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湛兮掩好书房的门,出来喝了杯水,到点进去叫醒梦中人。
郁清棠现在在她家换睡衣,少了公主抱抱来抱去的福利,但能多享受别的,比如说睡得迷迷糊糊的郁清棠赖床,闭着眼睛地往她怀里钻。
“几点了?”程湛兮一坐到床沿,郁清棠就自发地抬起上半身,没骨头地窝进女人怀里。
程湛兮一只手顺着她的长发,另一只手在她暖热的面颊抚着,下巴搁在郁清棠头顶,薄唇轻挨了下她柔软的发顶,目光柔情似水,说:“还可以睡两分钟。”
郁清棠在她怀里蹭了蹭,呓语道:“那你怎么现在就叫我?”
程湛兮笑笑,没有回答。
——当然是为了郁清棠能在她怀里多撒一会儿娇。
程湛兮的小心机郁清棠没有发现,或许潜意识里发现了但选择配合她,结果都是两人间的距离越来越亲近,一回到家中,她便恨不得能和程湛兮长在一起,让她抱一抱自己,摸一摸自己,碰一碰自己,她沉沦在全心托付的亲密里,这种亲密唯有程湛兮可以给她。
郁清棠闻见她身上的香味,丝丝缕缕钻进她的鼻子,就像包上蜜糖的毒药,诱人而危险。
郁清棠闭上眼,深深地嗅闻了一口,陶醉于她馥郁的香气,让自己的脑子不去多想。
***
天蒙蒙亮,城市是灰色的,城中村违章的密集建筑笼罩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尚带着夜晚的幽冷寒凉。
于舟穿上校服外套,打开灶上的蒸锅,探手摸了摸,里面的红薯快凉了,她瞧了眼门外的窗户,黑沉里透着灰的天色,低头咬住了下唇。
妈妈出门越来越早了,这么冷的天。
于舟抬起眼帘,下定了决心。
那件事就更不能告诉她了,免得她为自己担心。现在是法治社会,他们不敢做出什么,最多骚扰一下自己。
只要她小心一点,没事的。
于舟说服了自己,打开火把红薯热了热,坐在桌前剥了两个红薯吃,回屋背上书包,收在校服口袋里的手里握着自制辣椒水,深吸一口气,出了家门。
狗叫声从晨雾中传来。
于舟低着头走进不远处的小巷,踩在裂开的青砖地面上,幽深的巷子里回荡着她的脚步声。她忽然若有所感地抬起头,背部瞬间僵直。
小巷出口处站着两个人,年纪都不大,十六七岁的样子,染着黄的绿的头发,打着耳钉,其中一个手上还戴了个戒指。
于舟身体不易察觉地颤抖起来,握紧了掌中的辣椒水瓶子。
那两人瞧见她,黄毛把打了一半的哈欠打完,扭了扭脖子,把歪在墙壁上的身子直了直,朝她挑起断了一半的眉毛,似笑非笑。
绿毛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
于舟的心跳因恐惧而剧烈跳动,但她面上没有流露分毫,昂首挺胸,目不斜视地从二人中间路过。
黄毛懒洋洋地说:“等一下。”
于舟脚步未停。
黄毛朝绿毛递了个眼色,绿毛上前两步,挡在于舟身前。
于舟回头,目光冰冷。
黄毛打了一下绿毛的胳膊,像在责怪他怎么这么无理,接着对于舟嬉皮笑脸道:“嫂子。”
于舟咬紧牙关,权当狗在她耳边吠了一声。
黄毛:“你家是住在xx栋x号吧?我们老大说了,你要是不答应他,他就上门找岳母提亲。”
于舟瞳孔骤缩,脸上的血色刷的褪了下去。
黄毛满意地看着她的表现,语气和气了些,劝道:“我们老大真的是好人,尤其对女朋友特别好,从来不勉强她们做什么。只要你答应他,以后由老大专门护送你上学,嫂子你长得这么好看,迟早会给人盯上的,还不如提早挑个好的,你说是不是?”
穿巷而过的冷风像刀子刮着于舟的脸。
她抬起眼帘,看着面前得意的黄毛,一字一顿道:“你们再缠着我,我就报警了。”
黄毛哈哈大笑:“你报啊,我们又没对你做什么。”他往后退了两步,举起双手道,“我们可是连你的手指头都没碰一下,警察叔叔那么忙,没有闲心管这种事。”
黄毛朝一起来的同伴偏了偏头:“你说是不是?”
