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琼搬来一本厚重的辞典摊在桌子上，“我查了很多资料想了解精灵神核心反应堆的原理和奥秘，可惜巫妖们也不清楚，图书馆记载的很多东西还是精灵那边流传过来的传奇故事，什么这个神和那个神有矛盾，那个神和这个神偷情，尽是些鸡毛蒜皮家长里短的事情……
    在这里了，‘炼金’，它是一位兼具强大魔力和过人智慧，骄傲又具备奇思妙想的女神……在诸神之中是少有的革新者和创造者，在恩斯纳封神并开创了精灵的炼金学派系……”
    索伦看看西琼，不过她并没注意到。
    “……沙之国的精灵王室是它的血脉，示巴女王是它的孙女。获得‘炼金’亲自祝福的半身和使徒……还有这，‘炼金’在第三次战争中陨落。没有写是谁击败它的，这不大符合逻辑。”
    “不符合逻辑？”
    西琼解释道，“弑神可是巨大的因果，至少在帝国也是大功一件，又不是一般杂兵，都明确的记录了神的‘陨落’，为什么不写是谁杀了它呢？你如果去看看首相的记录，它当年可是杀了一长串的魔神和将军，但应该不是它击杀的‘炼金’，否则至少会记载一笔，‘被基力安所杀’这样的字眼的。”
    索伦明白了，“所以是刻意隐瞒？”
    西琼点点头，“有隐瞒就是说背后有内情，大多数情况下是还有未完结的因果律。之前我关注的只是如何复制这种永恒魔力能源的原理，倒真没有在意死去的这个精灵神的事情。
    但之前你提醒我注意检查之后，我也察觉倒了，最近发生的巧合太多了。
    是乌尔里德斯协助我对这艘船进行升级的时候，它偶然见到了神像，才会对我暗示核心主人的名字。我才会在那天的会议上问起恩斯纳，‘炼金’的神殿和学院的所在地。
    而也是因此，因为‘我’提问了，那个突然出现的王家的大小姐，才会把隐秘的航线和阿努比斯原本幕后的计划说出来。”
    索伦皱眉，“这是什么意思？那个可疑的家伙是故意的吗？”
    西琼笑笑，“所以这也是个很有趣的点，她原本应该是不想再牵扯到这些事里的。不管真是想脱身的大小姐，还是心怀叵测的阴谋家，都没必要主动把路线说出来引起我们的怀疑。但她偏偏这么做了，因为这里有一条我自己都差点没注意到的因果起效了。
    因为‘我’是王血的继者啊，虽然放弃了王家的财产，但她如果真的是王家的人，就绝对不能无视我这真正预言之人的提问和要求。
    所以哪怕她起初还怀着这样那样的目的，本来不打算把这些机密透露的，但在‘我’明确提问了‘如何抵达恩斯纳’的时候，她也一定得把那条通往赛德港的隐秘航路说出来。”
    不是故意或阴谋……纯粹是恰好正确的人问了正确的问题……偶然么……
    “不止是这一件事，乌尔里德斯的提醒，你们这次忠诚试炼被指名的地点，还有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亚丘卡斯的子孙，被迫透露的隐秘航线和背后的计划。看似全无联系的偶然，但最终都在把我们导向南大陆，沙之国，甚至唯一指定的港口去。
    甚至我怀疑，无论是否去那海盗码头打探情报，无论我们当初选择哪一条路线，最后都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天气，海怪，海军之类种种的‘偶然’。
    把这艘本来就应该开去南大陆，在被人不惜杀光了全部成员阻止后，最终又走上了相同的航道的船，和它所运送的真正的‘货物’，送到赛德港，甚至是恩斯纳去。
    这种情况又开始出现了，你不觉得眼熟吗？”
