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创项目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校内评比已经结束,接下来便是省级和国家级的比赛。
林芷已经近一个月没有回林宅了,每个周末都有无数的实验和报告要做。
真正陷入繁忙中的人是不会觉得累的,累的只有被她所忽视的他。
顾易不知道一个人随口一说的承诺会维持多久,说者无心,听者有心,他也不清楚,当时的那句话是不是就只有自己当了真。
在那‘情书事件’结束之后,林芷的确闲了许多,还有空来关心他的学习。
第五名的成绩单被林芷知晓后的确成为了一种‘耻辱’,就和那次在跳高场地上摔倒一个道理。
本不在意的事情在某种特定条件下又开始被他在乎。
一个月后的月考,顾易再次回到了第一的宝座。
抽屉里的情书被收拾干净,连同着一群女孩的朦胧心动被顾易无情地丢进垃圾桶里。
顾易还是那个顾易,还是学校里所有女孩都不可指染的高岭之花。
只是花再难摘也有想要为之而绽放的对象,无数个被拒绝的女孩也未曾知晓,她们所仰慕的男孩也会为另一个人而牵肠挂肚。
周六那天,顾易穿着一套简单的休闲服,独自踏上了去a大的路途。
他没和任何人说这件事,包括谢瑞。
破天荒地,顾易将自己认真收拾了一番。
脱下平日里的卫衣,穿着白色的内搭,套上一件略显成熟的格子衬衫,就连一头短发也被收拾地干净利落。
a大距离英华的确不远,但坐地铁也需要整整一个小时。
一年的时间,男孩的身高已经突破了一米八,站在人群中也是极为亮眼的存在。俊朗的面庞配上清瘦的身躯,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偶像剧男主的味道,就连那股冷劲也是如此。
周末,a大的校区是开放的。
顾易神情自若地走进大门,拿着手机翻着以往和林芷的聊天记录,揣测着她此时应该会在哪里。
谁也没有发现,顾易不过是一个高二的学生,纵使他走在大学的小道上也不会有任何违和感,只会让周围经过的人感叹,究竟是哪个学院的小哥哥,颜值居然这么高!
下意识忽略了所有人的视线,顾易一边低头看着手机里先前存下来的a大地图,一边张望着周围的人群,期待在千百人里找到那个他熟悉的面孔。
这般陌生的环境下,顾易从不觉得有半分不自在,但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就不会觉得彷徨。
正如现在的顾易,只是想要找到那个他想见的人。
他没主动和林芷说,脑子里也曾想象过林芷突然见到他时的场景,或许会惊讶,或许会惊喜……甚至可能会撞见她的同学,而在那个时候她又会怎样介绍他的身份?
莫名其妙的,顾易开始隐隐有些期待。
可那样的雀跃却是在寻到林芷的那一刻,尽数打破。
手机屏幕渐渐暗了下来,男孩站在原地,看着几步路远外的他们,身体却是不受使唤地感到僵硬。
这是顾易在来之前未曾设想过的画面。
他从没想过,林芷会和另一个男人并肩走在一起,说说笑笑。
道路两侧,梧桐树的叶子随风落下,暖阳穿过缝隙落在两人身上,就像是一副唯美的画卷,让人不忍心破坏。
分明没有什么亲密的举动,可偏偏他们相视而笑时隐隐透露出来的默契更像是一把刀,狠狠地插在了顾易的心上。
刹那间,周围的喧嚣开始逐渐消散,男孩死死地盯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可女孩的笑颜却是在眼前越发清晰……
握着手机的手渐渐垂下,一阵冷风吹过,拂起他的衣摆,凌乱了他的头发,也猝不及防地击溃了他的防备和认知。
顾易突然发现,自己似乎生活在林芷营造的假象中。她时时刻刻在他面前流露出来的强势感,偶尔强调的归属关系,一切都像是在说明她不会离他远去。
但事实上,人都是会走的,她的视线也不会永远停留在他身上。
就好比现在这样。
两人的身影越来越小,顾易不知为何竟是不敢上前半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人来人往中,顾易也不知道自己在原地站了多久,久到连擦肩而过的行人都会回头看他一眼。
是啊,连陌生人都会回头看他,她又怎能把他无视地这么彻底呢?
……
那天的顾易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顾宅的。
理智告诉他,林芷和男人单独并肩走在一起的画面并不能说明些什么,对方大多应该是部门同事亦或是科创项目的搭档罢了。
可尽管如此,心中的那抹酸涩和烦躁依旧纠缠着他的心。
他们足足一个多月没有见面,比上次还要来得长久,就连偶尔的通话也变成是他主动联系,以一些莫名其妙的借口。
顾易知道自己已经变得不太正常了,自从在那个暑假的一吻之后,就像是逐渐开裂的围墙,总有一天会轰然倒塌。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束手无策。
所有的情绪都会被另一个人所牵动,这种感觉太痛苦,太折磨,也太让人放不开手。
顾易想不明白,既然当初主动招惹的人是她,如今为何又招惹地这般不专心?
