳。哈哈,不过吓习惯了也就好了。”
“那会儿最算得上放松的时间,大概就是自习课中间跑出去打水或者到教学楼下散步了吧?——你记不记得,那会儿我们互相声明下课不谈‘公务’,你给我讲《盗墓笔记》,我给你讲《龙族》,一听上课铃就得特别遗憾地往回走。”
时药闻言一笑,“嗯,大学那会儿我就把书全买了,自己看了一遍。”
“你还好意思提这个——”孙小语闻言拍桌佯怒,却掩饰不住眼底漾满的笑意,“你当时讲的时候还给我留了一大堆悬念,引诱得我大学恶补《盗墓笔记》,老庠那节给我吓得——半夜起来上洗手间,都得拖着我们寝室三儿一起!”
“哈哈那你们这个室友也太惨了……”时药被她逗得大笑。“我也想起一个来——我们教学楼对面有一栋空置的宿舍楼,我们几次下晚自习从那楼下走,看见门上挂着一把大锁,门玻璃里面黑洞洞的一片——那时候我们都喜欢猜,门后到底是终极还是飘了很多年的鬼学姐。”
听了这个,孙小语没好气地摆了摆手,“别提了,前两年我回学校看见了,里面既没有终极,也没有鬼学姐,是学校放置被淘汰的陈旧教学工具的地方,一堆破书包破课桌和乱七八糟的东西放在里面——那味儿啊,简直毁青春哈哈……”
对视着笑了好一会儿,孙小语抿了一口咖啡,然后她低头看着杯子里的液体,笑容里多了点怅然若失。
“其实沈骄说的对,我明明不喜欢咖啡,对我来说这东西苦口难喝,还不如喝点白开水……只是好像过了高考那个节点以后,生活里多数事情都再也不能随心所欲,要学会顾及,学会迎合,学会装作喜欢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学会习惯自己明明不习惯的言行举止……”
孙小语抬头看向时药,“药药啊,你说我们到底是变得更好了,还是不好了呢?”她垂下眼,叹气,“我现在独立了,能赚钱养自己,不为生活所迫,可以随心所欲地买曾经喜欢却只能看着的东西……应该是更好了才对。但为什么……我当初有多向往长大,现在就有多渴望回去。”
时药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她苦笑着摇摇头,“我不知道。”她转过脸,看向对面医院里住院楼的某个窗户,焦点虚泛,“我也很想回去……如果所有人和事都能回到过去,那——”
时药话音未落,便听孙小语头大又无奈地问:“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是说不到半个小时不许回来吗?”
“……”时药回眸一看,果然便见沈骄站在桌旁,只不过这人此时正目光古怪地看着她。“嗯……我刚下楼,就瞧见有人进门,现在正在一楼大厅里找人……”
时药想到了什么,眼神一变,“……你看见他了?”
“……”沈骄一脸“果然罪魁祸首是你”的表情点了点头。
唯独孙小语疑惑不解,“你俩打什么哑谜呢?”
时药犹豫了下,“小语,我刚刚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遇见戚辰了。”
空气死寂了几秒,孙小语猛地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戚——”
差一点点那拔高的声音就要爆出来,所幸旁边站着的沈骄早有意料,一把捂住了孙小语的嘴巴把人捞进怀里,顺便低头占了个口头便宜——
“这里是你‘最爱’的咖啡厅,宝贝儿,你要是不想跟我一起被架出去,最好小点动静。”
孙小语狠狠地剜了沈骄一眼,这时候却顾不上和沈骄计较,只连忙坐回去虎视眈眈地盯住时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不交代清楚事实你今天就别想走了。”
时药无奈,只得将之前发生的人质劫持事件给孙小语简单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孙小语半晌都不知道该做个什么表情好,“你们俩这恩怨情仇也就太纠葛了……你等会儿让我先自己捋一捋…………”
时药苦笑了声,她斜对面椅子被拉动,沈骄坐了下来,表情难得有点严肃。
“时间紧迫,估计用不了一会儿他就能翻完底下一层楼上来了,所以我长话短说。”
时药也被沈骄那表情带得有点紧张,犹豫了下便点点头。
“他现在的……”沈骄顾忌地看了孙小语一眼,换了个用词,“状态——还好吗?”
时药目光一闪,随即点了点头:“至少目前来看,他比以前已经好很多了……尤其是跟他的队员,看起来相处很正常。”
沈骄松了口气,但眼神仍有些沉,“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提过——我以为你们已经断了联系,就没想再用这些事打扰你,不过既然你们现在又……那我必须提醒你。”
时药眼神微变,显然是想起了一些对沈骄不太好的回忆。
沈骄轻“啧”了声,瞥孙小语一眼,“女人可真是种记仇的生物啊……”在被孙小语目光警告之后,他表情一乖,“宝贝儿,这段涉及到我那位‘瓷娃娃’表哥的个人隐私,你要不要回避一下或者捂上耳朵?”
孙小语难得没跟他计较,拿出降噪耳机戴上,开到最大降噪级别,播放音乐听了起来。
沈骄转向时药,“其实这件事算是对当年我的说法的一个澄清——是我搞错了,我当初告诉你他自杀过,但事实上是我误会——或者说,是我被骗了。”
时药愣住,“这是什么意思?”
“你可能也听说过,他的病虽然是遗传,但其实在最开始并不重,甚至可以说程度很轻——只要能保持有效干预治疗,他早在中学之前就该像其他普通的孩子一样正常生活和社交。”沈骄叹气,“我当初听到的版本是,他父亲,也就是我的姑父在26岁那年去世,又由于家人倏忽致使他的病情恶化,甚至自杀,在后来换了环境仍旧愈发不善后,不得不出国隔绝性治疗了八年。”
“……”时药本能地攥紧了手指尖,这些年她断断续续从母亲关慧那里听过这些事情了,但此时再一听,仍旧有些克制不住地心疼。
但紧跟着,她的思绪一滞,“你刚刚说被骗……”
“直到两年前我父亲喝醉以后不小心提起,我才知道这不是事实。”沈骄目光一沉,脸色也有些难看,“真正的事实是,当年我的姑父戚桥病情极重,趁家里护工没注意的时候,他把戚辰带回到房间里面锁了起来,然后把自己和戚辰的手腕割了。”
“……”
时药的瞳孔猛地一缩,手里的咖啡杯倾倒在桌上,剩的咖啡哗地一下洒了出来。
恍惚里,她若有所觉地抬眼,正看见楼梯口走上来的、还穿着病号服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