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驰那声“程漠”一说出口,几个人都愣了愣,程漠让他们几个坐那桌的时候,居然没一个挪窝的,全都站着没动。
“怎么了?”程漠皱了皱眉,“坐啊,想站着把椅子拿开就行,过来站着吧。”
方驰笑了笑,过去坐下了,那几个这才跟着过来一块坐了。
“大哥,”李铮一坐下就马上冲程漠一点头,“谢谢大哥让我们蹭桌。”
“点菜吧,”程漠拿过菜单扔到他们面前,“我们还没点菜,你们点吧,一会儿aa。”
“好,”李铮拿过菜单翻了翻,又给了刘宇,“你点吧。”
刘宇拿过来翻了两下,什么也没说,就又把菜单放到了方驰面前。
方驰叹了口气,拿过菜单开始看,这家馆子菜价不高,他回头又看了看隔壁桌正吃着的,菜量还挺大,于是按着人数干脆利落地点了六菜一汤。
“学着点儿,”程漠冲他们几个笑了笑,“点个菜都那么费劲。”
李铮这个话痨是顶级的,一开始大概是因为知道了这就是昨天晚上三脚踹碎宿舍门两分钟解决斗殴然后成功逃跑的程漠,所以有点儿紧张。
但这紧张也就维持了几分钟,服务员开始上菜的时候,他已经跟程漠的同学聊得火热朝天了。
“真的,我哥就在新闻系,”他喝了一口茶,“昨天还是他告诉我踹门的是程漠呢。”
“你哥怎么没来采访我。”程漠说。
“要不我打个电话约一下吧。”李铮一脸严肃。
“经济人,我最近有空么?”程漠转脸冲旁边的人说。
“保卫科查人呢,你要跑路没有时间接受采访。”那人也一脸严肃。
“下月要装监控了,说咱们那层要装三个,我感觉有一个得装在咱宿舍门口,”程漠夹了一筷子菜,“方驰你是老西儿么,点菜点得这么专业。”
“不是,”方驰说,“天生就这么会点。”
程漠瞅了他一眼,笑了笑。
本来以为这顿饭会吃得有点儿紧张,但因为李铮的存在,一桌人居然还聊得挺愉快。
方驰没怎么说话,听着他们聊,一边吃一边低头跟孙问渠发着消息。
孙问渠刚到了马亮那儿,这会儿正说要去吃饭,方驰想给他打个电话说两句,但想想又还是算了,这会儿正是又累又饿的时候,晚上再说吧。
“学校有攀岩队,去年刚成立的,”程漠突然转过头冲他说了一句,“你要不要参加?”
“嗯?”方驰看着他,“不了。”
“不了?”程漠有些意外,“为什么?”
“我没时间,”方驰说,“我要训练,还要打工。”
“哦。”程漠点了点头。
“你是学校攀岩队的?”方驰问,程漠应该不玩攀岩,看手就能看得出来。
“不是,”程漠喝了口啤酒,“我打羽毛球。”
“那你还管攀岩的事儿呢。”方驰笑笑。
“顺便拉个皮条嘛,他们队长跟我一个宿舍的,”程漠说,“现在他们水平不行,你要去了就是教练级别的,要不你给做个顾问吧。”
“啊?”方驰愣了。
“行么?”程漠看着他。
“不。”方驰回答得很干脆。
“……嘿我这爆脾气,”程漠愣了,“一年级小鸟枪这么拽?换个人我就得动手了你知道么。”
“啊,”方驰应了一声,“为什么不打我。”
程漠对着他瞅了半天,方驰正琢磨着这人会不会突然抽风蹦起来跟他打一架,程漠开了口:“因为我对你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方驰伸出去夹菜的筷子停在了盘子上方,他转过头瞪着程漠好一会儿才说了一句:“什么?”