黄毛看了眼于舟身上干净整洁的校服,啧啧说:“不愧是一中的好学生,说话做事都这么天真。”
……
向天游再一次从城中村穿过,两边耳朵各塞了一只白色耳机。
“thisisthebbcinlondon.hereisthe……”向天游刚起来不久,走在路上差点被耳机里的英语新闻弄得又哈欠连天,即便如此,他还是甩了甩脑袋,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thestudyisbasednotonhownystudentsreachwhatlevel……”向天游停了下来,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为了驱散困意,他抬起头转了转脖子,视线顺便扫过空旷的大街。
泗城比不上首都海市那样的大城市,清晨的街道除了环卫工人就是他们这些赶着上学的学生们。
一抹蓝白校服的身影映入向天游眼帘。
向天游从朦胧的晨光里,辨认出那道扎着单马尾的身影是于舟。
——他在这条路上不是第一次碰到对方了。
向天游朝对面随意看了两眼,正要收回视线,忽然皱起了眉头。
她后面有两个身高在一米七左右的男生,不远不近地跟着她,看那头发五颜六色的,一看就是社会人。
向天游联想到他每次见到于舟都慌慌张张的,像在躲着什么人,难道就是他们?
她上哪招惹的社会人?
耳机里的新闻不知不觉播完了,向天游在马路对面和于舟保持相同的速度,面色沉凝。前方十字路口有红绿灯,于舟停下等红灯,一只手始终塞在口袋里,另一只手紧紧攥着书包背带。
那两个染头发的男生上了前,笑嘻嘻和她说话。
向天游看到于舟低头没有开口,肢体动作充满防备和恐惧。
“于舟!”向天游心知不妙,在十字路口对面大声喊道。
少年清朗的声音撕开了清晨的雾气,也驱散了不被照亮的阴霾。
于舟闻声看去,眼睛里瞬间迸发出异样的光彩,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
“向天游!”她立刻回了一声,嗓音沙哑里透着颤抖和不易察觉的哭腔,但她喊得很大声,让对面的向天游听见。
黄毛和绿毛也朝向天游看过去,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
又是一中的好学生,长得高有什么用,不过是个读书读傻了的软蛋。
向天游听出她声音里的恐慌,接着说了句:“我在这等你!”
绿灯亮。
于舟几乎是跑过去的,走到向天游跟前时,向天游托了她胳膊一把,让她踉跄的身形稳住,“没事吧?”
于舟摇摇头。
那两个人跟了过来,黄毛吊儿郎当,大喇喇地站在他俩几步开外的地方。
于舟仰头看看向天游比她高出一个头的身高,咬了咬唇,朝他走近了两步,向天游不习惯和女生离这么近,当即便要后退。但看到于舟投来的求助的目光和旁边虎视眈眈的社会青年,让他生生止住了脚步。
然后他感觉自己单薄的胸膛贴上了女孩温热的脸,向天游浑身上下好像有一万只蚂蚁同时在爬,让他恨不得出手去抓去挠。
他在原地僵成一块木头。
于舟靠在他怀里,闭了闭眼,平静地转头对面前的混混说:“我有男朋友了。”
黄毛哈哈大笑:“你觉得我们会信吗?”他又对看起来就是“好学生”的向天游道,“你说,你是不是她男朋友,还是她随便拉来的救兵?我劝你想清楚再说,否则后果……”
向天游上周理了个发,把快遮到眼睛的刘海剪了,发质偏软,乌黑的短发搭在额头,露出清晰的眉眼,皮肤白净,五官比一般男生精致得多,最近又表现得非常听老师话,看起来有点好欺负。
向来只有向天游放狠话的份,还没有别人倒过来威胁他的。
黄毛食指在他面前点啊点,他出手攫住,一把用力甩了回去,拿出前任伪校霸的作风,嘴角噙着漫不经心的笑,懒懒道:“她是我女朋友,你想怎么样?”
黄毛:“……”
向天游对怎么当校霸可是研究过的,弃暗投明前在学校天天装逼。这会儿他低头,对怀里的于舟温柔道:“去一边等我。”
这一刻,他仿佛一个泡妞无数的高手。
于舟默了默,走到旁边。
向天游把校服脱了让于舟拿着,露出里面的纯黑t恤,薄薄的肌肉线条被黑t勾勒出来,来到黄毛面前,俯视着他,唇角挑起:“想打架?嗯?”
一米八五的身高压制,黄毛识时务,带着绿毛走了,临走前放下狠话:“你给我等着!”
向天游嗤道:“等着你,孙子!”
那两人走得没影,冷风一吹,向天游打了个哆嗦,朝于舟伸手:“校服给我。”
两人一块往学校走,于舟低头跟在向天游身旁,总共说了两句话:“对不起”、“谢谢”。
向天游问:“那俩货是谁?”
