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时宴这里,郑书意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她借着自己受伤了一步步地试探时宴的底线,发现他无下限后就开始大鹏展翅,几乎等于耍无赖。
然而事实证明,时宴在反杀郑书意这一点上从来不会落下风。
郑书意在时宴怀里岿然不动,脑子却在飞速运转。
怎么就突然要去他家里住了?
主要是她觉得这么快就同居,不、不太好吧?
是不是省略太多程序了?
怎么现在的总裁都这么讲究效率的吗?
而且仔细想想,她提出的要求跟住到他家里有半毛钱关系吗?
说得好像住过去,他就会一天三顿都回家吃似的。
对,是这样的。
破案了,时宴根本不是想履行承诺,他就是夹带私货。
跟女朋友都玩心计,这怎么能忍?
郑书意缓缓抬起头,一脸严肃地推开时宴,什么都没说就转身朝办公室大门走去,浑身写满了“我的戏瘾已经过完了我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的态度。
时宴拉住她的手腕,“你去哪儿?”
郑书意依然没回头。
尽量让自己显得比较高冷淡定。
“回家收拾行李。”
——
其实郑书意从头到尾就没想过拒绝。
她发现自己好像得了肌肤饥渴症似的,看到时宴就想肢体接触,就算只是牵牵手,她也觉得很开心。
而且纵观自己的表现,估计在时宴眼里也没什么矜持可言了。
向来都是,时宴给她一根杆子,她能以火箭的速度瞬间顺着爬到顶端。
她没了来时那股病恹恹的样子,迈着轻快的步子朝外走去,长发随着她的动作在背后轻轻跳跃。
可是走了没两步,她突然回头。
“怎么了?”
时宴已经坐回了办公桌后。
郑书意抿着笑,眼里簌簌光亮如星星一般。
她没说话,一路小跑着回到时宴面前,俯身至他面前,轻声道:“不怎么,就想亲一下。”
时宴:“……”
他脸上没有任何神情波动,却往后仰了仰。
一脸的拒绝。
郑书意习惯了他这样端着,便又逼近一步,笑着扯了扯他的领带,“就一下?”
说完就凑过去,时宴却微一侧头,让她扑了个空。
郑书意:“……”
她脸色不变,直起身四处张望。
“酒呢?你这里有酒吗?给我上酒,实在不行直接灌酒精也行。”
时宴也没动,好整以暇地坐在哪儿看着郑书意表演。
“别闹,这里是办公室。”
“办公室又怎么了?”
郑书意瞬间没了兴致,“又没其他人。”
时宴:“但是我会有反应。”
郑书意:“……?”
她僵了一下,像个机器人一般机械地转过身。
而时宴端端地坐着,镜片反射着电脑屏幕的光,冷冷地缀在镜框上,显得他的双眼特别正经。
对,他就那么正经地看着郑书意。
这个人……
是怎么做到脸不红心不跳说出这种话的?
紧接着,他又面不改色地松了松领带,说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那来吧。”
“……”
郑书意的脸瞬间涨红,慌慌张张地去拿自己的包。
“你还是好好工作吧。”
说完也没等时宴回答,扭头就走。
走到门边,她按了自动开门的按钮,却没有反应。
郑书意又用力按了几下,依旧如此。
可她感觉到一股灼灼目光黏在自己身上,便没好意思回头去对上那道视线。
只能背对着视线的主人,说道:“你办公室的门坏了。”
“没坏。”
声音随着脚步声一同出现在她身旁。
随即,她被时宴从背后拦腰搂住,属于他的气息徐徐包裹了郑书意。
他低头,一个轻吻落在了郑书意的耳垂。
只是蜻蜓点水的轻吻,在满足她的要求。
但郑书意能感觉到,他确实很克制了。
然而下一秒,时宴握着郑书意的左手,牵引朝上,按住墙上的开门键。
牵着她的手摁下去的同时,背后有一股不轻不重的力量向郑书意压过来。
不知为何,郑书意的呼吸骤然收紧,全身的感官神经都敏感了十倍。
然后,他只是在她耳边说:“你摁错地方了。”
——
从办公室出来,看见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郑书意埋着头,脚步匆匆地进了电梯。
明明什么过分的事情都没发生,她却有一股莫名的心虚,好像所有人都能看见她脑内不受控制出现的想象画面一般。
直到进了电梯,郑书意才松了口气。
心神缓了过来,她终于感觉到受伤的指尖一阵阵抽痛。
回到家里,万事只能单手操作的郑书意看着行李箱,陷入迷茫。
其实生活不能自理倒是不至于,左手又没受伤,但是面前的一对化妆品成了最大的难题。
可是习惯使然,她没办法素颜去工作。
正愁着,唐亦打来了电话。
郑书意开了免提就把手机丢到身旁,一边整理化妆包,一边问:“怎么了?”
