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混合着洗衣液和少年干净的荷尔蒙味,很有侵略感,又是这样一个快把她包围的姿势。
俊脸在她面前猛地放大,迟三穗脸倏地红了,可能是因为第一次和异性这么熟络,她居然感觉到了害羞。
沈妄侧头看她攥得很紧的手心,哑声笑了:“你不自在什么啊,对哥哥有企图?”
“......”
姓迟的心理感受被说中了一半,因为她确实感到挺不自在的,此刻心情复杂中又带着些难以言喻的气恼。
明明他平时也会说些不着调的话,以前还没感觉怎么样,难道从那天晚上一起吹过海风之后,关系就有了质的飞跃?她想起了和颜如玉一起看的一本感情杂志,那上面好像就有这么一句话“一起吹过晚风的人,会记得很久。”
可是这对她来说,确定是正常的吗?
沈妄伸出手去抓着她的手腕,把她手指一根根掰出来,无奈地叹了口气:“再扣就破了,指甲怎么这么长。”
他手心的温度很是炙热,和她刚洗过澡的温凉肌肤一接触,那种烫又痒的触觉让迟三穗一下回过神来了。她赶紧甩开,眼睛无措地乱眨着,有些闪躲:“我、我待会儿剪。”
两个人以一高一低的姿态对峙着,带着点暧昧的空气在彼此之间流通。夕阳渐渐没进云端,与海平线相贴,随着沈妄手机里的消息叮咚一声,这诡异的气氛开始散开。
是沈靖发来的消息:【哥,我先去机场了,你一个人好好照顾自己。】
沈妄关上屏幕,收拾好东西站起来:“那我先回去了。”
“要一起吃个饭吗?”话说完,她突然想咬掉自己舌头,没事找事。但又想着别人好歹无偿帮了自己,请个饭也是情理之中。
她揪了揪卫衣裙的领口,补充道:“我家阿姨不在,反正我也是出去吃,请你吃个饭行吗?”
沈妄眯了眯眼,微微弯腰突然把脖子凑近她面前,两张脸靠得极近,只要其中一个人稍微转个头就能亲上。
“你——”迟三穗被迫往后仰,手肘撑在地毯上。
沈妄挑着眉,不动声色地反问:“我?”
迟三穗咬了咬下唇,说:“你身上汗味很重!”
沈妄:“......”
也不看看是因为谁他才晒了这么久,小没良心的。
沈妄起身提过工具箱,转身要走。
迟三穗喊住他:“一起去啊,你回网吧洗澡对吧,我可以在那等你。”
以前她一个人都是叫外卖,或者去便利店买份饭吃,虽然说现在偶尔会和颜如玉一起玩,但也不可能每次放假都去找她,两个人家里离得还是有点距离的。
沈妄站在门口回头看,迟三穗正手忙脚乱地关电脑,生怕他走了似的。
他淡声说:“好,慢慢来,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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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起走出小区的时候,迟三穗才发现沈妄也是这边的户主。这边的别墅区分两套,一处是潋湖别墅,一处是滟湖别墅,中间的潋滟湖就类似于护城河一般把两边区别开来。
迟三穗本来还纳闷着他怎么从这安全系统很强的保安室问到自己家门口,现在明白了,难怪他能直接进来。
海滨城市的街头巷尾,小胡同里是酒瓶子和野猫的碰撞声,老城区下的街坊四邻总爱凑在大树下打牌下棋,人间繁华冷暖尽在桌上聊完。
下班回来的小电驴和自行车互相在狭窄的道路上礼让打着招呼,路边的烧烤摊旁有几桌喝酒的社会哥,赤.裸着上半身拼酒量、大笑大闹。
喧嚣和浮华就这样以一处大的人工湖和两套别墅小区分开,有人看见沈妄还扬了扬手:“小沈,吃了吗?一起过来吃点啊!”
沈妄微扬起唇角拒绝:“不了,待会和同学出去吃,你们玩得开心。”
那些人也不勉强,说说笑笑间连对迟三穗打量的眼神都没有,让人很舒服。
大树下也有拿着蒲扇坐在竹椅上乘凉的老人,都会和他吆喝唠叨几声,他对答时也谦恭有礼,很讨人欢喜。
这仿佛是他的主场,人缘棒到不行。迟三穗看着看着就觉得有些好笑,在学校听说的沈妄总有着各种各样的传奇故事,高不可攀又让人避而远之的一个凶残校霸大佬形象。
但熟了之后就会觉得这是个对什么都看的很淡薄的人,和现在这个浮躁的社会倒是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觉。
他就站在这块有些混乱的地方,也曾和底层的渣宰凶戾地打完架后,却还能温柔地帮环卫工奶奶推垃圾车,深喑和人的交往之道,但依旧像个澄澈豁达的少年。
网吧还是那个网吧,今天楼下的客人不多,灯牌慢慢亮了起来。
前台的胖子好像终于精神了点,心情貌似也不错,看见她热络地递了罐汽水过去,还喊了一声“妹妹,又来了啊?”
“谢谢哥哥,晚上好。”迟三穗也没客气,接过汽水点点头,跟在沈妄后面上了楼。
楼上也没人,那只猫安安静静地蹲在窗口伤春悲秋。她随口问了句:“你这网吧平时还雇人啊,要发工资吗?”