于舟沉默了好一会儿,方开口。
那两个人是职高混社会的小混混,于舟长得很漂亮,被职高的一个混混头目盯上了,让她当他女朋友,黄毛和绿毛就是对方派来跟着她的,想用这种办法让她屈服。
这种事根本避无可避,于舟不过是路过了一下,就遭到飞来横祸,从此上学放学的路上不得安宁。
向天游想问她怎么不告诉她爸妈,记起她是单亲家庭,还是跟妈妈生活,除了让她担心没别的作用。
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告诉郁老师?向天游浮现出这样一个想法,立刻排除了。她是老师又不是警察,哪管得了混混?再说她文文弱弱的一阵风都能吹倒了。而且一遇到事就告老师,显得很那什么,自诩大人的向天游本能排斥这样的做法。
向天游问:“你家住哪儿?”
于舟抬起头。
向天游说:“顺路的话我晚上送你回去。”反正他爸也不在乎他几点回家。
于舟声音低了低:“谢谢。”
傍晚向天游在郁清棠办公室做作业,脑海里不时闪过早晨的场景,不自觉咬住了笔头。
郁清棠察觉到他的视线,抬起眼睑,淡道:“有事?”
向天游说:“没事。”
郁清棠面无表情:“没事你这一会儿抬头看了我十几次?”
“有那么多吗?”向天游嬉皮笑脸道,“我做不出来题,想从郁老师脸上看看能不能得到什么数学灵感,学霸光环照耀我。”
郁清棠没好气,顺手从程湛兮抽屉里拿了颗水果糖,掷了过去。
向天游灵活接住,拖长了声音吆喝道:“谢老师赏——”皮得不行。
郁清棠冷漠道:“我姓郁,不姓谢。”
其他同学:“哈哈哈哈哈哈。”
郁清棠微不可见地勾了勾唇,给其他同学一人一颗糖,继续低头用程湛兮的电脑看邮箱里的教学资料。
向天游在草稿纸上打了个叉,决定还是不把于舟的事告诉郁老师了,就算要说,也该她自己说,轮不到他。
心里隐约升起不安,向天游把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作业上,继续奋笔疾书。
周五下午,课间。
程湛兮给郁清棠按摩太阳穴,问:“郁老师这周回家吗?”
郁清棠闭着眼,说:“不回。”
程湛兮心中一喜,那……
不等她看电影的邀请说出来,郁清棠道:“我今晚要上晚自习。”
“今天不是周五吗?”
“王老师家里有事请假了,让我替他上节晚自习。”
“明天有空吗?”
“要给学生辅导功课。”
“周日呢?”
“也要。”
“……”
身后迟迟未传来声音,郁清棠回头瞧她,语气柔和地问:“程老师有什么事吗?”
程湛兮闷闷地说:“我想请你看电影。”
郁清棠道:“我今晚大概十点到家,明天可以晚点起,去你家看?”
程湛兮说:“我说的是去电影院。”
郁清棠一怔。
这又触及到了郁清棠的盲区。
以前在商场买衣服的时候,她偶尔会看到电影院的楼层,还有相携结伴去看电影的人们,有说有笑十分热闹,当然,在郁清棠的感知里,这些人都很吵,所以她能避则避。
程湛兮:“郁老师去过电影院吗?”
