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正月初十,顾怀璧还没回来,杜婉柔每天几个夺命连环call,催顾怀璧回家,说他在边边家里住着乐不思蜀还是怎么着,要是再不回来,就让他去给人家当上门孙女婿得了,别回来了。
说不到两句,顾怀璧就挂了电话,把杜婉柔气得没办法,又给边边打电话,说这边过年家里亲戚走动,应酬很多,让顾怀璧赶快回来了。
边边才不管顾怀璧愿不愿意,给他订了火车票,兀自收拾了他的东西,下逐客令了。
临走的前一天晚上,左邻右舍不少人登门,给顾怀璧送了各种各样的当地特产。
赵婶也来了,连日来为了阿松的事,她憔悴了不少。
“小顾,这些日子多谢你和边边陪阿松,我听边边外公说你就要回城里了,婶子家里也没有什么好送你的,你把这挂腊肉带回去吃。”
她从包里摸出了一沓报纸卷的腊肉放到桌上。
顾怀璧看了看那挂黑乎乎的腊肉,他知道,阿松家过年都舍不得取下这挂腊肉吃。
他没有收,沉着脸一言未发地离开了院子。
这个世界施予他的善意少之又少,自小到大,所有人都因为惧怕而厌恶他。以至于他长年封闭在自我的世界了,冷漠而极端。
可是在水乡小镇短短数日,顾怀璧却感受到这些来自于陌生邻里间的温暖和善意。
他竟有些无所适从。
那天晚上,少年独自倚在窗台边,手臂撑着后脑勺,望着窗外清冷的月光,一夜无眠。
回头望了望熟睡中的女孩,她容颜婉约柔和,睡颜静谧安好。
她永远是他心底最美好的一处所在。
顾怀璧跳下窗台,来到边边床畔,附身在她耳边轻嗅了嗅。
女孩感觉到微痒,无意识地挠了挠脸颊,转身继续睡觉。
顾怀璧用鼻翼蹭了蹭她柔软的耳根,然后纵身跃下窗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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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鹏和几个混混在酒吧里喝了个烂醉,东倒西歪走在街头,嘴里不干不净说着醉话:“死智障,还敢指认我们。”
“真该把他弄死。”
“或者把他的舌头割下来,老子听到他的声音都心烦。”
……
前面的男人忽然停下了脚步,段鹏撞上他,骂了声:“操!不看路啊!”
那男人指着黑瓦白墙的错落屋顶,惊得说不出话来。
段鹏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蓦然瞪大了眼睛。
足有两米长的巨狼坐在屋檐边,目不转睛地凝望着他们。
背后一轮清冷的弯月,悬于夜空。
他那晶蓝色的眼瞳映着夜色,静极了。
几个男人不住地揉眼睛,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直到那头狼从屋檐上一跃而下,稳稳落于小巷中,朝着他们缓步走来。
他们怔怔地看着那只靠近的狼,甚至忘记了后退。
狼嘴角微掀,尖锐狰狞的獠牙反射着冷寒的月光。
忽然有人反应过来,颤栗的声线大喊道:“是狼,是那个傻子说的狼!”
“妈的,他、他不是疯子吗,他说真的啊!”
此言一出,几个男人都害怕了,尤其是段鹏,他距离那只狼最近,能够明显地看到它那榛色眸子里蓄积的杀意。
“叫你朋友来啊。”
每拔下那傻子的一根指甲盖,他们都会叫嚣这样一句,而那傻子流着眼泪,奄奄一息的时候,嘴里胡乱喊着狼...
现在,狼真的来了。
那一晚,小巷里久久不绝的凄厉惨叫声,惊扰了每一个小镇居民的好梦。
**
第二天,边边醒来,感觉脑袋感觉异常倦怠。
她敲了敲隔壁的木板隔层,少年没有回应。于是边边撩开帘子,看到顾怀璧的床单叠得整整齐齐,像是一夜未睡。
她诧异地冲楼下喊了声:“顾怀璧。”
无人回应。
大清早,他去哪儿了,下午的火车,他这会儿应该收拾行李要回去了啊。
这时候,外公背着背篓从集市上回来,正淘菜的外婆问他:“外面吵吵得厉害,发生什么事了?”
外公道:“那几个伤害阿松的小混混,昨天晚上遭报应了。”
边边好奇地问外公:“怎么了?”
“他们今天被人发现晕倒在巷子里,听说手指头全断了,而且是齐根断,好家伙,几根手指头落在臭水沟里,拿到医院都已经接不上了。”
即便是风云见惯的外公,似乎也想象不出这般血腥残酷的画面。
外婆连忙念起了“阿弥陀佛”。
边边满脸疑惑:“是谁做的啊?”