    当然眼熟了，因为他们之前都经历过一次了，就在这工坊里，经历了同样的事。
    当因果律开始生效的时候，所有偶然的因都会收束起来，达成命中注定的果。
    肯定的，又有某个因果律被触发了，现在的问题就在于，这个因果律到底牵扯到谁，具体的内容又是什么？
    “会是忠诚试炼的效果吗？如果说到因果律这种东西，最近不就是试炼吗？必须杀掉精灵女王？还是那个阿努比斯用的因果律，这‘炼金’的核心神像必然会被送到恩斯纳它的手里去？”索伦皱着眉头思考。
    这一次就有点难办了，也许这个因果律没有亚丘卡斯那么凶险，但情报也极少，要完全推测出来，实在是太难了。
    西琼捧着茶杯蹲坐在高脚凳上，“现在我更奇怪的一点是，你们两个忠诚试炼者也就罢了。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偶然的‘因’会牵扯到我的身上来。
    甚至其中还有纠缠到了‘王血继者’的身份来激活的。那么这个因果律最早，也应该是在完成了亚丘卡斯的因果律，我从它手下生还以后才写下的吧。
    这样看来，应该就只能是你们触发的这个忠诚试炼，符合这样强大的魔法了吧。毕竟连白袍的乌尔里德斯都被因果绕进去，对我做出了‘炼金’身份的暗示了啊。我想只能是它自己也签了名的试炼才对。
    可是还有一点问题，当我追根溯源，研究之前被忽略的事件时，就察觉到了一丝矛盾。
    你看，我是因为这艘船的魔力供给不足维持我的工坊，才要求白袍协助进行魔力源泉的升级。但我之所以会把工坊搬过来，之所以我会来参加你们的试炼，是因为原本的药房被魔神之血污染了。而你是在召唤魔神的时候才告诉我们打算参加试炼的。”
    索伦被她说的有点晕，“等等等等，我有点不明白你的意思了，我打开那个石头匣子放出了魔神的血也是因为被因果律算计了？”
    他记得自己当时就是手贱啊……
    “不，我的意思是，时间顺序对不上，因为我决定召唤魔神这个‘因’，是发生在你们的试炼之前的。”西琼盯着索伦，“如果你还记得的话，是因为你和那个女骑士，来我的工坊确认‘圣骸’的时候，我们才知道了‘羁绊’的存在。
    那场召唤无论如何都会发生，因为我早就决定了。正因为当时知道了‘羁绊’已经把你们都牵扯进来，我才改变独自续约的打算，召集所有人来聚会的。
    而假如你们来找我，也是‘偶然的因’在作用，那这背后的因果律，显然就和忠诚试炼无关了。”
    “等等……你本来打算把那些魔神的事情瞒下来，自己一个人续约的？为什么？你想什么呢一个人对付九个魔神！”这索伦可不知道。
    “这不是重点，”西琼不打算继续讨论这个问题，“可能这些事情中，确实存在着纯粹的偶然，或许是我最近遇到的这种大魔法太多了，有点神经质也不一定……把话题拉回来吧，今天叫你来还有正事要做呢。”
    她把茶杯放到桌面上，打了个响指，工坊里那些装素材的大壁橱打开，一个银盘飞出来落到桌子上，银盘上的堆叠着类似鱼子的金珍珠。
    “这是刚才从巨人鱼泪腺里割出来的‘人鱼之泪’。”
    看西琼强行转移了话题，索伦也没办法，暂时不去想令人头痛的因果律，看看那些珍珠，明明是巨人鱼的泪，个头却好小啊……
    “普通人鱼产生的‘泪’也就是这种大小，数量也和沿海捕获的人鱼割出来差不多。”
    恩，所以还是吃人的，果然该杀呀……等等，为什么会差不多？
    西琼也在冷笑，“是啊，你也看出来了。为什么数量和大小都和普通沿海人鱼差不多呢？这可是头巨人鱼呀，我亲眼看着他们把人鱼泪腺割出来的，但是只有这么一点点，非要说区别的话，也仅仅是颜色不同而已，人鱼泪通常都是透明的。”