“今天我跟总编谈了一下。”
唐亦说,“这个情况怎么说呢,是挺糟心的,我们都不愿意这种惹是生非的人留在公司。”
听她这语气,郑书意便知道接下来还有转折。
“但说到底,她也没违反合同里的商业规则。”
果然如郑书意所料,唐亦叹了口气,“而且她怎么说也是老员工,如果就这么不留情面,也挺寒其他员工的心的。”
郑书意“嗯嗯”两声,“所以呢?”
唐亦:“所以我和总编商量着决定,正好春招也要开始了,接下来把她调到分公司去,也算是给你一个交代了吧?”
说到底许雨灵做的也不是伤天害理的事情,郑书意也没有要把她赶尽杀绝的心思。
调往分公司,福利待遇和资源都跟总部差得远,更别说未来的职业发展。
郑书意自然没有异议。
她想了一下,说:“亦姐,我准备休年假。”
唐亦:“怎么?你有什么想法你跟我说。”
“没什么想法啊。”郑书意把已经整理好的化妆品拿出来,只装了护肤品,“我现在手指伤着,也做不了什么,而且我这段时间挺忙的,有点累了,我也不想去公司看见她,所以干脆趁机把年假休了吧。”
唐亦沉默了片刻,应了下来,“那你走一下审批流程吧。”
——
郑书意一共请了四天的年假,加上周末,正好是六天。
她依照自己估算的时间收拾了衣物。
时宴来接她时,看着她那二十四寸的行李箱,问道:“就这么多?”
“够了呀。”郑书意算给他听,“我请了几天假,加上医生说的恢复时间,六七天差不多了。”
时宴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拎着行李箱走了出去。
这是第三次来时宴家。
郑书意告诉自己,这一次是以女朋友的身份来的,名正言顺、光明正大,应该理直气壮地走出脚下生风的气势。
然后两三米的入门通道她磨磨蹭蹭了十几步。
时宴拉着行李箱,突然定住脚步,回头看着她。
“干、干嘛?”
郑书意小声问。
“以前胆子不是挺大吗?大半夜都敢去一个陌生男人家里。”
时宴上下打量着她,“现在又在害怕什么?”
“我害怕什么?”
郑书意挺起胸,“我脚疼而已。”
“是吗?”时宴看向她的腿,“那我抱你进去?”
怎么感觉抱着进屋有一种奇奇怪怪的色情感……
郑书意径直越过他:“我又没那么娇气。”
时宴看着她的背影,嘴角笑意徐徐蔓延。
他们进门没两分钟,便有人送来了晚饭。
这房子的厨房显然是摆设。
时宴把行李箱随手放在客厅后,回头看见郑书意背着手端端地站着,双眼却不老实地四处打量,很明显地紧张忐忑,还有一丝,时宴不知是不是自己多想了的兴奋。
“吃饭了。”
“哦。”郑书意扭过头,“好的。”
她两三步走到饭厅,非常端庄地坐下。
不知是不是为了照顾她,米饭特意熬成了粥,旁边摆放着勺子。
而时宴面前则是正常的米饭和筷子。
可郑书意并不打算自力更生,她抬起头,看着对面的时宴。
这几秒间,时宴已经拿上筷子,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见他看都没看自己一眼,郑书意咳了一声。
“怎么?”
时宴抬头。
郑书意看着面前的饭菜,抬了抬眉头,以眼神示意他。
时宴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菜,说道:“那不是葱,是茭头。”
郑书意:“……?”
谁问你这个了?
不过那真的不是葱吗?
她多看了两眼,“怎么长得一模一样?”