“以后再说,时机不到。”程漠说完就没再看他,继续边吃边聊了。
吃完饭大家把账结了,程漠那几个直接回了学校,方驰他们宿舍一帮人继续按计划在学校四周转着。
方驰是唯一一个已经转过一圈的人,所以他带路。
几个人喝了点儿啤酒,这会儿聊兴正高,边溜达边说得热闹,方驰一直跟着慢吞吞地走着,没怎么说话。
之前他就觉得程漠这人有点儿神叨叨的,今天那句“不可告人的目的”一说出来,更是不太正常了。
这话到底什么意思,他也没多问,就当程漠随口一抽风,他随便扫一耳朵就算了。
不过现在越想又越觉得有点儿莫名其妙的好奇。
转悠了两条街之后,孙问渠的电话打了过来,方驰一听到他给孙问渠设的专属铃声响起,立马就原地蹦了一下,用堪比专业小偷掏包的速度把手机从兜里抓了出来。
“喂?吃完饭了?”方驰接起电话,开口说话的同时,笑容就无法控制地从嘴角唰地一下扯开了。
“刚吃完,”孙问渠的声音惯常的懒洋洋,听着让人舒服,“你还没回宿舍吗?”
“正逛街呢,就顺着咱俩昨天的路线走,”方驰说,“越走越想你。”
“你们是明天开始军训吧?”孙问渠问。
“嗯,要训十天,”方驰叹了囗气,“听我们宿舍李铮说,体大的军训比别的学校残酷,他哥当年就训个半死。”
“那你今天多想想我吧,”孙问渠笑笑,“到时估计就没工夫想了。”
“那不可能,”方驰啧了一声,“我平时训练多累啊,那都还能想呢,一个军训算什么,没准儿教官还没我体力好。”
“你们宿舍的人还挺好的?”孙问渠问。
“嗯,没有特别让人讨厌的,”方驰看了看在前面走着的几个人,“不过有俩话比我还少。”
方驰一听到孙问渠的声音就不想挂电话了,一路走一路聊,转了一圈之后孙问渠说要去洗澡了,他才很舍不得地说了一句:“那行吧,你晚上睡觉之前给我发个消息。”
“嗯,”孙问渠笑笑,“你跟同学聊会儿吧,要不人该觉得你不合群了。”
“我本来也不是太合群,”方驰说,“得坚持我的风格。”
“行了,我挂了啊。”孙问渠笑着说。
“嗯,去洗澡吧。”方驰说,又偏过头很小声地对着电话亲了一口。
李铮请客,一人买了一个冰淇淋。
“跟女朋友缠绵完了?”他拿了一个递给方驰。
“……嗯。”方驰接过来咬了一口。
“哎,”张君毅叹了口气,“羡慕啊。”
“羡慕什么。”方驰说。
“我女朋友高考之前跟我分的手,”张君毅一脸忧伤,“说是高考完了就复合,结果考完她跟她同桌好上了,俩人上了一个学校……”
“这有什么,反正你俩就算复合了,没在一个学校的话,最多一学期也就分了,”李铮边吃着冰淇淋边说,说完又赶紧冲方驰解释,“不是说你啊,情况不同,你这样的帅哥应该是你女朋友比较担心。”
“哎!”张君毅喊了一声,“你这是歧视非帅哥啊!”
一帮人乐成一团,走了几步之后李铮凑到了方驰身边:“看看。”
“什么?”方驰愣了愣。
“照片啊,你女朋友的,看看。”李铮说。
他这一说,几个人都凑了过来,要看方驰女朋友的照片。
“等等等等……”方驰抓着手机,手心都有点儿出汗,别说女朋友的照片没有,他手机相册里随便一翻就全是孙问渠。
“别小气啊,”李铮说,“一会儿也让你们看我老婆的。”
这会儿再说自己没女朋友已经晚了,但他也不可能就这么说出来自己其实有个男朋友……再说要看女朋友照片,这是一个非常正当的要求,方驰不可能拒绝,犹豫了一下之后,他低头在手机里翻了翻。
梁小桃是他的救星。
他手机里最多的女生照片就是梁小桃了,上回他们一帮人去村里玩的时候,方驰给梁小桃拍了不少照片,传过去之后他也没删。
还好没删,还有自拍的合照呢。
方驰飞快地新建了个相册,找了几张单人的和几张合照放了进去,然后给大家展示了一下。
“哎,”张君毅盯着照片,“你女朋友很漂亮啊!”
“不错啊,你小子还挺有眼光!”李铮竖了竖拇指,“比我老婆漂亮!”
