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卧室。
迟三穗拽着沈妄的衣领把他按在衣柜前,怒气冲冲:“都怪你,我现在没脸下去!你就不应该接我电话!”
“哪没脸了,这不是挺好看的脸嘛。”他笑得恣意,捏了捏女孩脸上的软肉,“刚睡醒也像个小仙女,过来亲一下。”
迟三穗皱着眉头把他靠过来的脸推开:“你正经点。我奶奶还在下面,你不能做个人嘛!”
“做人太难了。”沈妄淡声回她,打开衣柜给她挑了件中性的卫衣,手乐此不疲地揪她脸上的软肉。
迟三穗脖子上还有红印,衣服还在洗衣机里。刚刚穿着他衬衫跑下去的,估计已经把乔宛兰惊呆了。
她骂骂咧咧往浴室走,边嘟囔道:“狗男人,都赖你!”
说实在的,和乔宛兰算不上很久没见,小半年前她还去过加州看望葛烟。
迟三穗心虚的是回国这么久了,一是没联系过她老人家。二是刚刚在她面前和沈妄那样没分寸地抱着,在长辈那看来实在是很尴尬。
等出了浴室,她试探地往楼下看了一眼。两个人居然还挺和偕地坐着,乔宛兰嘴角那弧度是真实存在的吗?
“下来了还不过来喊人,躲一辈子?”乔宛兰拍了拍沙发扶手。
迟三穗撇撇嘴,果然她们八字不合,到和她说话脸语气都冷冰冰的。她乖乖坐一边:“奶奶,您怎么突然来帝都了?”
“来医院做个小检查。”乔宛兰睨她一眼,把病历袋子往后放放,问,“两个人在一起多久了?”
迟三穗一懵。
这怎么说,从高三在一起的?那会被骂死吧。可她又刚回国一个月左右,一个月就睡到男生家里了,会不会太快了?
“我们是高中同学,我单方面喜欢您孙女三年了。”沈妄避重就轻地回答。
这话倒是给足了迟三穗面子,至少清楚地告诉了乔宛兰:我是专一的,不是坏人不骗感情。
乔宛兰淡淡应了声,心下也了然:“这么说你也是安清人?”
沈妄:“以前是,住在顾巷胡同003号。后来家父工作原因,户口迁至帝都了。”
乔宛兰:“你家里几口人啊?”
沈妄:“加上我四口,爸妈和一个弟弟。”
......
迟三穗低着头听他们一来一回的问答,心想沈妄这货是不是太实诚了?连帝都家门地址都给报得一清二楚,也不怕信息泄漏嘛。
她手往后一伸,摸到他放在背后的手,掌心一片热湿,竟然出了汗。
她错愕地抬头看他,沈妄感受她的触碰,反握住她的掌心,安抚地拍了拍。
迟三穗哭笑不得,到底是谁在紧张啊。
“你是沈珍的儿子啊?”乔宛兰惊讶地多看了他几眼,有意无意地来了一句,“那家境挺好的啊。”
迟三穗一听这话,心里一个咯噔。
果然,下一秒沈妄秉着经济基础决定家长的第一印象原则。非常不客气地把自己家产业也提了一遍,就差最后加上一句“你孙女在我家绝对还是个掌上明珠”。
迟三穗扯了扯他手,示意他别说了!
这话对人家家里也许有用,但这位老佛爷天生偏爱寒门子弟,只想找入赘的孙女婿。
乔宛兰转了转大拇指上的玉扳指:“那你家这家业这么大,打理起来也挺忙的。我们家就阿穗一个孩子,往后还得靠她。”
沈妄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表忠心道:“当然。两个孩子会轻松一点,我家的事情都交给我弟了。”
“.......”
这暗示意思也是绝了,迟三穗头一次看见入赘还这么上赶着的。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乔宛兰被哄得开开心心。临走时把迟三穗拉到一侧,满意地对她说:“我瞧着这小伙子挺不错的。”
迟三穗干笑两声:“就那样吧。”
“人家苦巴巴把你盼回来了,你别敷衍。”乔宛兰仿佛被沈妄的深情人设洗了脑,又叮嘱道,“你们还年轻,注意安全措施。”
迟三穗脸噌得红了,嘴里那句“我们还没”怎么也说不出口。尬着脸点点头,把人送上车。
她站在路边看这位老人,乔宛兰瘦了很多。近两年也鲜少生气说重话,迟三穗突然觉得也没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可烦了。
*
转身往回走,沈妄正蹲在公寓楼下等她。
手上拿着根没点燃的烟,脚下已经有烟灰了,大概是打算抽第二根。
印象中,迟三穗没见过他抽烟,也没问过他身上有烟味。但随身带着的人,一般都是有点烟瘾的吧。
迟三穗快步走上去把他手上的烟抢过来:“什么味道的啊?”
