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垂野一说完温晓子就懵了,他说姜予有什么?创伤什么?
陆垂野捏着额角就着落地窗边的布艺沙发坐下,手指无意识的敲着椅子扶手。
温晓子眨巴了几下眼睛,静静地捡起地上的剧本和手机,掸了掸灰。
陆垂野接过手机。
半晌。
温晓子谨慎的四处看过,拉过椅子坐在他对面,深吸了口气,压低声音问:“你刚刚说那个创伤什么玩意障碍症……是什么意思?”
陆垂野手机一亮,是姜予发来的微信,在锁屏上亮了下:师父……我到家了。
陆垂野单手用指纹解锁,敲了敲屏幕回复了过去,然后抬眸看着一脸震惊的温晓子,“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症,简单来说,就是他小的时候受过一些刺激,导致他现在只要接触到那种类似的场景,就会有点发作。”
温晓子轻轻抽气,警惕的打量着他的表情:“我劝你别拿这种事情逗我啊,我不会上当的!”
陆垂野都要被他气笑了:“你脑子呢,我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吗?”
“也是。”温晓子心里乱成一团:“不是,他在演员啊,什么戏都得拍,那种场景怎么可能会避免,还有,他在我们这儿这么久了,我也没见他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啊,都……挺正常啊。”
陆垂野皱眉:“他一直压着呢,我起初也没发现。”
温晓子心中警铃大作,精准的抓到了他话里的重点:“等等,压着是什么意思?什么病还能压着的吗?”
“电视剧看过没,就是那种被绑架过的会害怕幽闭空间,溺过水的怕水,经历过爆炸的怕火和鞭炮之类。”陆垂野把上次在家力柜子的事情挑挑拣拣说了。
温晓子的脸色从红润变苍白又从苍白变烧红,半天憋出一句:“……你还想再柜子里做,这情趣要不得啊,正常人也得吓疯了吧三哥。”
陆垂野不语。
温晓子揉了揉脑袋:“那你怎么知道他这个是那什么创伤后遗症,不是因为讨厌你?毕竟你这么欠揍,还总欺负他……要不是我们都不敢,你早被打死了。”
“……你是开玩笑的吧。”陆垂野不敢置信道:“竟然还有人会不喜欢我?”
温晓子忽略了这句完全没有自知之明的话,又问:“那他对你有这个心思……好吧他确实有。”
他都千方百计地克制在他面前不发作了,这不是废话么,硬生生别住了话头,转而问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陆垂野叹息般长长出了一口气:“先这么着吧。”
温晓子一听,差点被他急死,他这都知道姜予也喜欢自己,这眼看着演完大结局了,结果到这儿说就这么着了,停更了?
而且这么着,是怎么着啊?
陆垂野烦躁的看着他,压了压脾气,又道:“他现在还在滴水不漏的把自己缩成个刺猬,半点儿东西都不肯让我知道,我只能慢慢让他走出来,让他学会信任我,不然你告诉我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强行跟他好,把当年的事情狠狠撕开?”
温晓子一怔,也是。
“我告诉你这件事,是让你心里有个度,别跟他乱开玩笑。他听了什么,看了什么都一概闷在心里不肯跟我说,我就算给他塞心尖儿上宠着也难免有顾不到的地方。”陆垂野点了根烟,深深吸了一口:“别往外说。”
“嗯,我知道。”温晓子连同椅子往他面前挪了挪,认真道:“那他……小时候经历过什么啊?这个病好治吗?”
陆垂野蹙眉:“不知道,如果能把当年案子的人绳之以法说不定会好吧,也许不会,干什么,你要牺牲色相帮我查?”
“……收收你的脑洞。”温晓子没在意他的嘲讽,斟酌了下看着他的眼睛分析:“三哥你真想好了啊?你想你家一门忠烈,你爸妈就不说了,你爷爷……那是比华表还直的老将军了,你以后怎么跟他们说啊?”
陆垂野动了动手指,烟灰突然掉在了膝盖上,落了一团微烫的灰色,一伸手掸去。
温晓子咳了声:“你们家每次过年过节还有家人生日,那都跟开誓师大会似的,回头你、你把姜予牵着,给你爷爷爸妈那些军衔显赫的将军们介绍,各位长辈们好,这是我男朋友?”