    索伦皱眉，这么说来，他刚才给巨人鱼剖腹的时候，好像也没看到什么人骨残骸之类的，鱼肉倒是有不少。
    “其实仔细想想，利维坦这样的巨型海兽，真的需要像人鱼一样，进化出人的外表来迷惑猎物吗？假如这巨人鱼是真的自己演化的，那么它以什么为食？某种海中的巨型人类？”
    “海里有巨型人类？”索伦迷茫。
    西琼瞪了他一眼，“当然没有，至少帝国附近没有。我的意思是说，这东西应该确实不是什么利维坦，而就是人鱼，还就是帝国沿岸的普通人鱼。非常明显的，你看这些‘人鱼之泪’，应该就是之前在岸边捕食产生的。但是因为某种原因，它游到深海附近，被某种魔法或辐射影响而巨大化了。”
    西琼拾起一枚人鱼泪来对着光线，“我研究了一下，这些就是普通的人鱼泪，只不过沾染了火系魔能才被染成金色而已。和通灵塔那些灵魂结晶，沾染风元素魔能而发紫的原理类似，人鱼泪也是它们吃人时形成的，按理说保存在泪腺之中该是无色的才对。可能就是被使得人鱼异化的某种火元素魔法辐射给沾染了。”
    “哦，”索伦点点头表示原来如此了解了。
    “哦？你就哦？”西琼似乎对他的反应很不满。
    索伦耸耸肩，“没有啊，你说的很对啊。刚才领航的娜迦也说了，这片海域它们之前来的时候，原本是没有利维坦的，大概就是你说的，某个帝国沿海的人鱼被辐射了游过来的吧。”
    西琼翻眼睛白他，“是嘛，那么你觉得我把你叫来专门聊一下巨人鱼的生态是为什么？事先还要专门说些‘炼金’和核心，因果律和试炼的事情又是为什么？水中又从那里来的这么强大的火系魔能？”
    因为你想我了吧？
    当然索伦可不敢贫嘴，不过他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核心？你是说巨人鱼是被核心的火系魔能给辐射的？”
    “也不一定是核心的魔力，也可能是其他部位残留的神力。你刚才说，这艘船曾经来过这片海域，领航员才走了这条安全线路是吧？”西琼提醒他，“记不记得你第一次见我时，说那个核心反应堆，是怎么得到手的？”
    海底捞的……嘶——不会这么巧吧……
    西琼见他总算反应过来了，撇撇嘴，“核心如果是上次经过这片海域时打捞的，那么可能‘炼金’的尸骸也在这海底的某处吧。”
    “等等等等，这不一定吧？也许是从别的地方游过来的呢？而且为什么尸骸还在，会不会已经被它吃了才长这么大的？”
    西琼切了一声，“你以为精灵神的残骸是随便哪个魔兽就能消化的？真要是消化的了它还盘踞在这片渺无人烟的深海游荡干嘛？这可是专门进化了外形，以人为主食的人鱼，平常可是栖息在岸边的。
    我想很大的可能，它也是偶然在深海发现了遗骸，体会到那些东西的魔能对自己产生的增幅，才盘踞在这里不肯离开的，浮上来大概是想碰碰运气，诱惑些路过的船只水手解馋吧。”
    这……这听起来好像还蛮有道理的啊！可似乎又有一点……
    “其实下水去找找看就明白了，怎么，你觉得太巧合了是吧？”西琼托着腮帮子，睁大眼睛盯着他，“其实一点都不巧合，而是顺理成章。因为这不就是你们的试炼吗？如果你们遭遇了巨大的海怪，将其铲除后找到了陨落之神的遗骸和装备，这不是非常符合一个试炼该有的桥段吗？
    但假如你们错过这些暗示，没有得到神的遗物就这么跳过去了，那恐怕在试炼最终的决战中，也会遇到需要巨大的牺牲都能以弥补的难关吧……
    仔细想，仔细看，其实每个试炼大魔法，都会留给你充足的提示和帮助，来完成史诗级的任务。否则你以为在遥远的过去，仅凭着弱小人类肉体的力量，又何以成为挑战魔神的伟大英雄呢？”
