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燃伸手摸了下唇角,收回视线看了眼通讯器,挑了个地方坐着,慢条斯理地等对面允许通话。
足足等了一分钟通话才接通,对面的人脸色难看,“现在木已成舟,还申请通话做什么?”
靳燃没因为他这个臭脸挂断通话,反而冲他眯眼一笑,“连部长,做个交易。”
连劲风一看见他的脸就气不打一出来,“你还能跟我做什么交易,这次绝佳的机会能够除掉裴行遇,你为什么从中作梗!你不知道什么叫夜长梦多吗?”
靳燃一挑眉,“连部长,那您可错怪我了,我这次可不是为了裴行遇,我是为了您啊。”
连劲风冷笑一声,“敢情你还是忍辱负重了?”
“那可不。”靳燃果断回答,坐直了身子和连劲风对视,义正言辞道:“你十一军团的没谱儿跟十三军团的高袂一起来演习,结果裴行遇在演习里死了,你说这个锅谁背?您?还是小企鹅。”
小企鹅?
连劲风会过意来,哦,肖且。
“你想说什么?”连劲风看着靳燃,精明双眸死死地锁在他的脸上不放过任何一个表情。
“您看,在演习里藏杀伤性武器那肯定是违法的,如果找不出谁是主谋势必要将您和肖部长一起问责,到时候谁都不好看,万一肖部长反咬一口说您跟裴行遇本就有过节,但他没有啊,您说您委不委屈?”
连劲风一想也是,这件事即便是高袂做的,但到时候他一拍屁股说他跟裴行遇无冤无仇,他就惹得一身骚了。
“那依你的意思?”
靳燃和他爹不一样,靳绍原就是个莽夫,这个年轻人既疯还又藏了满肚子坏水,不得不防。
当时靳燃第一次来找他做交易,他还以为是个可利用的工具,结果引狼入室。
靳燃撑着下巴,故意停顿了几秒等连劲风想入神了又突然打断他的思绪,“这次是个好机会啊,演习死了人即便星际联邦能粉饰太平,那别人不知道啊,万一以为有人觉得裴行遇功高震主,霍尔容不下他呢,对吧。”
连劲风心里发寒,轻咳了声欲盖弥彰地问他:“就算你说的对,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即便跟裴行遇有过节,我也只是个十一军团的作战部长,跟我平起平坐的人太多了,我也没资格参与星际联邦的决策,你这话应该去跟方元帅说。”
靳燃嗤笑,“连部长,您这些话跟我面前说可就没意思了啊,这个功劳您舍得拱手让人?”
连劲风沉吟半晌,裴行遇这个人心思缜密手段凌厉,那么多星际海盗栽在他手上,难保不会再次被送进太空监狱。
“裴行遇这次出征就是个好机会。”靳燃说着忽然一停,为难道:“不过……”
“不过什么?”
靳燃一笑,“我这次救了整个紫微垣,裴行遇感动的就快以身相许了,一纸公文就想要他的命?省省吧,现在只有我能帮你要了他的命。”
连劲风根本不信他,“你凭什么这么说?”
凭什么。
靳燃嗤笑,凭他是裴行遇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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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遇滴酒不沾,他不允许自己有片刻的不清醒,所以向来克制触碰任何有刺激性的东西。
靳燃喂他的那一口酒呛倒是不呛,反而馥郁留香绕舌不散,甜度非常高,可酒劲儿也非常大,他出了后勤部就踉跄了两步险些没站稳,强撑着快步回了指挥舰。
酒精催发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发情期,裴行遇感觉眼前阵阵发懵,脑袋里烘的滚烫,口干舌燥甚至想再尝一口那带着白麝香气味的甜酒。
解渴。
裴行遇捏着眉心往前走。
“司令?您怎么了?”独渊没有嗅觉器官,只能看见裴行遇眼角红的不同寻常,连连问他:“是……那个?”
裴行遇撑住他的“手臂”,不甚清明地说,“没事,酒而已。”
“您喝酒了?”独渊空洞的脑袋只是个骷颅头,没有眼珠子做不出震惊的表情。
裴行遇长舒了口气又用力的呼吸了几回,“扶我回指挥舰。”
独渊默不作声地将他扶回指挥舰,“司令,您现在身体状况非常危险,一点点刺激都马虎不得,需要我找步虞长官来看看吗?”
裴行遇道:“不必,你在门口守着,别让任何人进来……”说着一顿,又改口道:“别让其他人进来,靳燃你拦不住,如果是他过来你就告诉他,再敢擅自闯进来,我就把他抢来的那个机甲上的东西全烧了。”
独渊沉默了下,“是,司令。”
裴行遇坐在椅子上,单手撑着头闭目养神等酒劲儿过去,昏睡之间不知是梦是醒又浮现了靳燃那么毫无章法的“吻”。
石斛兰和白麝香的气味与酒交融,入侵和抵抗,忍耐退让和得寸进尺,内敛和疯狂,极致冲撞。
靳燃吻起人的时候,凶的像是能将人活生生撕碎了吞下去。
太烫了。
裴行遇倏地睁开眼睛,太烫了,他从神经到身体的每一寸都烫的可怕,就连呼吸被送出来的时候都像是被灼烧过一遍,让他所有的伪装无所遁形。
靳燃的眼神活像是硬生生烧穿了他的军装,透过厚实的、轻薄的布料让他一丝不挂的袒露在人前,毫无安全可言。
裴行遇皱起眉,伸手摸上后颈才发现并不是发情期,只是被靳燃影响了。
孟如钱皱着眉,念念叨叨地往司令指挥舰而来,在门口站了半天。
“为什么呢,不应该啊,怎么回事。”
独渊在门口停了半天也没听明白,来来去去都是几句“为什么啊,不应该啊”,他也接不上话,喊了几句“孟舰长”都没得到回应,只好站在门口安静等着。
孟如钱转了几圈,独渊已经无聊的从扫地机切换成人体骨架又切回扫地机,来来回回几趟百无聊赖,被他一脚绊上去,“独渊!你怎么在这儿!”