单方面断了两人间并不紧密的联系。
不再主动发消息,不再主动打电话,就连对方的来电都挂地一干二净。
这种行为很幼稚,尽管如此,顾易也只能这般,无声地宣泄自己的不满。
林芷自然不知道顾易去了a大,还意外看见了她和薛宇凯并肩的画面。
事实上顾易主动前去a大的这件事从始至终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
当第一个电话被挂断时,林芷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后来又打了三两个,无一不被无情切断。林芷彻底清楚,是家里‘着火’了。
实验室外,女孩看似平淡的眉眼带着丝丝焦急,双手捧着手机‘噼里啪啦’地打着文字,心里也隐隐能猜到顾易生气的理由是什么。
就在这时,薛宇凯从实验室里走了出来,在看到林芷的表情后微微挑眉,抬步凑近时的语气带着如沐春风的关怀。
“怎么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林芷侧头对上薛宇凯的视线,下意识地收回手机,神情也恢复到以往的模样。
“没事,家里有人在闹脾气。”
“是你那位……”
薛宇凯脸上的神情未变,话还没说完,就听林芷率先开口应道:“嗯。”
这时,青年的脸色才微微一僵,眼底闪过稍纵即逝的光芒。
“最近学校里的事情太忙,有些忽略他了。”林芷说着,眉头微蹙,心下也有些自责。
当初就是为了多分点时间给他,所以才推掉了组织的留任,却没想到半路又杀出一个科创比赛,要准备各种资料,撰写各种论文,还有各种答辩。
仔细回想起来,她也已经连着四个星期没有回家了,就连和顾易的通话都是屈指可数,大多都是两三分钟都不到的对话。
“我听你说他应该还在高二吧?这个时期的学生是不是很忙?”
“还行,他成绩不错。”说到这里,林芷勾了勾嘴角,目光蓦地柔和了许多,“过两年估计就是a大的学生了。”
薛宇凯嘴唇微启,神情略显复杂,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发现无话可说。
“这周末应该没有会要开了吧?我得回家一趟。”
林芷开口,至于回家是为了什么,这点显而易见。
“省赛马上就要开始了,这周末可能还得讨论一下细节,老师说最好模拟一下辩论现场。”
“学长,抱歉,那这周末我可能得请假。”林芷说着,拽着手机的手微微一紧。
她的确很重视这个比赛,但这重视程度还远不及家里的那位他。
对方似是没想到她回答地这般干脆,神情停滞片刻后又微微一笑,“没事,那这周末就不开会了吧。”
.
周五那天傍晚,天气晴朗。
顾易收拾完东西准备离校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顾同学,你也是住在城西的吧?要不要一起走回去?”
女孩的声音很轻灵,不同于林芷的清冷,她的声线略带俏皮,字里行间还透着丝丝羞涩。
绯红的脸颊,惴惴不安又满怀期待的眼神,每一点都似是在透露一个明确的信息。
可此时此刻,看着眼前的女孩,顾易的脑海里却是闪过另一张极为熟悉的脸。
林芷从未用这种表情和眼神看过他,以至于让顾易怀疑,她口中说的喜欢究竟指的是什么?
顾易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点头答应她的请求,或许是诡异的自尊心作祟,想着既然林芷能和别人并肩而行,他又何尝不能?
极度卑劣的心态,也不知道究竟是在惩罚谁。
女孩很兴奋,似是没想到他会同意这个请求。
迎着所有人震惊和好奇的视线,两人离开了学校,将想象空间留给了其余人。
但其实,在走出学校的那一刻,顾易就后悔了,后悔刚刚自己略显幼稚的行为。
女孩分外聒噪,一路过来都在拼了命地寻找话题,完全没有意识到顾易压根就不想说话的态度。
他脑子里都是那日在a大校园内看到的场景,日日夜夜不断在脑海中循环播放,就像是着了魔似的。
分明是他主动切断了对方的解释,但又偏偏想要她给个交代。
林芷发来的信息里带着诚恳的歉意,可依旧没能平息那画面给他带来的烦闷和焦躁。她并不知道这件事,或许也不该是她的错。
大道理他都懂,可他仍然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
猛然间,顾易停下了脚步。
拐角处,夕阳的余晖下站着一个人的身影。
身边的女孩还在询问他为何驻足,可他耳边却是再也听不见其余声音。
隔着十米远,两人四目相对。
顾易没法看清她的神情,但那一刻涌上来的情绪却几近让顾易感到窒息。
他想,什么时候他们才可以不互相折磨?
……
两天后,林家夫妇因车祸意外去世。
拐角便再也没了林芷的身影。
那天的男孩没有抓住转身而去的她,这一放便是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