陆垂野:“怎么了?”
“你还真打算这么说啊。”
“是啊,不然怎么说?直接说这我老婆他们受得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陆垂野站起身,勾唇一笑:“他心有善意,无论对待别人还是自己都纯粹真诚,更重要是非常爱我,过去的事情我只觉得没有陪伴他,从来不会觉得那些不光彩。”
“……可是……哎你去哪儿?”
陆垂野把烟头按灭扔进垃圾桶,“回家要聘礼,先把徒弟变成男朋友。”
聘礼?!!
“不是,我们商量一下再说啊……这件事你先别忙决定啊……考虑下双方的粉丝们的心情啊……”温晓子揉着胸口简直要窒息了,他一个配音导演为什么整天还要操着老妈子的心啊!
“苍天啊,降下道雷劈死我算了。”
咔嚓~!
温晓子缩了下脖子看向外面灰蒙蒙的天,又见一道闪电刺啦闪过,在雷声响起之前小心翼翼的合掌:“我是开玩笑的……您别当真别当真。”
**
姜予回到家,才刚给陆垂野发完微信,门铃就响了。
是聂成华。
“聂哥。”
聂成华一脸严肃的进来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姜予给他倒了杯水放在面前,“怎么了?”
“出事了。”
姜予心里咯噔一下,嘴唇动了动:“出了……什么事?”
聂成华拿出手机,找出一条匿名短信给他看,姜予疑惑的接过来,一看整个人顿时呆住了,上面的字数不多,打眼看过去就是主题。
——我知道你的秘密。
——星星孤儿院你还记得吗?
——江流,姜予,一人千面,今天你是谁。
“这个人的短信我第一次收到是几个月前,那时候你刚跟……闹矛盾我忙着前后打点根本没在意,然后他的频率不算高,半个月发一条似是而非的,我只当是哪个狗仔拍了你什么照片,但是这几天的短信不对劲,他知道孤儿院的事情!”
姜予把手机还给他,捏了下杯子:“他既然发短信来,就一定有所求,要钱?”
聂成华摇了下头:“我不知道,他没有明说过,我也没敢擅自回,就等你从洪城回来先跟你说一声,你觉得怎么办?”
姜予把水一口口喝完,眼眸一抬,“问他要干什么。”
聂成华说了声好,开始低头拨号,片刻那边就接通了,是个挺年轻的男声,甚至称得上是好听,他语速稍快:“江先生,您终于给我打电话了?”
聂成华迟疑的看了他一眼,姜予接过手机:“你是谁。”
“你不用管我是谁,你只要知道我有你的秘密,你在孤儿院里的、你出道之前的、还有你顶替姜予身份的证据,我全部都有。”他一笑,透过听筒的贪婪让人作呕。
姜予眸光一沉:“是么。”
“你也不想这些东西被你的粉丝、你最爱的师父还有你的黑粉们知道吧。”阴暗凌乱的小房子里,一个男人磕哒磕哒的敲着键盘,手速飞快的在打着字,口中叼着燃烧至一半的香烟,烟灰毫不在意的掉进键盘缝里,被他随手一抹。
“你的过去,值五千万吧。”
姜予捏着手机,手背上青筋根根分明,声音却冷静异常:“我没有这么多钱。”
“那不关我的事,你没有就去想办法,如果半个月内我收不到钱,这些资料就会被一条不落的发上微博。”他往后一仰:“到时候所有人都会认为,娱乐圈最干净的小鲜肉其实是个被性侵过、害死了人、还顶替别人身份活着的……垃圾。”
姜予手指捏的喀吧一声,把电话挂了。
聂成华小心翼翼的看着姜予越发狠戾的表情,颤巍巍的从他手里接过手机,试探道:“咱们怎么办?凑钱给他?但是这些年你的钱差不多都拿去做公益了,别说五千万,就是五百万你也没有啊。”
姜予闭了下眼,忽然笑了:“无所谓,他愿意爆出来就爆出来。”
聂成华吓了一跳:“!!你是不是被气疯了啊?这话是能乱说的吗?现在公司里对你算是全力打压,肯定不会给你花钱花心思公关的,我……”
“他手里最好有我被性侵过的证据。”
“什么意思?”