独渊“咔吧咔吧”把自己恢复成医用骨架,问他:“孟舰长,您是打开了复读模式吗?”
孟如钱冲他锃亮的脑壳拍了一巴掌,“什么复读模式,你怎么在门口,司令呢?”
独渊道:“司令在休息,让我在门口守着别让人打扰他。”
孟如钱疑惑地看了下表,“这会休息?”裴行遇从来没有在这个时间段休息的习惯啊?
“司令刚才去过哪里?”
独渊说:“对不起孟舰长,没有司令的允许请恕我不能告知。”
孟如钱点了点头,也没再追问,冲舱门看了一眼刚想说话就听见舱门“滴”的响了一声,“进来吧。”
独渊侧身让路,孟如钱踏进舱门,眼神落在裴行遇还有点红的眼角上,“您眼睛怎么这么红?”
裴行遇揉了揉还有点晕的头,“不小心喝了靳燃酿的酒,没有大碍,你来有事?”
孟如钱“哦”了一声,调出视频用虚拟影像悬在半空给他看,“刚才连劲风说支援我们两只重型机甲的军备,马上送过来。”
裴行遇一怔,“连劲风?”
孟如钱点点头,撑着下巴问裴行遇,“司令,我看星际联邦这次让您出征的决策多半是他吹的耳旁风,整个霍尔都知道您跟他不对付,支援?安的什么心?”
裴行遇摇了摇头,连劲风想要他死不是一天两天了,突然示好,他也摸不清原因。
“上次演习藏的那个杀伤性武器,多半也有他一份儿。”孟如钱看着结束的视频通话,连劲风“和蔼”的脸被定格,转过头来看着晶体桌后的裴行遇,问他:“咱们要吗?”
裴行遇沉吟了下,一道声音从门口插进来,“要啊,怎么不要。”
裴行遇抬头,孟如钱也倏地回过头,靳燃?
他大咧咧走过来,手上端着个托盘,上头搁了个点缀碧绿梅花的白瓷碗,往裴行遇面前一放,“解酒汤。”
裴行遇扫了坐在桌角的靳燃一眼,“站直了。”
靳燃从他桌子角下去,站直了身子冲他和孟如钱各自行了一个军礼,然后才开始说:“大家一襟同袍,连部长给你们军备干嘛不要?收着呗。”
孟如钱看向裴行遇,两人几乎是同时想起一件事,靳燃跟连劲风有过金钱交易,他上紫微垣也是连劲风安排的!
那么这次他们之间是否有了其他交易?
裴行遇头疼的厉害,伸手揉了揉,靳燃撑着下巴抵在桌上看他,“头疼啊?下回不喂你了,解酒汤就当做我给你赔礼道歉了,别关我禁闭呗。”
裴行遇看着他银灰色的眼睛,眉眼含笑和平时那个疯劲儿截然不同,恍惚带着一丝似真似假的讨好,猛地别过眼。
靳燃压低了声音,凑近了裴行遇侧过去的耳边,“假老婆,疼疼我。”
裴行遇手里的勺子“当啷”一声落在碗里,溅出几滴在他手指上,眸子微颤地撞进靳燃含笑的眼睛里,心尖猝然失衡。
孟如钱就站在他对面,裴行遇盯着靳燃的眼睛,知道他看准了自己不能发作出来故意这么说,气的眼睛更红,狠狠剜了靳燃一眼。
孟如钱看着他和靳燃“眉来眼去”,轻咳了一声,“司令,您现在要是不太方便的话我先出去?”
裴行遇不知道孟如钱的心思便没太往深处想,“不用,连劲风送我们的军备,他说是从霍尔总部用十一军团的名义申请的,假不了。如果真的假了,那就是星际联邦要我死,谁给的军备也没用。”
孟如钱眉头拧成树皮,“可是……”
靳燃没打扰他们俩说话,站在一边看裴行遇一口一口地喝解酒汤,挪到他唇上,又挪到了轻轻滚动的喉结上。
连劲风确实没有这么好心。
他巴不得裴行遇死,怎么可能给军备,为了自证清白还从霍尔总部申请。
“连部长,出征需要什么?军备。星际联邦不给军备你以为裴行遇真的会亲自出征?所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裴行遇骗上战场,怎么骗?军备。”靳燃撑着头,好整以暇地看着连劲风,丝毫不急。
连劲风明白他的意思了,但他本来是想趁着这次机会利用军备不足让裴行遇死在星际海盗手上,如果给他军备反而助他一臂之力怎么办?
靳燃看他的迟疑,一摆手往身后一靠,“得了,这个交易你要是觉得亏本那爱做不做,反正想要裴行遇命的是你又不是我,睡觉了。”
“等等!”
靳燃漫不经心地扫他一眼,“干嘛?”
“你要军备,我就给你军备,如果这次裴行遇死不了你怎么说?”
靳燃笑了下,“答应的这么爽快,您该不会给我哑炮吧,我还要利用它取得裴行遇信任呢,您要是给我假的,那他不得拿我祭紫微垣军旗?”
连劲风嗤笑,“我答应了就不会给你假的,你先说你怎么帮我除掉裴行遇,如果你能说服我,那我就给你一台中型机甲的满载军备。”
“中型?这也太小气了哪儿能配得上您的身份。”靳燃一笑,“重型吧,两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