“派出所的同志已经过去了,不过昨天后半夜下了一场大雨,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来。”
外公继续道:“街坊们都说他们是被野兽咬伤的,山上不是在修动物园吗,很多动物都跑下来了,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动物园怕是兜不住了。”
边边想到了那日攻击她的那只大黑熊,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
外婆叨叨说:“遇到狮子啊狼,没有送命就算是他们的运气了。”
边边听到外婆忽然提到狼,心脏猛地跳了跳,她昨天晚上好像梦到狼了,但是具体梦见什么她又不记得,总之,不太好。
她忽然有些慌了,大清早的,顾怀璧会去哪里?
现在外面风声鹤唳,万一他遇到昨晚伤人的野兽,可就糟糕了!
边边赶紧回房间换衣服,准备出去找找他,没想到刚穿上外套,便听到隔壁传来响动声。
边边诧异地撩开帘子,只见少年正面对着她,穿着白色的衬衣,正一颗一颗地系着纽扣。
朝阳透过窗框斜射进来,他身形笔直修长,冷白瘦削的一双手慢条斯理地系上纽扣,将他那均匀的腹肌、胸肌、还有那漂亮的锁骨藏于衣下。
边边感觉呼吸都慢了半拍。
“你去哪儿了呀,大清早的吓我一跳。”
少年似乎对她的话充耳不闻,从柜子里取出了一条黑色的长裤,直接脱下了现在穿的那条看上去脏兮兮湿漉漉的七分裤。
边边晃眼看到了他的两条肌肉感十足的长腿,长腿之上的三角区域挂的是运动型内裤。
她呼吸一滞,连忙背过身去,捂住眼睛。
顾怀璧快速穿上了长裤,边边听到皮带扣系紧的声音,她的心也跟着紧了紧。
“你...换裤子怎么就不提前说一声!”
“说什么。”
身后,少年的声音听着很平静。
“我刚刚都看到了!”
“所以?”
边边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了,自小到大都是这样,顾怀璧和这个世界是那样格格不入,这个世界的所有规则仿佛都不适用于他。
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在边边面前做任何想做的事。
边边决定忽略刚刚发生的一切,反正两个人以后也不会常有机会这般朝夕相处。
她走到他身边,帮他收拾着衣服裤子,装进书包里。
这些衣服大多都是外公帮他买的新衣裳,虽然款式老气了一些,不过顾怀璧绝对是个衣架子,无论穿什么,都能穿出他自己独特的气质。
这些衣裳价格很便宜,边边以为顾怀璧不会要了,没想到他还是小心翼翼地叠好装进包里,准备带回去。
“昨晚你去哪儿了?”边边问他:“是不是一晚上没回来?”
顾怀璧将书包拉链系好,没有回答。
“我问你话呢。”
依旧没有回应。
边边随手推了顾怀璧一下,却没想到,少年在她碰到他的那一瞬间,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下一秒,他将她重重扔在床上,然后附身压了上来。
边边被他骤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她挣了挣,却能感觉到少年整个身体都在颤栗,那种由内而外无法控制出来的...颤栗。
他的眼白处泛起了不少的红血丝,身上的戾气越发浓烈,整个人都处于某种丧失理智的状态。
“陈边边,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都不要离开我。”
这句话,他压得很沉,仿佛是绷紧了全身的肌肉而说出来的一句话,带着一股低沉的力量感。
边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榛色眸子,感受着他嘴里呼出的炽热气息,紧张地地问:“你到底怎么了啊,为什么忽然...”
然而,她话刚说出一半,惊诧地发现顾怀璧耳后长出了一圈深色的绒毛,随后,他的脖颈也开始发生诡异的变化,长出了毛发。
边边感觉压在自己身上的躯体越来越重,衬衣已经快要绷不住他剧烈膨胀的身体了,他将脸埋进她的颈项间,喘着炽热的粗气,仍在极力隐忍着,克制着...
边边愣愣地伸出手,摸到他颈项那一圈绒毛,那样的触感异常熟悉!
狼。
他是狼。
“阿怀?”
是他,边边能感觉到!
炽热的呼吸撩她的耳根,她全身都哆嗦了起来,阵阵酥麻感窜上了脊梁骨,脚趾绷得紧紧的。
“可以怕我,讨厌我,但是不能离开我。”
他的嗓音变得粗重,整张脸埋在她的颈项中,以至于边边看不见他变成了什么样子。
“你是阿怀。”
他轻轻拱了拱她的耳垂,默认了她的回答。
“是你做的,对吗?”女孩的声音变得异常平静:“昨晚的事...”
