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毫无意外的是第一考场也有好几个喜欢在校园贴吧吃瓜的人,迟三穗从同在第一考场的苏荷那得知这个消息后简直差点气到脑梗!
    又非常自我折磨般地去逛了逛贴吧,他们那层旺旺碎冰冰的cp楼已经嗨疯了,一看才发现已经快刷到1300楼。
    满屏的“女追男,隔层纱。”“高冷大佬被套路,小学神好嗲气,”“校霸被小女友的示爱逗乐了一整天......”
    葛烟正和乔宛兰站在广场上听小提琴艺术家表演,迟三穗看着手机良久后,缓了口气,站在蒙马特高地上差点没被气晕过去,
    她原本想着那首儿歌侮辱了已成年的沈妄的耳朵,所以特地卖乖地来了一句。
    对她来说,语言表达喜欢完全不是负担。说话又不用负责任,何况隔着屏幕,连害羞的感觉都没有。
    但谁会想到沈妄这个狗东西!他会做出直接公放这种丧心病狂、令人发指的行为来!!!
    迟三穗脸皮厚也只在熟人面前,她一想到大半个学校都知道她向沈妄撒娇示爱这件事,头就想埋进膝盖里,顺便还想把沈妄踹到操场那根旗杆上,让他迎风飘扬!
    沈妄大概也是知道自己惹毛她了,平时冷淡得不行的人突然屁话多了起来,隔三差五给她打个电话。
    迟三穗第五次挂断他电话的时候正和葛烟她们在吃晚饭,餐厅在香榭丽舍大道附近的公园里。环境清幽淡雅,建筑装饰颇有法国第二共和国时期的风格。
    乔宛兰拿着菜单正苦恼着鹅肝是配比入卢瓦尔河谷的半甜白诗南还是波尔多的贵腐甜白,另一边的帅气服务员热心地为她推荐着。
    老太太虽说是陪着迟家老爷子白手起家,但娘家也是oldmoney家族。从小就被娇生惯养着,老了也精致得不行,能说一口流利的法语。
    瞧这一桌子的法国菜,贵倒是其次,主要是会搭配。资产阶级的腐败气息在这里蔓延,而葛烟对这些红酒显然是没做功课的,小家子气的局促不安在这里暴露无疑。
    葛烟口味淡,前菜却点了一份重口的巴约讷火腿,只能小口切着吞下肚。她在乔宛兰面前总是习惯性自卑,连换个菜的勇气都没有。
    说来人性真是奇怪,一个名校高材生在法庭上能和辩手各执一词,言之凿凿。在女儿和丈夫面前也是行事利落,大方得体,但唯有在自己婆婆面前却畏畏缩缩。
    迟三穗把自己身前的奶油菊苣沙拉跟她换了一下,淡声道:“我口味重。”
    葛烟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喝蘑菇汤。
    这是自她们上次因为大学的事情第一次友好交流,迟三穗其实没什么别扭,母女俩哪有隔夜仇,亲情大过天。
    她脾气差劲,冷着脸的时候比卖乖的时候多。而葛烟性子静,两个人在美国一起生活时话都很少。
    桌子对面的乔宛兰已经敲定了一瓶霞多丽红酒,她还问了一遍葛烟想喝什么。
    葛烟摇摇头,婉拒道:“我不怎么喝红酒的,谢谢妈。”
    哎,豪门婆媳关系,真是塑料又僵硬。
    迟三穗点完一份法式布蕾后叹了一口气:“奶奶,下次咱别来吃法餐了行不行,我妈不爱吃。”
    葛烟斥责的眼神扫过来,又向乔宛兰解释道:“没有的事,我挺爱吃的,”
    “妈你胡说什么啊,狍子、野猪、雉鸡、珍珠鸡和斑尾林鸽。”迟三穗看着餐桌上的菜,一个一个数出来,很执拗地问,“你喜欢哪个?还有那个蜗牛,又不是勃艮第人,很多法国local都不爱吃的好吧!”