    大概那些古人都和老疯子一样有学过霸体吧，咳咳，不贫嘴了……
    索伦还真的佩服了，他感觉用‘同期最聪明优秀的魔女’来形容西琼都略显不够，毕竟她的那些个同期还在晒日光浴，喝鲜榨橙汁，洗热水澡，为船上的装饰弄脏了而大发脾气呢……这差的也太远了……
    “而且，如果再仔细想一想的话，为什么之前这片海域都没有利维坦，现在却突然出现巨人鱼了呢？也就是说，连‘炼金’的遗物，会不会也是最近才被特意安排，出现在这片海域的呢？
    假如关键的核心反应堆，真的是在上次东方辰星号经过时，被‘偶然’捞走的。那么是不是这艘船，其实是因为无意之中，破坏了某个人事关‘炼金’遗物的计划，所以才招来杀生之祸，被整船清理掉的呢？
    更有趣的是，你，也是在那个某人，上来屠船寻找核心反应堆的所在之前，‘偶然’把东西买下来的吧？如果真给那个某人把核心反应堆找到的话，也许这些海盗都不会死也不一定呢……
    我想，这件事恐怕才刚开始呢，之前你干扰的那些因果，迟早也会以某种艰难险阻的形式，加入到你的试炼中来吧。”
    “卧槽，你每天都算计这么多，真心不累的吗？”索伦忌惮得看着西琼，他通常只是‘怀疑’而不去‘思考’，毕竟‘思考’很累，而且有‘怀疑’就够了，一枪刺过去足够解决大多数问题了。
    “呵，你在夸奖我吗？毕竟我习惯了以弱者的视角考虑怎么幸存下去了。”西琼看看表，“我想闲聊这么久也差不多了，你有没有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
    “比如上不来气或者……”
    肺部刺痛，痛得好像两边肋骨整个撕裂开来了！
    “卧槽！卧槽怎么回……”索伦冷汗直冒得大口喘息着跪倒在地，而西琼依然老神在在得翘着腿坐在高脚凳上，桌边的茶杯里还飘着茶香。
    该死！她说了半天的话，可实际上一口茶都没喝！
    “其实你反应还算挺快的，至少能跟上我的思路，但就是懒得自己去想，好像一头骄傲的龙，再不纠正过来的话，这高傲是会害死你的，”西琼无视跪在面前发抖的索伦，悠闲得挑掉指甲里的草屑，“不用担心，这药吃不死人，就是生效后反应会比较激烈一点。”
    哇靠你么这激烈一点的定义是特码撕心裂肺吗啊啊！
    “你……你到底给我……喝了什么！”索伦感觉自己痛得快窒息了。
    “所以说要思考，时时刻刻都要思考，索伦，我不是已经告诉你，把你叫来的目的了吗？那么我给你喝的是什么？”西琼抱着双臂居高临下得看着他。
    卧靠这婆娘！难道是因为他扔了信纸在整他！！
    索伦气得脑仁痛，思考思考思考！思考个屁！他现在肺只要一动就痛，都没法正常呼吸了！不拔枪杀人已经算是以极大的忍耐在克制了！思什么考！恩？思什么……肺？
    索伦一把将胸甲给扯下来，皮带都扯断了。
    一把撕开衬衣，他看到自己还真就是字面意义上的肺气炸了！肋骨裂开了好几道狰狞的血口子，隐约可见内力血红的肌肉和肺叶，就好像鱼的鳃……
    艹，这药该不会是……
    “别犯蠢了，难道我会害你吗？”西琼用右手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叫索伦回过神来，“反正你能看的见魔网的光波吧？直接下水吧，到了下面顺着辐射的光线找就是了。”
    “你就不能给老子弄个炼金潜水服或者泡泡之类水下呼吸的魔法吗！！”索伦跳起来怒吼。
    西琼微笑着白了他一眼，“啊啦，还有那种方法的吗？我没想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