姜予冷笑了声:“当年的警匪勾结我没能给“姜予”一个清白,连证据也被全部抹去,他手里如果真的有证据,就尽管放。”
聂成华愣了一会,连忙去制止他:“你别冲动,不到最后一刻还是别用这种鱼死网破的招,先不说能不能还“姜予”一个公道,就是你往后还怎么在娱乐圈立足。”
姜予垂了下眼睛,聂成华再接再厉的劝他:“这种事情不好办,粉丝们听风就是雨,别说你没被……那什么过,就是你现在这形象都有人抓着点黑你,,你再想想陆垂野……他能接受吗?”
姜予一握拳,抿唇眯了下眼睛:“不能让他知道。”
**
陆垂野回到家,陆父陆母也正好从部队回来,一前一后的进了家门,从车库出来看见他,不冷不热的问了声:“你怎么回来了?”
陆垂野从母亲手里接过东西,笑道:“听您回来了,特地遵从老祖宗的教育回来贯彻温良恭俭让,不欢迎的话那我走啦?”
陆母嘴角微勾轻轻一笑,嫌弃道:“欢不欢迎的,你都这么大了。十二年里你回来过几次,我跟你爸平时回家能跟你吃几回饭你心里没点数吗。”
陆垂野:“有。”
陆父敲了下门,阿姨开了门:“先生,太太。”
陆父略微颔首,一言不发的换鞋,从头至尾没说一句话,整个屋里屋外气压低的像是在海底三万里。
陆垂野把东西放在玄关处的柜子上,弯腰换了自己的拖鞋,径直往厨房去,阿姨忙问要拿什么。
“没事,我自己来。”陆垂野拉开柜子找出罐茶叶,挑了一点在茶荷上。
片刻,他泡了两杯茶端出来。
陆父端起一杯,轻啜了一口,脸色这才有点缓和的看了他一眼,问道:“你这次回家几天?”
“明天就回去了,爷爷叫我回来的。”
陆父皱眉,笔直挺拔的身躯像棵精心修剪多年的古树,眼神凌厉地从他身上扫过,淡淡道:“爷爷叫你的?他这两天临时有事,应该不会回来了,你明天跟我去个饭局。”
陆垂野一怔,轻笑了声:“星适不是在家么,你让他跟你去得了,我是我们家的反面教材,你让我跟你去不是丢我们老陆家的脸么。”
陆母顺着他的话说:“你也知道自己是我们家反面教材,我听说你还去参加什么综艺节目,乱七八糟的娱乐圈,那个大染缸你跳进去了还能干净出来?你爷爷知道非给你气死,赏你几鞭子都不过分。”
陆垂野面对着父母坐在沙发上,长腿交叠规规矩矩的把手放在膝盖上,心想你还没听过我在yy的录音呢,可不是娱乐圈带坏你儿子,是你儿子祸害了娱乐圈小孩儿。
陆母端坐在沙发上,呵呵笑了声:“明天你收着点自己的嘴,敢给我惹祸就等着看看你妈的枪法准不准。”
陆垂野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看着陆母的表情背后没来由的一阵发冷,谨慎的问:“……明天什么饭局啊?”
陆父淡淡补充:“你程叔叔的女儿,退伍回家的欢迎宴,你年龄也不小了,该收收心成家了。”
陆母继续补刀:“弄那个什么配音工作室一年能有几个钱,养得起老婆孩子吗?想想将来出路也算个正事儿,三十好几的人了整天跟没长大似的。”
陆父点头:“工作室放不下的话,就转给温晓子吧,我看他也挺负责的。”
陆母点头赞同:“嗯。”
陆垂野目瞪口呆的看着父母两人跟说相声似的,三两句话就把他安排的明明白白,惆怅的一仰头:“……说出来你们估计不信,我这次回家,除了爷爷的吩咐,还有就是来要聘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