    乔宛兰轻轻敲了一下桌面:“好了,不爱吃就别吃了,这种小事情。”
    乔宛兰倒也不是非要吃,只是该死的仪式感作祟,来法国哪有不用法餐的?迟三穗在她面前倒是越来越胆大,本来这孙女也像她性子,烈得很,偏偏喜欢装乖。
    她也不愿意和葛烟杠什么,她血压高,葛烟精神状态不好。
    两个病人,闹心了苦的还是迟三穗和迟志强。
    一顿饭还是不明不白地吃完了,岁月积淀了十几年的关系,没有因为几句话就解决。
    *
    在法国待了两个星期后,她们又去周围小国家转了半个月。无非是在捷克、立陶宛、波兰这几个国家,考虑到乔宛兰的身体挨不住瑞士的雪,也没往北走。
    新年将至,乔宛兰回了国,她今年在迟志惜那过年。
    而迟三穗和葛烟回了美国的家,她把几个月没用的whatsapp和facebook下了回来,翻了翻有没有美高的同学给她发信息。
    迟三穗知道葛烟为什么喜欢待在美国,确切地说她是不喜欢待在国内。
    作为一个外来者,在国外的生活其实很简单。没有人探求你的隐私信息,没有人会想和你达成亲密无间的关系。
    在国内,对她们这种脸盲症患者来说每个中国人的印象都是千篇一律的。
    但在国外,就算认错了也没关系。
    亚洲人对欧美人的脸本来就记不清楚,况且不需要交朋友,点到为止的人际关系对她们来说安全又轻松。
    至少于葛烟而言,她在这待着很舒服。
    葛烟没再提过大学的事情,二月份上旬,迟三穗已经收到了清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面试笔试双第一名。
    大概是知道她聪明,对这个成绩乔宛兰也没太惊讶,给她打了六位数零花钱当奖励。
    迟三穗也是真的没大志向,和她同一考场的同学在考完之后都忙着去参加哈佛峰会、英文辩论、交换项目什么的。
    而她如同一条够着了目标线的咸鱼,每天不是上网玩玩游戏就是出门逛个街,花点钱,这倒是和淡薄名利的沈妄有点像。
    但沈妄好歹有喜欢的东西,比如计算机编程。她没有,她觉得以后能工作自由,财政自由就行。
    至于对沈妄,生气归生气,迟三穗放寒假后没回过信息的第三天,在班群里看见了他的成绩。
    ——总分712,英语拿了136,和奥赛班的宁怀涛并列第一。
    如果高考也是这个成绩,就稳了。再加上他的竞赛二十分加分项,安清市状元没跑了。
    姓迟的陡然升起一种学霸养成式的骄傲之心,第一名诶!她的组员,她的同桌,她的男朋友,都是她一手教出来的!!
    但迟三穗这边也没想放过他,她不是吃亏的性格,又很睚眦必报。还记着让她颜面扫地的仇呢,要不是现在还回不去,她非得和这人打上一架。
    于是她找了个折腾人的方法,趁着两个人有时差,她的白天就是国内的晚上。掐着时间估摸着沈妄快睡觉了,一个电话打过去把人硬吵醒。
    反正放寒假,迟三穗想着他也没事。
    沈妄确实没什么事,每天固定时间刷个题,然后坐网吧修修电脑。江然他们几个都跟着家里人组团去旅游了,沈珍他们自己的工作还没闲下来。
    一般来说要到大年三十晚上,才会打个电话给沈妄,让他去帝都一起过个年。然后一家人待在一起不过两天,又各做各的事。
    沈君峰和沈靖为国效力,沈珍又是个成功的商人,挣的钱多还能做慈善大使,确实是不平凡的一家。
    直到之前班上的同学拉他一起搞了个信息竞赛,所以他每天就坐在电脑前帮敲个代码。
    沈妄不缺钱,但也不富裕。
    他之前比赛的奖金全往医院那交了,沈珍给零花钱虽然给的次数少,可每次给的都很足,足够一个高中生挥霍。
    当然,沈妄不太愿意动,都放卡里存着了。
    要说他毕业后的目标,可能就是在大学能独立,能在现在这个房子拆了开发之后再买回来。
    然后问问迟三穗要在帝都发展还是回到安清,她说去哪他就跟着。她要是说随便,就把她带太平洋那座岛上去。
    这个时候的沈妄没有远大理想,就想和迟三穗在一起生活,到了法定年龄就结婚。
    ——那是十八岁的少年对他的小姑娘,最忠诚的顺从。
    沈妄一度厌倦世俗万物,可她眼里的万千烟火胜过人间星河。她笑的那一瞬间,桀骜不驯的狼也会为之低头。
    深夜十二点,窗外迎来了安清市的初雪。
    沈妄刚洗完澡,往床上一躺准备睡觉。掐指一算,姓迟的该要打电话来骚扰他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铃声响起。
    沈妄勾了勾唇接通,就听见她那边又是一堆没油没盐的废话,倒也不是想说什么,就单纯不愿意让他睡。
    迟三穗其实这边才刚从床上爬起来,她睡得晚,大中午的才起床。
    葛烟买的房子离华尔街很近,在tram上的售价也高得离谱。出门买个早饭就能碰上打着领带的banker,大都有着一头浓密的银灰色头发。中央公园里晨跑的老人之中说不定就有半个世纪前的华尔街之狼。
    她坐在落地窗边眺望远处的自由女神像,大概是说累了,迟三穗喝了口牛奶问他:“你真的不困吗?”