几个人看了一圈之后,满意地放过了方驰,又围着李铮去看他女朋友了。
方驰松了口气,不过这事儿要让梁小桃知道了,估计得抽他。
孙问渠晚饭吃得不多,开了几小时车回来没什么胃口。
不过回到马亮给他租的房子,把之前拿过来的行李什么的收拾好,洗完澡,往沙发上一团,看了没到一小时电视,他就饿了。
厨房设施很齐全,锅碗瓢盆油盐酱醋全都有,胡媛媛还很细心地买了面条,如果想煮碗面,材料是很充足的。
但是孙问渠肯定不会去煮。
他饿得受不了了才起身拉开了冰箱门,果然,冰箱里还有一箱酸奶,估计也是胡媛媛买来的。
他拿了盒酸奶喝了。
红枣味儿的,香甜可口,简直开胃神器。
喝完之后孙问渠躺在沙发上抱着黄总,觉得如果不吃东西,自己今晚是扛不过去了。
他把黄总放到自己胸口上,点了点它的鼻子:“死胖子,会煮面条吗?”
黄总捏着嗓子喵了一声,抱住了他的手。
“你有什么用?”孙问渠叹了口气,“你从小跟着你方驰哥哥,天天看着他煮面条,居然没学会?”
黄总在他指尖上啃着。
“就你这样的智商,”孙问渠勾勾手指,“不配有蛋。”
孙问渠最后还是叫了外卖,烧鹅饭加一罐猪肚汤,还要了炸丸子和青菜,冰镇橙汁,够摆一桌了。
不过他现在住这片儿已经超出了人家快餐店送餐的范围,好在超得不多,加了送餐费之后还是给送过来了。
一顿外卖小一百,让方驰知道了又得念叨半天了。
孙问渠把找零的钱塞回钱包里,塞了一半停下了,把钱包里的钱都拿出来数了数,居然只有一千多现金了。
他啧了一声,自打老爸断了他经济之后,他就只用一张卡,平时身上现金有多少也不数,但现在猛地想起来,自己的卡已经给了方驰……那这一千多就是他全部的钱了?
活不下去了。
回到宿舍,一帮人继续聊天儿,方驰趁这会去把澡洗了。
宿舍里的这个浴室很小,不过设施还挺全,也都是全新的,洗澡还挺舒服。
他洗完之后,这帮人才都喊着要洗澡了,在浴室门口抢成一团,方驰笑着爬到床上拿出手机看了看,孙问渠没给他发消息。
倒是吃饭的时候跟程漠加了一下好友,这会儿有一条他发过来的消息。
去攀岩队当个技术指导吧。
方驰啧了一声,没有回复。
程漠之前那句话他还没琢磨明白,这会儿老觉得一想到这人就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正想给孙问渠发个消息的时候,孙问渠的电话打了过来。
“要睡了?”方驰往枕头上一倒,接起了电话。
“没呢,刚吃完。”孙问渠说。
“刚吃完?不是早就吃完了吗?”方驰愣了。
“晚饭没吃几口,刚饿了又吃了一顿。”孙问渠笑笑。
“会长胖的,”方驰说,想想又问,“煮面条了?”
“……是,煮面条了。”孙问渠说。
方驰顿了顿:“蒙谁呢,你会自己煮面条?你自己给自己弄吃的最多就是站起来走三步,打开冰箱门,拿一罐酸奶,喝完了把酸奶盒子扔垃圾桶你都得下二十分钟的决心。”
孙问渠没说话,在电话那头笑得停不下来。
“是不是叫外卖了啊?”方驰啧啧两声,“你早晚有一天要懒得连外卖都不想叫。”
“今天是意外,”孙问渠还是一直笑着,“没钱了,天天这么吃,吃不起。”
“你钱包里有一千七呢,怎么就没钱了?”方驰马上说。
“哎哟我的妈呀,”孙问渠笑得都咳嗽了,“你还检查我钱包了啊?”
“我就看看你还有多少现金啊,”方驰说,“一千七不管吃住只是零花,用两三个月都没问题。”
“不行,”孙问渠笑着说,“给我打点儿钱,我现金没有五千感觉门都不能出。”
方驰没有说话。
“喂,”孙问渠说,“亲爱的方小驰,给我打点儿钱。”
“败家货,”方驰翻了个身冲着墙,“你知道我们宿舍的同学,好几个都是每月千儿八百的生活费吗。”
“我又不是学生,”孙问渠说,“我还是学生的时候一个月能花万八千的。”
“哎,”方驰无奈地叹了口气,“败家玩意儿。”
“你好嚣张啊。”孙问渠又一次乐了。
“算了,慢慢来吧,你大手大脚惯了,”方驰犹豫了一下,“那个……你去看看黄总的那个猫窝。”
“猫窝?”孙问渠愣了愣,“现在这么热,它也不睡啊。”
“又没让你去猫窝看黄总,是让你看猫窝,里面不是有个小垫子么,”方驰揉揉鼻子,“垫子下边儿有个信封。”
孙问渠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听到他吃惊的声音:“我靠,你居然把钱放这儿?你真够可以的啊!”