他的身子越发颤栗了起来。
那种浓郁的血腥气和无法控制的**,让他整个人都处于疯狂的状态。
这是个无底洞,一旦他沾染了鲜血,无论是五感还是**,都会放大数百倍炸开,就像昨晚,他撕裂了他们的手骨,还想要撕裂他们的喉咙...
如若他真的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那一天,顾怀璧无法想象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或许,他会在血腥与**中一点点迷失自我,变成黑暗中真正茹毛饮血的“怪物”。
他贴着她的颈项,轻唤着她的名字,一声轻,一声重,仿佛那是黑夜里指引迷失的小船入港的灯塔。
“陈边边,不要离开我。”
顾怀璧从来未曾这般哀求过什么,但现在的他就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孩。
忽然,顾怀璧感觉到自己耳朵被她凉丝丝的指腹轻轻揉了揉。
像是回应,又像是安抚。
“真的是很可怕。”女孩嗓音柔柔的,带着淡淡的沙哑:“吓坏了吧。”
她的手不住地揉着顾怀璧的耳朵,轻轻地安抚他的情绪。
无论在任何时候,陈边边对顾怀璧的容忍都是没有底线的,这一点,顾怀璧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感受到了。
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边边总是能够很快接受。
但...她是连最粗制滥造的恐怖片都不敢看的女孩,却一而再地接受他各种模样可怖的变化。
他颈项与耳后的毛渐渐褪去了,又变得光洁如初,皮肤细滑柔软。
他缓缓抬起头,英俊的五官与她咫尺之距。
“答应我。”他眸子深不见底。
“笨蛋啊。”边边将他的脸推开:“陈边边是顾怀璧的贵女,当然不会离开啊。”
顾怀璧凝望了她许久,忽然附身吻上了她的唇。
这一个吻,带着某种紧绷压力释放的粗暴感,边边能够明显感觉到被他吮吸下唇的力度。
她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上午的阳光最为纯净,少年轻轻闭上眼睛,睫毛闪闪发亮。
不过几秒的时间,边边用力地推开了他,捂着自己的嘴,惊慌失措:“你做什么啊!”
顾怀璧胸膛微微有些起伏,望着她,眸光愈深了。
“告白。”他的回答简洁而有力。
边边唇畔还残留着方才那粗暴的触感,微微发麻。
顾怀璧舔了舔唇,坦诚地说:“我对你没有任何隐瞒了。”
他最后的底牌,最不可说、最不能示人的一面,都在她面前展露无遗。
边边完全没有意料到这家伙会做这样的事,又气又急:“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男人会用强吻来告白!”
顾怀璧那深邃的榛色眼瞳,深深地凝望着她,平静地说:“你只要回答,愿意,还是不愿意。”
“那我要说不愿意...”
“我会吃了你。”
“……”
边边恼羞成怒,又觉得心慌意乱,甩下一句“那你就吃了我毁尸灭迹吧”,然后匆匆跑下楼
身后,少年望着她的背影,沉声道:“我顾怀璧说一辈子就是一辈子。”
“哐”的一声,楼道间发出沉闷的声响,边边绊了一跤。
顾怀璧加快步伐走过去,只见女孩坐在楼梯上,皱眉揉着自己的手肘处。
细细碎碎的光线透过木制的楼墙倾斜而入,照在她绸缎一般柔顺的黑发上,红润的樱桃小唇委屈地翘了起来,面颊微红,神情沮丧。
顾怀璧慢条斯理走下楼,拎着裤脚坐到她身边。
女孩往边上挪了挪,好像还真是有点惧怕的意思。
顾怀璧将她的手肘扯过来,看到白皙的手臂肌肤上有一处破了皮的擦伤。他毫不犹豫将她的手肘拉过来,舔了上去。
温热的舌苔摩擦着她的伤口处,感觉痒痒麻麻的,边边本能地往后缩,但顾怀璧却没有松手,闭着眼睛,认真地替她舔舐伤口。
“你不会真的吃我吧。”
她战战兢兢地望着他,心里其实还是有点害怕的,毕竟他做了那样可怕的事情。
他毫不犹豫地回答:“会。”
边边立刻将自己的手抽回来,顾怀璧紧紧攥着她纤细的手腕,轻轻吻了吻她的伤口。
“留在我身边,不然我会吃了你。”
边边气愤地说:“你这是威胁!”
他抬起深邃的眸子望了她一眼:“你给狼取名字的那一刻,它就是你的,为你而生,为你而死。如果有朝一日你不想要它,它会吃了你。”
边边看着顾怀璧的神情,不似开玩笑,她哆嗦了一下,带着怨怼之意,低声闷闷地说:“哪有你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