    他就是困了也不敢挂啊,小姑娘脾气这么大。沈妄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响起:“女朋友打来的电话怎么可能会困。”
    迟三穗很皮地问:“哥哥,大半夜的听女朋友电话,你在想些什么啊?”
    “想什么啊……”他拖长了音,有些漫不经心的不正经感,声调扬了一下,“你猜我在干什么?”
    声音有些空旷,貌似在浴室?迟三穗丰富又走在时尚前沿的想象力开始朝一些不可说的方向发展,加上他的语气又极具暗示意义。
    她觉得此刻手机有点烫手:“沈妄!你别犯混啊!君子慎独你懂不懂?!”
    沈妄往脸上泼了点水醒醒神,走出浴室闷着笑靠在床头:“可是我现在不是一个人啊,一个人也没那兴致不是?话说小姑娘,你懂得很多啊。”
    低音炮磨得她耳朵烫人,迟三穗嘟囔一声:“我懂个屁!狗男人,大色魔。”
    他在那端“啧”了一声,颇为不满意地作死:“迟三穗,你那天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那天说了个屁!”迟三穗这个时候说什么也不能认账。
    沈妄想起那条语音还被他给收藏了,小姑娘撒娇次数不多,难得得很。他哄着迟三穗说:“你那天怎么说的?沈妄,爱你哟。”
    迟三穗脸都被他阴阳怪气的语气给嘲红了,扣着玻璃窗恼羞成怒:“你给老子闭嘴!”
    他偏不,还犯混地死缠烂打:“迟三穗,再说一遍,哥哥还想听。”
    “你给我滚、滚蛋!”她气得话都说不利索,好想冲到屏幕对面把他头拧下来当球踢。
    ——“穗宝,你这校服怎么这么大啊?”葛烟正清理房子里的东西,为新年做准备,拿着那件校服走进来。
    迟三穗连忙把手机倒扣在地毯上,起身把她手上的校服拿过来:“报错尺码了,这个......不用洗的,都没穿过。”
    葛烟狐疑地看了她几秒,一句话吞吞吐吐说半天,不对劲。她瞪着眼睛说:“你是不是刚起床?昨天晚上又熬夜玩游戏了吧?”
    “啊妈妈!现在是放假诶,别管我了,我待会儿就下楼吃饭。”她心虚地把葛烟推出去,把房门也给带上了。
    盯了手上那件校服几秒,把它折好放在了枕头边上。这是那天她给沈妄桌子里塞礼物的时候拿走的,本来以为只在北京待几天就能回去,谁知道现在又来了美国。
    电话没挂,沈妄在那边听得虽然模糊,但该听的都听见了。
    他捏了捏手指,懒声道:“迟三穗,原来我的校服是你偷走的啊?”
    迟三穗鼓了鼓腮,不好意思地否认:“才不是,我只是拿错了!”
    “哦……放在我抽屉里的校服还能被拿错。”他舌尖抵着上颚“咯噔”一声,调笑道,“小迟同学这是蓄谋已久吧,看不出来你这么喜欢我啊。”
    看不出来吗?明明很明显,她又没有藏着掖着过。
    阳光在通透的落地玻璃窗上照射下来,干净的桃木地板上刻印出窗帘上的一块块方形投影。纽约入冬以来难得的晴天,房间墙纸上是模糊不清的长时间曝光。
    他们从北京分别后,已经快两个月没见面了。
    迟三穗撇撇嘴,开始说些有的没的:
    “我昨天到上东区喝了个下午茶,700刀一餐还这么难吃,还不如我去年去爱丽丝那现烤的scone。”
    “曼哈顿的地铁真的越来越脏,上次居然有一只鸽子耀武扬威地在离我不到一米的地方拉屎!我以后再也不要坐那的地铁了。”
    “百老汇最近新上了很多歌剧,我过两天打算去看一场。”
    ......
    沈妄把手机开了扩音放在一边的床头柜上,夜色笼罩下来,窗外是纷飞的飘雪,耳边是小姑娘的絮絮叨叨。
    她不是喜欢说这么多话的人,到最后彻底找不着话题了,迟三穗那边慢慢安静下来。
    沈妄叹了口气,沉郁的五官浸染上雪夜的景色。
    小姑娘不愿意说出口的,他都懂。他以手揉揉额角,眯了眯眼:“知道了,我也想你。”
    迟三穗抿着唇,轻声道:“沈妄,晚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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