“想知道?”他懒声问,琥珀色的眸子微抬,撞进她眼里。
下一秒直接掰着她的脸亲了上去,两个人气息交缠,呼吸滚烫。
她能闻见两个人身上相同的沐浴露味。
还有口腔里淡淡的薄荷味,分不清是谁的,反正都沾染上了。
总归还记得是在外面,沈妄也没太禽兽。
把人带回公寓里,给她拿来了感冒药,熬好的早餐粥放在茶几上。
迟三穗反应过来:“知道我感冒还亲我。”
沈妄坐回沙发上,歪头看她:“感冒还喝酒。”
“你这么认真干嘛。”迟三穗端着粥小口小口喝,发出轻轻的咕噜声,“沈同学你可别膨胀啊,以为见过家长就板上钉钉了不是?”
他笑了一下,蹲在她面前把拖鞋给她穿上:“迟三穗,以后别抽烟,也别去翻垃圾桶。”
“.......”
我日,大哥,谁教得你这么说话?
迟三穗已经羞耻得整个人都想钻进被窝里了,明明挺正常一件事。怎么从他嘴里说出来,她感觉自己像个智力发育不完全的低能儿?
“何溯说的?”她捂着眼睛,任由头发散下来挡住她大半张脸。
沈妄偏不让她躲,把她头发扫到一边:“做都做了,还怕被我知道?”
迟三穗拿脚蹬上他的肩膀:“你自己想想是不是把我描述成了一个拾荒者!”
沈妄顿了顿,还想开口。
迟三穗干脆拿脚往他脸上踹了,捂着耳朵:“别说了别说了!!我尴尬得头皮都发麻了!”
“好,不说。”沈妄握着她的脚,亲了一下她脚背,“你记住,反正是我爱你更多。”
感情里付出多的那一方,总是习惯性低头。
他早就说过了,对她心甘情愿。
迟三穗收回脚,把粥喝完。心想沈妄是不是受乔宛兰什么刺激了,一大早的突然告白。
她喝完粥,看了在刷手机的人一眼:“你知道了吗?”
沈妄抬眼:“什么?”
“就沈靖的事,今天应该出通知了吧?”迟三穗凑过去,拿了他手机登学校论坛。
其实也没太大事情,就是迟三穗花了两个晚上把沈靖的论文报告全查了一遍。
像这种天才,就算再聪明也没有八只手。又要搞科研,学习成绩又不能落下,那他的论文报告一定多多少少会有抄袭。
后来果然让她抓到几篇,还是从她母校斯坦福学术文献电子期刊里抄的。
迟三穗以牙还牙取了个差不多的标题,点名道姓曝光:《十问“天才少年”@沈靖,highwirepress通篇全抄为哪般?莫非智商也会离家出走?》
为了增加可信度,迟三穗是直接实名发出去的,还隐晦地提出了之前她的帖子是沈靖发的论点。
迟三穗文学功底很好,整篇文章还翻译了好几种语言,连各国的留学生都看得懂。
帖子上问了沈靖九个学术问题,最后一段引用了尼采的一句话“与怪物战斗的人,应当小心自己不要成为怪物。当你远远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
第十问是———是怪物吞噬了你原本就肮脏的灵魂吗?
评论下面引起挺大骚动,多数是站迟三穗这一边,大有绝地反击的意思。
【1楼:这场大戏是不是拉开帷幕了?】
【34楼:支持小姐姐以暴制暴!话说“怪物吞噬灵魂”这句话实在是太绝了!不愧是文院小姐姐,骂人不带脏字!】
【67楼:什么仇什么怨呐,诽谤完人家男朋友还抄人家母校的网站文献。】
【189楼:你们有没有觉得沈妄和沈靖这两个名字还挺像的?】
【212楼:像有什么用,姓沈的多了去了。我觉得他就是红眼病,见不得人one神好。】
【266楼:也可能单身多年嫉妒人家有女朋友?插一句小姐姐好帅!】
.......
迟三穗抱着膝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沈妄脸上的表情:“你生气了?”
她知道沈妄一直不想和沈靖计较,责任是一方面,也因为他们是亲人。
沈妄把手机合上,摇摇头:“就为了这个熬得感冒了?”
