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静先斩后奏来了个辞职,顾砚很震惊。
“这么大的事,你都不跟我商量一下就擅作主张?你真当我不舍得骂你是不是?”顾砚很生气,是真的很生气。
饶静就看他自己在那儿生气,还不当回事地刺激他,“我们领导已经签字了,接下来内审部门就会对我进行审计,顶多也就一两周的时间吧,我就能拍拍屁股走人了。”
顾砚抬高了声音,“饶静!”
“干嘛啊?”
他抓住她手臂,“现在就去你领导家,让他把你的辞职报告撕了。”
饶静推他,“神经啊,已经签字往人资送了,来不及了。”
“你怎么这么任性?”她怀有身孕,顾砚不敢多碰她,就抬手敲敲桌子。
饶静也不甘示弱,“怎么了?我就任性了,之前都是你在迁就我,这次换我支持你怎么了?”
“我不需要你牺牲自己的前途来支持我。”
“反正怀了孕也是要请假的,等我再回去,谁知道还有没有我的位置了。”
“那也不需要辞职!”
他声音高她就更高。
“那我就是想支持你,就是想陪你,就是不想离开你!反正辞都辞了,以后你去哪儿我都跟着,别想甩掉我们娘儿俩。”
顾砚看着她,长久寂静,最终叹了口气。
“你这个小笨蛋。”他走过去将她一把揽进怀里。
饶静埋在他怀里拱着,“顾砚,我不想和你分开,但我不想老让你为我做牺牲,所以这次换我来。”
顾砚紧揽着她,“不后悔?”
饶静摇头,“不后悔。”
顾砚低头怜惜地吻她额,“谢谢你,老婆。”
饶静也仰头吻吻他坚毅的下巴,“以后要靠你养我了啊老公。”
他坐下来,带着她坐到他大腿上,紧紧搂抱着她,“我这个小律师养你还是养得起的。”又伸手覆在她的小腹,“还有他/她,为了你们娘儿俩我也得拼命挣钱。”
饶静圈着他脖子吻了吻他唇,突然问,“老公,我之前那么凶,脾气又臭,你爱我什么?”
顾砚也回吻她,“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特别漂亮,像一只带刺的玫瑰,难以靠近,对你好奇的同时也有男人的征服欲在作祟,总觉得你是戴着面具在伪装自己,想摘下你的面具看看真实的你。”他低头吻了吻她,“而那一夜后,你坐在我旁边的一举一动更牵动我的心。”
“你是不是看见漂亮的都会喜欢啊?”饶静故意问。
他很认真地摇头,“不,只对你这样。第一眼见到你,就忍不住想接近你。”
“油嘴滑舌。”饶静用纤细的指尖点点他的唇,“然后你就让妈问我有没有对象,还把你介绍给我?”
顾砚澄清,“这真没有,是妈自己喜欢你,想让你做她的小儿媳妇,她生前最大的心愿就是能看到我有女朋友。”
饶静听着琢磨了一下,“难道你没有过女朋友?”
顾砚说,“只在大学里谈过一个,后来分了。”
饶静看他,“怎么分的啊?”
“我没钱,不能给她想要的,有人给她买奢侈品,她觉得有面子,就跟那人跑了。”
饶静又用指尖戳戳他,“那你当时就不怕也不能给我想要的?我也跟别人跑了?”
顾砚握住她的手,摇头,“你跟她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你是刀子嘴豆腐心,从你跟妈换车位的那一刻我就看出来了,你色厉内荏,把自己包裹得很刀枪不入,坚硬不催,实则内心极度缺乏安全感,你需要被爱被呵护。”
他的话让饶静一时沉默了。
他就温柔抚摸着她的头发,“我一直很想了解你的过去,但你不想说我永远不会强迫你。”
饶静在他的声音里像找到了慰藉,在他的怀里像找到了归属,她如同一只被驯服的猫,此刻温顺地躺在他臂弯。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只是以前的我很厌恶原生家庭带给我的一切,那个一度让我不相信任何人,都不能称为‘家’的家。”安静了一会儿,饶静开口。
“如果是痛苦的往事就别说了。”顾砚劝她。
饶静摇摇头,还是选择把过往的一切告诉他,从童年讲到工作,所有所有,毫无保留。
“我曾经不相信爱情,以为男人和女人之间只有性,可直到你出现。”最后饶静盯着顾砚看。
顾砚心疼地将她扣在怀里,他吻着她的耳垂,“以后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就算老了,也让你走在我前面,绝不留你在这世间孤苦伶仃。”
饶静忍不住笑了,打他一下,“你这是告白呢还是咒我呢?”
“我认真的。”
饶静捧着他脸也吻了上去,她说,“我知道。谢谢你老公。”
谢谢你,给了我爱,也教会我爱,让我相信了爱。
顾砚也回吻她,“不用谢,我心甘情愿的。”
饶静经过了dr的内审,就真的进入正式辞职流程了。
她把自己所有的客户都转给了涂筱柠,那都是她从业多年的心血,有了这些客户可以保那傻丫头转正,也能护她日后在dr站稳脚跟。
在离职前顾砚请全部门吃了顿饭,这顿姗姗来迟的饭本该是欢喜的,却因为她的离开大家显得郁郁寡欢,尤其是天天跟她斗嘴的赵方刚,那天都不调侃她了。
跟顾砚喝酒的时候他说,“好好照顾我姐姐啊!不然我飞到新加坡也要给她出气。”
大家这才笑了。
但饶静心里知道,赵方刚是真的舍不得她,他们是这个部门唯一仅存的两个元老,一步一步地看着部门倒下再重新成长,发展至如今的辉煌,他们两个也从竞争对手变得惺惺相惜,那是一种超出普通同事的默契,没人能懂,也不会有人懂,只有他们俩懂。
最后换她调侃他,“以后可没人跟你斗嘴了,你该开心才是。”
赵方刚说,“我只会空虚。”
“那早点找个女朋友定下来就不空虚了,说真的,你老大不小了,真可以定定心了,别再整天不着调。”
赵方刚就抱拳,“你还是走吧姐姐。”
于是大家又笑了。
然后就是跟涂筱柠告别。
小丫头是真的舍不得她,泪流不止。
饶静被她弄得也有点难受,最后伸出双手说,“小涂,我一直欠你一个拥抱,作为师父我对你过于严厉了,总是骂你嫌弃你,但我知道你不停地在默默努力。”
涂筱柠就过来跟她拥抱,她有些哽咽地唤,“师父。”
她轻轻拍着她,“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人也总会长大的。师父相信你会在这条路上走得越来越好越来越远,我等你取代我这个位置的那天,因为你是我饶静的徒弟,不能丢我饶静的人,听到没有?”