“长得像而已。”时宴极有耐心地给她科普,“一个是石蒜科,一个是多年生鳞茎植物。”
郑书意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哦,这样啊……”
然后突然回神。
“我没跟你说这个,你今天下午答应了我什么你忘了吗?难道你就是为了把我骗到你家来?”
时宴在吃饭的间隙抬起眼,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吞咽了嘴里的菜,才不急不缓地说:“是啊。”
“……”
面对他直勾勾的眼神,听到他坦然地说出这种不要脸的话。
郑书意的反应很奇怪。
没生气,倒是有些脸热。
她没再出声,低下头,用左手慢吞吞地拿起勺子,翻动碗里的粥。
这时,时宴突然放下碗筷,什么都没说,径直起身绕过桌子,走到她身旁,利落地拉开椅子坐了下来,然后将她面前的碗和勺子一起夺走。
他一系列动作过于一气呵成,郑书意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喂了一口粥到郑书意嘴边。
郑书意愣了一下,盯着他没眨眼。
时宴也不急,和她对视片刻后,说道:“张嘴。”
就像被按下了开关一样,郑书意乖乖地张嘴。
一勺粥喂过来,她连吞咽的动作都是机械的。
饭厅里安静得只听得见勺子轻碰陶瓷碗沿的轻响,和两人的呼吸声。
时宴虽然在喂她吃饭,却一直看着她的眼睛,根本没看过一眼手里的碗。
明明在做着最温柔的事情,他的眼神却灼灼又直接,像滚烫的热浪一般,从四面八方涌来,一点点淹没了她。
这是吃饭吗?
这是吃人。
几口下去,郑书意便受不了了,闭着嘴别开了脸。
“不吃了?”
那还是有点饿的。
郑书意从他手里拿过勺子。
“我自己来。”
她埋着头,一口接一口,眼睛都不曾抬一下。
时宴手背支着太阳穴,偏头看了一会儿,终是轻笑了一声,然后坐回自己的原位。
——
一顿饭吃完,还不到八点。
时宴还有点事,但他没有去书房,而是拿了笔记本电脑坐到客厅。
郑书意原本也在客厅玩手机,见时宴过来了,她便关掉了视频,静静地坐着看文字内容。
几分钟后,她发现时宴好像并不是很忙,只是随意地查阅一些邮件。
于是有人开始不安分了。
郑书意:“我有点渴,想喝饮料,帮我开一瓶嘛。”
时宴听见了,却还是专注地看着电脑。
几秒后,他才起身去冰箱里拿了一瓶水,随手递给郑书意,一句话都没说。
半小时后。
郑书意:“我想吃橙子,医生说我要多补充维生素。”
电话也同时响起,是助理打来的。
时宴开了免提,一边听着,一边俯身剥橙子。
又是半小时。
郑书意埋头看手机看得脖子酸,她活动了一下肩颈,然后拂着头发说:“有点热,帮我把头发绑起来一下。”
这就有点触及到时宴的盲区了。
他放下笔记本电脑,盯着郑书意递来的皮筋看了好一会儿,才抬起了手。
郑书意背对着他,头发时不时被拉扯痛。
“哎呀,轻点轻点。”
“疼,你轻点!”
虽然郑书意一直在念叨,但时宴什么都没说,一脸冷漠地做着这完全不在行的事情。
花了好几分钟才绑了个松松垮垮的马尾后,时宴没有表现出不耐烦,但也没多说什么,又开始看电脑。
郑书意在他的沉默中,受到了一丝良心的谴责。
她不动声色地环顾整个房间后,用手肘碰了碰时宴的小臂。
“那你忙吧,我先去洗澡睡觉啦?”
时宴头都没抬一下:“嗯。”
郑书意:“……”
这人怎么听不懂她的画外音呢。
“我的意思是。”郑书意很小声地说,“我睡哪里?”
时宴指尖停在触摸屏上,侧头看她,眼里明明白白地写着“你是在问废话吗?”
“你觉得呢?”
郑书意慢慢别开了头,扑闪着睫毛,没有惊慌,只是有点脸红。
这样的神情,坐实了她只是在明知故问。
“那我去洗澡了。”
她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往浴室走去。
“书意。”
时宴突然叫住她。
似乎有一种预感,郑书意脚步停下,却没有回头。
“怎么了?”
后面那人的声音不咸不淡地响起。
“医生有没有说过,洗澡也要人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