郁清棠回忆片刻,点了点头。
“小时候去过。”她说。学校组织的统一观影,看的什么片子早就忘了,没有留下任何印象。
程湛兮神情一松,笑道:“那你有空吗?周六日晚上都可以。”
郁清棠想了一会儿,说:“我要备课。”
程湛兮笑笑:“好吧,那等你有空再说。”
上课铃响了,她回到自己的座位,临走前习惯性用手指逗郁清棠的下巴,郁清棠的脸蹭在她手心,像是一只柔顺的猫。
坐门边的葛静艳羡地收回了目光。
郁清棠坐在椅子里,看似全神贯注工作,手边的空白草稿纸上却被她用钢笔画出了一道又一道不成字的潦草痕迹,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她回过神来,把草稿纸揉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
郁清棠去咖啡厅给学生补课的双休日,程湛兮去了趟特殊教育学校,找教过郁清棠的王老师,向她打听以前的事。
王老师嘴严,当着程湛兮的面给郁清棠打了个电话,郁清棠说程湛兮是她的好朋友,随便她问什么都行,王老师这才放下手机,看向对面坐着的年轻女人。
程湛兮礼貌浅笑:“王老师好。”
王老师:“你好。”
郁清棠在这里待了整整一年多,情况特殊,王老师对她印象很深刻,讲起旧事一件件一桩桩历历在目。说到她花了一年时间让郁清棠开口说话时,程湛兮站起来,深深鞠下一躬。
王老师扶起她,说:“我是老师,应该做的。”
她见程湛兮眼圈微红,真心做不得伪,不由微微动容。
当年郁清棠学会说话,她外公外婆过来接她,都没有眼前的女子情真意切,溢于言表。
待程湛兮平复情绪,王老师看着她笑,温婉道:“她能有一个朋友,我很高兴。”
程湛兮真诚道:“她能有您这样的老师,我很感恩。”
王老师心念轻动,似乎从她的话里听出别的含义,但她没追问,拉开办公桌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本旧相册。
程湛兮心跳快了些,盯着那本相册。
王老师一页一页翻开,停在某一页,笑了一笑,朝前推了过去。
程湛兮把多年未变的微信头像换了。
小伙伴的群里炸开了锅,纷纷八卦新头像是谁。
程湛兮第一时间给郁清棠发了条消息:【中午一起吃饭吗?】
郁清棠看见屏幕通知点进去,看到左边陌生的头像愣了下,她回复了个好,戳开程湛兮的新头像。
那是一张老照片,一个穿着碎花裙子的小姑娘站在秋千旁,像素模糊得仿佛座机拍的,就这样也能挡不住小姑娘眉眼精致,像个瓷娃娃。
“我出去一趟,你们继续写。”
凳脚拖动,埋头做习题的学生抬起头,只见对面的班主任红着一张脸,匆匆起身离开了咖啡厅。
郭放咬着笔说:“郁老师是在谈恋爱吧?”
其他人正要加入这个话题,向天游斥道:“都学会了是不是?能考150了吗?这么闲?郁老师牺牲周末给我们补课不是让你们八卦她的!”
郭放等人羞愧地低下头。
他们几个都坐在靠窗的地方,光线明亮。向天游从玻璃往外看去,郁清棠背对他们,头微微低下,一只手不自觉地捏着衣摆,身体左右微微晃动,整套肢体语言都散发着热恋的气息。
咖啡厅外。
两人换成打电话。
“你怎么……突然换头像了?”
“王老师给我的,我觉得好看,就换了。”
“你的照片肯定比我的好看。”
“那我不管,我就觉得你好看,你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女人。”郁清棠耳根发烫,不说话了。
程湛兮每次夸她都有意识地加上女人两个字。不是女孩,也不是别的,是出于一个成年人角度的,带着某种暧昧气息的对另一个成年人的欣赏和爱慕。
即使郁清棠不能完全明白,也能隐约感觉出来。
她在程湛兮面前曾经把自己当成孩子,灵魂停留在六七岁的时候,现在她越来越意识到自己是个女人,程湛兮也是。但她始终避免去深入地思考那个问题:她们现在的接触,她对程湛兮产生的依恋,有多少仍是旧时情分,又有多少是长大以后的情不自禁。
她扯着童年旧识这张完美的大旗,蒙住了自己的双眼,也固执地蒙住了自己的心。将一切行为合理化,心安理得地以好朋友的身份自居。
这就像是一个人在悬崖上走钢丝,再怎么催眠是平地,钢丝就是钢丝,再厉害的人钢丝也不能一直走下去,总有失足的时候。
手机那头程湛兮问她:“饿了吗?一起吃午饭?”
马路上的鸣笛声远了又近,郁清棠好像短暂地脱离开这个世界又回来,耳朵里充斥着世界的噪音,她脑子空白了几秒钟,反应迟钝地问道:“你说什么?”
程湛兮重复了一遍。
郁清棠搭在手机边缘地指节无意识紧了紧,她听到自己平静如常的声音:“好啊。”
程湛兮高兴道:“我去接你。”
郁清棠感受到她显而易见的喜悦,跟着提了一下唇角,没有完全形成笑容便消散了。
郁清棠沉默地在街头放空了一会儿自己,回到咖啡厅。
她坐回学生对面,伸手抽走向天游的作业,开始检查。
向天游想说自己还没写完,但看到郁清棠沉静如水的表情,乖乖闭上了嘴。
向天游之后是郭放,挨个检查,不让自己有空下来胡思乱想的时间。
咖啡厅门口的迎客风铃响了一声。
按理来说郁清棠不该听到的,她全神贯注给学生讲题目,心无旁骛,没什么能够打扰她。但她就是听见了,不单听见了,而且放大到耳朵,分外清晰,仿佛她坐在这里这么久,就是为了等这一声铃。
深驼色大衣的程湛兮走了进来,身量修长,五官明媚,咖啡厅里的客人不约而同地投去视线。
程湛兮一眼看见坐在窗边的郁清棠,嗯,还有几个小电灯泡。
程湛兮目不斜视地走过去,嘴角自然而然带上了笑意。
小电灯泡们异口同声:“程老师好。”
程湛兮微微笑道:“你们好。”
小电灯泡们你挤我我挤你地站起来让位置,鱼贯而出,郁清棠对面的座位立刻空空荡荡。
程湛兮坐下来,覆上郁清棠搭在桌面的手背,柔声道:“中午想吃什么?”