涂筱柠点头,“听到了。”
她又像姐姐般抚着她的脑袋,视线落在纪昱恒那里又很快移开。
“加油啊小涂,祝你幸福。”
“饶姐,我会很想你的。”
“那就到新加坡来找我玩,我等你。”
“好。”
这一场告别宴让她正式跟dr说了再见,有不舍也有伤感,但没有后悔,毕竟人生还得向前看。
离开c市前她带顾砚回了一趟老家,回了那个很久没回去的老宅。
整间屋子里已经盖上了厚厚的一层灰。
顾砚怕呛着她,想去给她买个口罩,她却说不用。
她说,“你陪我在这儿坐会儿呗。”
顾砚就陪她坐了下来,也没嫌脏。
饶静歪着头靠在他肩膀,告诉他,“小时候爹不疼娘不爱,他们离婚了也没人要我,是外公收留了我,供我吃住,送我去念书,他总是坐在这儿看着我放学回来读书写字,只有他真心疼我,他走后,我的世界一度变成了黑色,我觉得不会再有人会像他那样无条件对我好了。”
顾砚感觉到她在流泪,一滴滴地透过衣服打湿他的肩,他抬手像哄孩子般轻轻拍她,“没事了,以后你有我。”
她点点头,哭着说,“我真的真的,很想他。”
他告诉她,“他知道的,也一直在看着你,看到你现在这样,他会很欣慰。”
饶静将自己埋进他怀中,他抱住她,任由她发泄。
离开前她又带他去了外公的墓地,在他的墓碑前给他清理干净。
老样子,她又给他倒了一杯白酒,“老头,给你介绍一下,这是顾砚,我老公,没想到吧?我也嫁人了。”
墓碑上的外公依旧笑得慈祥,仿佛真的在看她似的。
她将倒好的酒杯放在他墓碑前,“今天不能陪你喝了,因为我怀孕了。”她说着抚抚自己开始显怀的肚子,再看看他,“你呢?最近在那儿过得怎么样?一定是快乐极了,不然怎么会那么久没到我梦里来是吧?”
她伸手将他的相片擦擦,过了一会儿有泪滴落,她又告诉他,“我要走了,去新加坡,以后可能很久很久才能回来看你一次了,你要是想我了,就去梦里找我好吗?”
泪水汇聚在脚边,她还在继续说话,仿佛他真的能听见似的,“顾砚对我很好,跟你对我一样好,我真的长大了,也成家了,我也不会再任性了,会好好跟他过日子的,以后,你就放心吧。”
她看着相片里外公慈爱的脸抹抹泪水,“老头,下次回来我再陪你喝酒啊,到时候让你的曾孙给你磕头。”
顾砚悄然给她递去纸巾,她说没事,他便将她揽入怀中,然后对着墓碑像在承诺,“外公,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是顾砚,以后我会照顾好小静,您放心。”
饶静看他一本正经地样子破涕为笑,“傻子。”
他揉揉她的长发,没再说话。
夕阳西下,他们就这样站了很久很久,心却很近很近。
离开c市前,饶静把她那只乌龟暂时交给了顾砚的小外甥女。
小丫头开心极了,顾砚却再三叮嘱,“你不可以老是把它拿出来折腾它,也不可以老吓唬它。”
小丫头狂点头,“知道了舅舅。”
顾砚还是不放心,又跟自家姐姐说,“这乌龟虽然是个不值钱的巴西龟,却是小静外公生前的宠物,她也一直当个宝养着,你可别让你女儿给折腾死了,替我看着点。”
顾芷就说,“知道了知道了,从前你可是最疼你这个小外甥女的,现在啊,事事老婆第一。”
“姐!”
他姐就笑了,“好了好了,这乌龟我会亲自照料的,绝对让它长命百岁行了吧?”
顾砚这才放下心。
只是把乌龟送走的时候饶静还是心有不舍,它也像知道似的,那天一直在水缸里伸着头看饶静。
饶静就红着眼跟它道别,“不是把你扔了,我还会回来的,只是这次出去的时间会很长很长,等我一回来就来接你好不好?”
它像是听懂了,把头慢慢缩了下去,却没有缩回龟壳里,就这么默默看着他们。
饶静又看了它一会儿,跟顾砚的姐姐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才离开了。
一路顾砚牵着她的手,安慰她,“不会太久,等有机会我就再申请调回来。”
饶静摇摇头,“人生总要面对悲欢离合的,只要明白对自己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就好。”
顾砚紧紧牵住她的手,她也反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交缠。
她抬头仰望湛蓝的天,她知道,从此刻起她要迎来崭新的人生了,和她爱的人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