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整风运动的发起,朝廷和复兴会各部门都有大量空缺名额需要补充。
于是苏咏霖亲自主持了组织部和朝廷吏部的联合选拔会议,亲自抓起了这一波人事工作。
在人事工作发起的同时,苏咏霖也趁机开始推进复兴会新部门的设置与正式的改组,并且将成立复兴会中央会议这一机构的提案拿了出来,与群众代表制度一起,作为政治改革的两大拳头提案。
在他的强力推进下,他所要求进行的改革全部得到了通过,中央会议制度和群众代表制度被写进了复兴会会规当中予以确认。
然后在会议中,苏咏霖具体阐述了自己对中央会议制度和群众代表制度的殷切期盼,将自己推进民主集中制和绝对不搞一言堂的目标向所有人表明。
最后,在这个关键性的时刻,苏咏霖还做了一件事情。
此时此刻,苏咏霖意识到皇帝的存在对革命事业的负面影响已经逐渐显露出来,有些官员的封建化与他一直都在担任的皇帝的身份脱不开关系。
他们对于明国还有封建化的幻想,对于自己也有贵族化的幻想。
这不是苏咏霖希望看到的。
于是,苏咏霖第一次正式在公开场合宣布了自己将会在革命达成阶段性胜利的时候退位,并且不传承皇位、从此也不再允许大明出现皇帝的决定与许诺。
“九年前,在大明建国之初,我曾想过我要不要做皇帝,因为我觉得皇帝是旧时代的象征,革命之大明出现一个旧时代的皇帝,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怎么看怎么不合时宜。
但是后面考虑到了金国还有皇帝,南宋也有皇帝,西夏都有皇帝,皇帝是国家元首乃至于象征这种事情是全民共识,我若不做皇帝,不占据这个重要的位置,难保不会有其他人想做皇帝。
为了给革命争取时间,我做了皇帝,当然为了推进皇帝的最终被消灭,我也一步一步剥离皇帝的神圣属性,一步一步把天子、圣人这种称谓剥离,让皇帝回归人的属性。
成果是显而易见的,大明皇帝是人皇不是天子这种事情已经深入人心,现在在外面说天子,大家都是一种负面的态度居多,这就是我所希望达成的目标,让皇帝变回一个人,一个可以被替代的人。
当皇帝不再被视作不可或缺的存在的时候,皇帝也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至高无上的皇权也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依附于皇权而出现的种种奇怪的产物也将不复存在。
对于革命之大明,需要的是革命,是反压迫剥削的精神,是睿智的民众,唯独不需要的就是皇帝,皇帝自秦始皇嬴政始,至我而终,为华夏之帝制画上彻底的休止符。”
苏咏霖的这个表态在复兴会内部会议上可谓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这个表态对于复兴会会员们的冲击不亚于当年苏咏霖宣布皇帝不再是天子的时候对儒教教棍们的冲击。
很显然,苏咏霖做皇帝这个事情是大家所公认的“权宜之计”,苏咏霖也竭力论证皇帝是人而不是神,但是在大家心目当中,这个皇帝的含金量也因此成为有史以来最足的。
因为苏咏霖本人过于优秀的军功、政绩、私德,本该臭气熏天的皇帝这块招牌因为他本人的衬托反倒成为了大明国的一块金字招牌。
似乎有很多人认为明国之所以强大是因为皇帝苏咏霖,而不是因为某种理念。
这是苏咏霖在这九年的皇帝生涯中始料未及的。
最开始做皇帝是为了适应那个混沌的时代,是在那个时代的背景下最好的选择。
可是当他以皇帝的身份带着大家走出混沌的时候,他本身的光环已经超越了皇帝的光环,甚至于因为他过于耀眼,连带着皇帝的身份也变得耀眼起来。
他不是因为皇帝而变得神圣,皇帝因为他而变得神圣。
乃至于当某些人对他的政策感到不满的时候,最先想到的也不是威胁他皇帝的地位,而是希望通过占据主席的位置,通过主席的身份和权力获得一些改变局面的可能。
他们甚至认为苏咏霖和他的后代都应该继续做皇帝,继续打着这块金字招牌,维持大明表面上的神圣。
而内里,则应该交给符合元老们利益的“主席”来完成,采取一种事实上的二元君主制度,来维护老人们的利益。
这一点尤其让苏咏霖感到强烈的不满。
皇帝不该继续存在,作为旧时代的象征,作为古代人民苦难的象征,革命之大明需要和皇帝完成彻底的切割,就算是彻彻底底的君主立宪也不该被允许,更遑论这种狗血的二元君主制度。
华夏不需要皇帝,华夏不需要贵族,华夏的一切属于革命群众,他要把最后一条旧时代的小尾巴给割掉,哪怕这条小尾巴就是他自己。
复兴会员们对此的反应完全符合他的一切预料,他们一时间感到惶恐不安,感到错愕,感到难以理解,感到不能接受。
会员们立刻提出了诸如统治传承和苏咏霖之后大明的统治安全等等问题,这是他们最为关注的。
他们很担心,甚至是感到恐惧,认为明国的一切全赖苏咏霖,苏咏霖做皇帝执掌全部的权力,才有今日的明国,有朝一日苏咏霖不做皇帝了,大明会变成什么模样呢?
苏咏霖就是大明,大明就是苏咏霖,如果苏咏霖不要大明了,大明会变成什么模样?
这也是苏咏霖最担心的问题。
而且,似乎最近有一种潮流理论,这种潮流理论正在悄悄消解大明的一系列革命政策给大明社会带来的正面意义,转而将这种正面意义偷偷嫁接到了苏咏霖身上。
甚至是将这种正面意义转移到了皇帝身上。
做这种偷换概念移花接木的事情的人,正在试图让人们认为大明能有今天不是因为一系列的革命政策的推动,不是因为理念的转变,不是因为体制的变革。
而是因为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