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光芒散去,诸神再聚时,见此前宙斯的天空神殿所在之处,入云的神山捋平,恢弘的神殿无踪,只一个黑漆漆的大窟窿,打穿了宇宙胎膜,结连虚空之外。
影影绰绰,那窟窿对面,恶意窥伺、邪祟蔓延。
旁侧废墟之中,有些狼狈的常威忙取了五行阵图,将这天道之器展开,平铺于窟窿之上,屏蔽窥伺,堵住裂口,摩弄法则平复之。
再看宙斯,灰头土脸,金甲碎裂,一身血污里正在勉强站着喘气。而常威脚下,哈迪斯被捆成了一个大粽子,也是灰头土脸,动弹不得。
破破烂烂的奥林波斯,诸多血脉神灵,看这场面,一时皆是无言。
宙斯喘着粗气,目中雷霆孱弱,扫视间,见诸神默默,神威不再,只觉心头悲凉颓丧。
谁曾想到,奥林波斯会如此这般?
历来诸神换代,也是打的天翻地覆,但终归是内部矛盾。与此时相较,性质截然不同。
被一个外人打上门来,神王战败,冥王更是偷袭不成反被捆成个粽子。这让人怎么看?
两兄弟围攻都被打成这样,神王威名扫地,奥林波斯风光不再啊!
宙斯再看常威,只见他此时背负双手,一副云淡风轻含笑模样,心中的气顿时不打一处来,怒发冲冠,喝道:“我今战败,你待如何!”
那模样,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实在是宙斯信心崩塌。虽说那最后关头,常威抓住了哈迪斯偷袭的那点间隙,瞬间定局。里面似有取巧之意。
但宙斯却知道,到了祂们这种层次,取巧是不存在的。
说一个很简单的道理——能取巧,就是大本事——这说明,常威跟祂这尊神王大战之时,还能兼顾不被偷袭,可见未用全力。而这种情况下,宙斯都战他不下,可见这大德真人的厉害。
如今战败,吃了常威几记天元一击,宙斯此时早是外强中干。而最后的爆发,显然也没有真正伤到常威。
嘴巴硬,已没有意义。
虽说奥林波斯诸神都在这里,若群起围攻,未尝不能驱走常威。但那又能说明什么呢?
祂们这里,争的是道统的强弱。
神王冥王俱败,仙道体系的优越性完全展露出来。常威以一凡人之身,修持二百年,便战败了宙斯两兄弟,这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怕不得此时,这奥林波斯诸神,大多都已浮想联翩。
这就是气运之妙。
常威哈哈一笑:“仙道之妙,神王可是认了?”
“认!”宙斯咬牙切齿。
“窃据我仙门之法,神王可是认了?”
“认!”宙斯脸色苍白。
“好。”常威抚掌:“神王干脆,我也不罗嗦。既如此,我有一问:仙道之妙,神王承认,宇宙大势如此,已无可更改,可也?”
“可!”
“好。”常威颔首:“天道在上,血脉神灵体系,将成过往。诸神何不把握现在,博一个未来?且听我说:那大梦幻世经乃我苦心孤诣所创,盖为洗刷陈旧、凝练道心、磨砺心性之秘法。诸神当以此法勤加修持,待洗去陈旧,炼成道心,抛却躯壳,转劫重来,走上大道仙途。”
他一探手,收了缚神索,放开哈迪斯,又道:“神王、冥王既已战败,便须得千年之内修成此法,依此间胜负论,贫道要二位前去转劫。便这里许下一诺:待二位转劫,我自遣人引二位入仙门。”
诸神听了常威的话,皆是瞠目。
便又见常威指向赫拉:“天后窃据我法门,也当一道转劫。”
宙斯、哈迪斯、赫拉,皆沉默。
良久,宙斯道:“我见新旧交替,或囚或杀,以一扫旧尘,尽去前疴。大德真人,今日机会摆在你面前,你不杀我与哈迪斯,心胸气魄实令我敬佩。然而你难道不怕我反悔?”
新旧交替,譬如奥林波斯几代轮换,皆伴随着血腥杀戮。不知多少神灵死在里面。
这次常威机会显然很好。就是刚才,明显趁着诸神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可以击杀宙斯、俘获哈迪斯,但常威却放弃了。
他提出的要求,虽然令人难以接受,但其实并不苛刻。
宙斯既败。仙道玄妙凌驾于血脉神灵之上已是摆明的事实。不需他说,些个神灵定然自生转修仙道之意。
只是说出来有点打脸罢了。
以胜利者的姿态,要求战败者如何如何。而不是战败者因为战败,而奋发图强如何如何。
这里有一个相对不同的味道。
宙斯此言,常威听了,不禁笑道:“那神王可会反悔?”
宙斯神色一沉。便是心想反悔,这里也不好说出来呀。
常威便笑道:“于个体或群体,宇宙大势,只能顺应而不能抗拒。我仙道之势已成,天道已作选择。神王已败于我手,运数为我所夺,血脉神灵再无能为矣。况乎我二百年修持,便能败神王、冥王,若再过二百年,如何?”
宙斯默然。
现在都干不过这大德真人,再过二百年,那还了得?
便是扣扣索索,这里搞一点仙道之法,那里偷一点道统奥妙,二百年怕连转修都还没专修过去。而二百年后,这常大德又该到了什么境界?
长叹一声,宙斯道:“何不一了百了?”
“这新旧交替,或杀或囚,乃是下乘。”常威笑呵呵道:“杀、囚,盖因心中忌惮。怕翻盘罢了。而贫道,可不怕诸位翻盘。”
诸神一怔,只觉常威信心凌天,难以正视。
又听他道:“血脉神灵,乃宇宙开辟之初孕育、传承而来,可谓宇宙之精华。若皆诛灭之,殊为可惜。仙门广大,可包容一切,仙道玄妙,可融合一切。贫道又怎容不得诸位?”
他拂袖笑道:“宇宙外劫绵延,诸神攻守艰难。仙道就在眼前,何不尝试一番?”
言罢,常威顿了顿,稽首,道:“奥林波斯作我仙门下院,尚可。诸位,贫道还有几处须得拜访一二,便不耽搁了,告辞。”
常威这里,也有自己的考量。宇宙外劫,还须得祂们去抵挡。暂时而言,太玄仙门并不具备正面应劫的底蕴。诛灭旧势力,常威不是不能作到,稍加算计,未尝不能,但那会带来很大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