郁清棠看了一眼两人交叠的手,语气温和道:“你问问同学们吧。”
程湛兮看向一旁。
正挤眉弄眼用眼神八卦的小电灯泡们端正神色,齐声道:“不!郁老师说了算!”
程湛兮捏了捏郁清棠光滑柔嫩的手背,笑道:“他们让你做决定。”
郁清棠说:“自助餐?”
小电灯泡们:“可。”
程湛兮说:“海鲜自助可吗?”
郁清棠不自觉陷入他们的说话模式:“可。”
大家都嘻嘻哈哈地笑起来。
郁清棠耳根一热,低了低眼睑。
程湛兮催小崽子们先去门口,她在咖啡厅陪郁清棠,等她耳朵的绯意退下去再走。
“这么容易脸红?嗯?”程湛兮让她的手挽在自己的胳膊上,偏头逗她。
话音刚落,郁清棠刚消退下去的热意又一次蔓延到雪净耳根,越来越红。
程湛兮不敢再逗。
心里却暗暗想:她以前没这么容易脸红,难道……
门口吹了会儿冷风,程湛兮拥着郁清棠走到白色奥迪旁,拉开门让她坐进副驾驶,后排坐两位同学,剩下的打车去目的地。
一进餐厅,饥肠辘辘的男生们立刻奔着餐台去了,简直像放出去一群饿狼。
程湛兮失笑,待看到男生们一个个盘子堆成小山笑容满面走回座位的时候,脑子里忽然电光石火地闪过一个念头——
“郁老师。”
“嗯?”
程湛兮站在她身后,下巴搁在她肩膀,薄唇贴着她的耳朵,轻声问:“你提议吃自助餐,是不是想替我省钱?”
下巴枕着的肩膀僵了两三秒,郁清棠往前一步,长发垂在柔白耳侧,低头没有回答。
男生们自发坐一桌,不来打扰老师谈恋爱。
郁清棠对海鲜的接受程度比烤肉高,看上去挺喜欢,程湛兮发现以后就专心投喂她。
郁清棠咬下她喂过来的烤生蚝,说:“你也吃。”
程湛兮抽空吃了一口火锅里烫熟的青菜,继续给她烤别的。
郁清棠看着她娴熟的动作,灵活的手指,视线顺着白皙修长的指节上移,到女人精致的下颔线条。
冷不丁程湛兮抬头看她,冲她明媚一笑。
“一会儿就好。”程湛兮的声音忽远忽近,明明坐在对面,却听不真切。
郁清棠耳朵里只有自己持续放大的心跳声。
噗通。噗通。
郁清棠忙碌了一个周末,周一正常上班,继续连轴转。
因为期末考试的临近,班主任及各任课老师都忙了起来,最清闲的要属体育老师,他们连课都不用上了——主科老师们以复习为由占掉了体育课,同学们怨声载道,老师们习以为常。
周三,郁清棠和杨莉同时找程湛兮要周四的体育课。
郁清棠已经不是当初的郁清棠,为了学生,该抢的课她当然要抢,何况她还是班主任,以她和程湛兮的关系,程湛兮的课不给她难道给杨莉?
程湛兮却没有立即答应她,她坐在办公椅里,搭着扶手转动身子,嘴角噙笑道:“郁老师,晚上陪我看电影去吗?”
郁清棠全副心思都在学生身上,每天晚上回家从电梯里出来都一副要睡着的样子,午休也是,换了衣服倒头就睡。别说约她看电影了,连和程湛兮吃饭的时间都是从海绵里挤出来的,来去匆匆。
程湛兮的醋一缸接一缸地喝,就算不为了自己的身心健康,为了郁清棠的身体,程湛兮也得带她看电影放松一下,一天到晚扑在工作上谁受得了?
但郁清棠肯定没那么容易答应。
果然不出她所料,郁清棠面露难色:“我没时间。”
程湛兮手一拍扶手,语调轻松道:“那我明天那节课给英语老师?”
郁清棠默了默,抬起眼睫:“晚上几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