“备用金嘛,”方驰笑了笑,“我以前的备用金都放在我最破的那双跑鞋里。”
“……备了多少啊?”孙问渠问。
“五千,”方驰说,“你拿着吧,现在能出门了吧?”
孙问渠没出声,过了一会儿才轻声说:“哎,我发现你真挺可爱的,方驰。”
“有钱了就夸我了。”方驰笑着说。
“那我收回呗。”孙问渠说。
“你敢,”方驰往宿舍那边看了一眼,几个人总算是安排好了洗澡顺序,这会儿洗澡的洗澡,打电话的打电话,没有人注意他这边,他小声说,“哎,我想看看你,视个频吧。”
“你用流量么,”孙问渠说,“你那么会过日子的人。”
“先用一天的,我们有校园网,不让用wifi,不过张宇会弄,”方驰说,“他说明天弄一下就能用了。”
“行吧。”孙问渠说。
挂了电话之后,孙问渠发了视频请求过来。
方驰插了耳机,对着墙用一只手撑着脑袋,这样可以用身体挡住手机屏幕,虽说他不撑着也没谁能看得到,但还是得防着有人抽风了爬他床上来。
视频有点儿卡,不过方驰一眼看到孙问渠的脸时,还是一阵激动,就想扑上去抱一抱。
“宿舍有空调吗?”孙问渠正在喝酸奶。
“没,有电扇,”方驰说,“晚上还成,不怎么热。”
“衣服脱了吧。”孙问渠说。
方驰愣了愣,孙问渠的声音有点儿低,听起来很诱人,再加上视频卡了一下,定格在了他眯缝起一只眼睛的画面上,那种懒洋洋的诱惑让方驰身上顿时一阵燥热。
他犹豫了半天也没好意思把衣服脱掉,等到画面恢复正常的时候,孙问渠已经抱着黄总在撸毛了。
“不脱啊?”孙问渠歪过头在黄总的毛里蹭了蹭脸,笑着说。
“我在宿舍呢,”方驰小声说,虽说脱个衣服无论是在他和孙问渠之间,还是他在宿舍里,都很正常,但他一想到孙问渠的话和表情,再一想到这个脱衣服并不仅仅局限于脱衣服的含义,就有一种当着全宿舍的人耍流氓的感觉,光想想脸都快红了,“你别撩我。”
“你非要视频的,”孙问渠笑了,“你不还说我一走你就消停了吗?”
“我低估你的药效了,”方驰抓抓头,“你……”
话还没说完,宿舍们被敲响了,张宇过去开了门,进来的是他们的临时班长。
“班长来了,好像是说明天军训的事儿,”方驰坐了起来,“我先去听听啊。”
“去吧,”孙问渠打了个呵欠,“我睡了。”
“晚安,”方驰小声说,“亲一个。”
孙问渠拿着手机,往摄像头上亲了亲,方驰顿时觉得小腹跟有羽毛扫过似的一阵悸动,赶紧也往摄像头上亲了亲,关掉了视频。
孙问渠把手机扔到茶几上,抱着黄总继续窝在沙发里看电视。
他有点儿困了,但不太想动弹,从这里走到卧室,路途有些遥远。
不过电视里演的是什么,他并不知道,只是开着电视听个响而已,脑子里一直转着那套没烧好的瓶子,时不时还会穿插着方驰的笑容。
他本来觉得方驰去上学对他不会有什么影响,现在这状态他还挺意外的。
心里有点儿发空。
手机在茶几上响了,他眯缝着眼看了看,是孙嘉月。
打了个呵欠之后他往沙发上一倒,闭上了眼睛,也没接电话。
孙嘉月一般没事儿不会找他,但他现在不想接电话,也不想费脑子,方驰这一走,他感觉就跟自己养的狗丢了似的,有点儿提不起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