“发啊。”沈妄把工具箱放一旁,给她开了台电脑,“胖子耳朵有点问题,找不到好工作,也花不了我多少钱。”
这话说的太有深意了,结合上次蒋承说的“妄哥还欠着钱”,她脑子里浮现一个富二代独立后靠着装修成网吧的老房子,勤工俭学,还乐于助人。
她斟酌再三,表示:“同桌,我觉得人可以不要太轴了,妄图过早地飞出父母掌心的雏鸟,一般都会夭折得很快。”
“你怎么老喊我同桌?又不是在学校。”沈妄在电脑桌前抬头看她,岔开话题。
她莫名其妙地说:“不然喊什么?喊沈妄?虽然显得有点生疏,但也还行吧。”
沈妄微不可闻地皱了一下眉,拿过她手上的汽水单手一扯,易拉罐被拉出弯弧,发出尖锐鸣响,沉着声说:“刚刚喊胖子不是喊的挺好?”
迟三穗垂头和他对视了几秒,听明白他心里不平衡的意思了,她喝了一口手上的汽水,试探地问:“哥哥呀?”
沈妄脑子空了一瞬,盯着她红润润的嘴巴没说话了,连刚刚那泠冽的气势都消了一半。
迟三穗被他这表情逗笑了,突然想到一个词:“纯情大佬”!
“你他妈。”沈妄突然开口,眸光沉沉地盯着她手上的汽水,“这怎么是罐菠萝啤?”
迟三穗眨巴了两下眼睛,虽然是罐水果甜味酒,可她才喝了一口,又没醉,他怕什么呢。
她放低了声音,装模作样地娇声质问:“哥哥你凶我干嘛?这是我拿的吗?”
沈妄胸口都被这几声“哥哥”给压麻了,他早就该料到这女孩作起来就挺磨人的。
他张了张嘴:“......不是。”
迟三穗得寸进尺:“那你凶什么?”
沈妄看出她又要找机会炸毛了,一口咬定:“我没有,我骂的胖子。”
迟三穗:“.......”
哦,她迅速对着楼梯下大喊一声:“胖子哥哥,他骂你!!”
胖子果然耳朵问题挺大,扯着嗓子回一句:“什么打锦鲤?”
迟三穗清咳了两声:“.......我说!他、骂、你!!”
胖子:“啊?你睡大海底?”
“...........”
我睡个锤子大海底,你怎么不说我睡西伯利亚大草原?
迟三穗还想说话,被身后的沈妄一把捂住了嘴,沈妄从刚刚那被动被撩里终于找回了主动权,觉得姓迟的这个小姑娘就不能惯着,一惯着就容易在他头上作威作福。
“唔......你干嘛?”迟三穗使劲挣开他的手,下意识一个下踢过去,却被他一手抓得牢牢的,身子往后倒,又被他另一只手臂给揽着了腰。
沈妄舌尖抵着腮帮,挑了挑眉:“跟男人比力气?你够野啊妹妹。”
迟三穗惯会审时度势,求饶般地说:“......哥哥你还不松手吗?”
这倒是叫得顺口了,可他听着怎么就这么躁呢。
他手一松开,怀里的小姑娘突然一脚踹在他膝盖上!力道还挺重,把他都逼退了几步。
迟三穗站远了点,笑眯眯地倚着天台的门框,连头发丝都被风吹得嚣张起来:“迟哥当然野啦~”
沈妄揉了揉膝盖骨,听着她的自称被气笑了,拿过那罐啤酒进了房间:“这个,没收。”
迟三穗扯下右眼皮做了个鬼脸:“没收就没收,反正你也喜欢喝别人剩下的!”
“.......”
行吧,他还真拿她没办法。
*
电脑桌上还摆着昨天晚上写的作业,耳机和数据线插绕在一起,他脱了上衣随手丢向一边的椅子。
浴室之中沉闷窒热,窗台那摆着一颗青翠的仙人球。
暖黄色的浴灯照在少年精瘦的腹肌及腰身上,花洒下的水冲落他湿漉漉的头发,水珠顺着肌理滑落锁骨,顺着白皙的肌肤线条流下去。
他关了花洒,拿过案台上的手机点开相册,将近一百张偷拍的照片,他只留了一张,其他全删除了。下午等她的那三个小时里,他目光没有从熟睡着的她脸上移开一秒。
金黄色的阳光洒在她身上,女孩的花瓣唇微张着,一呼一吸间的起伏。安安静静地躺在那,柔弱得和睁开眼闹腾又带刺的样子一点也不一样。
可是他都很心动。
和他一起在布鲁克林大桥前逃跑的迟三穗,站在月光下对他伸手的迟三穗,带着清澈透亮的目光看他的迟三穗,在红旗下逗他开心的迟三穗,坐在海边和他一起吹风的迟三穗......
操,他感觉自己疯魔了。
少年十七年来总在不断否定自己,如履薄冰、如临深渊,本该轻狂肆意的年纪,却连动心都带着胆怯和不安。
但那些不合时宜的自持和权衡,在太过喜欢之下也会变得无足轻重,只因为他也幻想着能摆脱本不该属于他的桎梏,拥抱那最炙热的感情。
浴室的镜子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他擦开半块玻璃。看着自己面无表情的脸,却想起了十几分钟前的女孩,娇娇软软地喊他哥哥。
真是仗着张清纯的脸就无知地撩啊,手上仿佛还留着她纤细腰身的触感,盈盈一握。
他拳头贴在瓷砖上,握紧又松开,反复好几次,终是低声斥了一句。
妈的,小腰好软。
......
门外的迟三穗没玩电脑,站在天台上吹着风,心不在焉地往楼下看风景。
青墙上的爬山虎焉了吧唧地步入秋季,在风的刮动下哗哗作响,藤蔓上的花也逐渐枯黄,有些萧瑟的凄凉意味。
想想一年后这里就要被拆掉了,那还挺可惜的。
她等得不耐烦,开始大声喊:“沈妄,能不能快一点呀,我怀疑你在里面偷偷补觉,都快一个小时啦!”
沈妄:“......”
他叹了口气,往脸上泼了捧冷水。以手抵着额头冷静了一会,把躁郁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