“至少有成果啊!他拿不到保研名额了,准备重考吧。”迟三穗扬起下巴。
科技人才肯定在各位老师那有点不同的待遇,为了防止导师包庇他。迟三穗印了十几份抄袭对比的盘给各个教授那送了一份,还往校园栏那贴满。
她想得也挺简单,沈靖败坏沈妄名声,那她就坏回去。这样一来,教授难堵悠悠之口,她看哪位教授敢给他保研!
沈妄叹了口气:“耽误他的时间,损失的是国家,累的是中科院那些和他一起做科研的院士。”
真不公平,损害别人利益的人却有着无数的遮羞布。
迟三穗大概是体会到沈妄这么多年来的心堵了,憋屈又不能光明正大地埋怨,否则就是气度小。
她有些胡搅蛮缠的意思:“可是沈妄,谁来心疼你呢?我不管,我没这么多家国情怀,我就不想你受欺负。”
“好,那谢谢我家女朋友了。”沈妄摸了摸她的头发,给猫顺毛似的,又抱过人来亲。
迟三穗烦躁地推他:“谈恋爱好烦,亲个没完!”
“亲几下就烦了,那以后——”他自动消了音,饶有兴味地往她身上扫了扫。
迟三穗觉得自己已经被他彻底带歪了,这人怎么眼神都能开个车?
她弱弱地说:“沈妄,你问问我几岁。”
他顺着问:“你几岁?”
迟三穗娇声娇气憋着小奶音回:“我今年才三岁啦,你最好注意一点!”
沈妄低着头埋她颈窝笑,笑得快喘不过气。
.......
两个人腻在家里一个上午,到了下午吃完饭,沈妄拉着迟三穗陪他去上课。
经管系大三的课已经算不上多了,大多数人考证的考证,实习的实习。
一节七十人的国际经济学,年过半百的教授正在台上讲课:“批判性思维与道德推理,在此基础上更需要发挥思辨精神。可以采访一下你认识的最富有和最贫穷的人,以此为契机探讨分配过程中的正义。”
t大的学生课堂氛围总是极为浓厚,尤其是接近考试周,各个小组都愉快而热闹地讨论起来。
迟三穗和沈妄坐在后面一排,几乎没人往后转。只有一开始进来时,他室友和他们打了个招呼。其他人都是悄咪咪偷看几眼,可见高岭之花的人缘。
阳光倾洒在课桌上,一股难言的年轻感。
迟三穗闲扯道:“你为什么学经管啊?别说是因为我啊!”
什么沈总比小沈好听,她才不相信沈妄会因为这句话就把自己一辈子送出去了呢。
沈妄握着她的手指,瘫坐在椅子上,懒洋洋晒着太阳:“因为家里有矿,未来必须自己掌握市场动向。要有相匹配的知识,才能和更高阶层的人竞争。”
好正经的回答,迟三穗挠挠他手心:“看不出来你还挺喜欢钱的。”
他捏了捏她的小拇指:“要养你啊。”
“戚。”迟三穗虽然听着开心,但面上毫不犹豫地嗤了一声:“鬼知道你要养多少个,我又吃得不多。”
沈妄逗她:“我也养得不多,也就养一个岛。”
“你给我滚蛋!”迟三穗气愤地踹他小腿。
紧接着她就听见教授喊:“最后一排那个穿白色衣服,丸子头的女生,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迟三穗僵着头环顾四周,确定只有她符合这个描述。而投影仪上那道很抽象的主观题———关于商业银行经营管理。
她显然是一窍不通的,即使她也曾牛逼哄哄地鄙视过两年前的沈妄。
但她现在只能闭闭眼,站起来踢他一脚,示意他赶紧把答案告诉自己。
沈妄把书翻开划了一句话,却故意遮住,勾勾她的指头,用气声要求:“喊老公。”
“......”
他恶劣地补充,笑得十分放荡而嚣张:“喊老公,说,老公,求求你了。”
迟三穗:“.......”
迟三穗觉得要不是前方那位教授笑眯眯地看着她,她简直能当着全班七十个人的面把沈妄这个不要脸的抡出去。
“喊不喊?”他推了推她手掌,十分欠打地说,“啧啧啧,答不出来多丢脸,小学神翻车现场哦。”
“......”
前排几十个人都以一种玩味的眼神看着他们,讲台前的教授慈爱地等待她的答案。
迟三穗红着脸,不知道是因为尴尬还是被太阳晒的,咬着下唇委委屈屈地说:“老......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