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枫儿显然喝惯洋酒,虽喝大半瓶之多,并没有想像中醉那么厉害,吹一路风,已清醒大半,也冷静大半,也更柔弱,不无自艾道:“没错,我是常活在幻想中,但你也知道,我和他毕竟见不得光,五年多了,那么多曰曰夜夜,一个人的夜晚,如果不编织一些东西,我怎么守得过来?”
徐虾不解道:“我就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守?”
夏枫儿面现哀容,低头道:“我承认,最初和他在一起,一是畏惧他权势,有点不知所措;二也觉得他能给我带些好处,舍不得放弃这样的机会,但……”又昂然抬头:“我后来真无可救药地爱上他了。”
徐虾从嘴角边发出一丝冷笑,但没说话。
夏枫儿稍显不堪道:“你笑什么?”
徐虾没答,而是道:“我说过要给你做专访,现在你已经清醒,可以做了吗?”
夏枫儿道:“有什么话你就问吧,我肯定什么都告诉你。”又弱弱道:“你答应会抱我,抱着我说行吗?”
徐虾爽快点头:“没问题。”大方地张开双臂。
夏枫儿环住他腰,依依偎进他怀,紧贴他胸口看河中流水。
徐虾体贴地拥紧,也瞅着河水道:“你很多次节目,都以一个感人至深的故事做开头,我也先给你讲个故事,可能不那么动听,但我觉得对你还有点用。”
夏枫儿笑下道:“好,你讲吧,我听着。”
徐虾点点头,娓娓道:“有个人叫张三,有一天没事,到小酒店喝酒去了,要俩小菜,打四两酒,喝完非常高兴。这时候碰到李四了,更加高兴,俩人又一起喝,张三又喝四两,更高兴了。这么高兴当然不能回家,于是俩人商量,到王五家坐坐。去了之后,意外发现赵六也在,比之前还要高兴了。哥四个凑一起这么高兴,干点什么呢?决定打麻将。张三喝八两酒,迷迷糊糊,自然打不过人家,不仅输钱,还和人口角打架,把王五脑袋打破了,但他喝多了,也没在意,骂骂咧咧回家了。
“回家睡一觉醒了,他老婆揪着他耳朵把他一通骂,说他没事闲得喝什么酒?喝也就罢了,干嘛喝那么多?喝多也罢了,干嘛上别人家?上别家也罢了,干嘛明知喝多还打麻将输钱?输钱也罢了,干嘛耍酒疯打人?
“张三后悔不迭,后悔不该没事喝酒,后悔不该喝那么多,后悔不该上人家,后悔不该打麻将,更后悔不该打破人头,现在不仅输钱,在家挨老婆骂,还要给人道歉,还得给人赔钱,这不自找吗?总之非常后悔,满脑子全是后悔。”
夏枫儿伏在他怀里,听完这个平淡又无聊的故事问:“讲完了?”
徐虾道:“就算完了,后边还有,但内容差不多,反正还是后悔。”
夏枫儿牵出一丝苦笑:“你是想告诉我,做事不要后悔吗?”
徐虾莞尔道:“我要开解你,不是让你对曲书记终身不渝,你不后悔,还还怎么开解?”
夏枫儿奇道:“那什么意思?”
徐虾这才道:“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一个人做事要知道为什么,而不是盲目去做,或背离最初的目的。”
夏枫儿微怔,苦容道:“你是想说,我爱上他,是背离了自己最初的目的?”
徐虾道:“是不是背离,我不给下结论。”大手一挥:“你就当这里是访谈现场,这些流水就是观众,夕阳就是摄影机,我只问你一个问题,请你谈谈私人感情,说吧。”
夏枫儿难堪道:“你明知我和他见不得人,怎么可能大厅广众谈?”
徐虾笑道:“对,你不仅不会谈,还会表示自己因为看重事业,暂时不想考虑个人感情云云,还会夸夸其谈理想的另一半,什么不须太有钱,不用太帅,必须温柔,必须对你好,能互相关心理解等等。我没说错吧?”
夏枫儿强笑下道:“就算是,又怎么了?”
徐虾叹一声,直视她眼睛道:“枫儿,你太入戏了,不否认你的节目很好,可你请那些所谓的名流,看着衣冠楚楚,人模狗样,背地里不定干什么龌龊勾当。通过你的例子就知道,他们在台上讲那些话,大谈特谈自己感情生活,在电视屏幕里大秀恩爱,有几个字是真的?全是骗人的谎话,就象广播里无聊的情感夜话,只能骗骗狗屁能耐没有又闲得蛋疼的俗人,你却当真了,还把那些谎话一个个编到自己的故事里,幻想自己是灰姑娘,进行一场美丽又不为人知的凄美爱情。你就是曲书记玩物,还是玩物之一,让人玩玩身体,就这点事,哪有什么爱情、凄美?还爱上他,动不动把自己当他老婆,还无可救药,不能自拔,你不觉得自己可笑、幼稚吗?”
夏枫儿哪想一向贴心的小虾会说出这样无情的话,都听傻了,完全受不了,一双眼泪唰地流出,苦道:“干嘛这么说人家?亏我一直觉得你温柔贴心,才想和你说心里话,你却这么说我。口口声声没瞧不起我,你和那些人一样,骨子里就瞧不起我。”
徐虾摇头道:“你误会了,我这么说,正因为把你当朋友,才想让你认清自己。我更没瞧不起你,美貌和身体是女人固有的本钱,用来谋求点什么无可厚非,只能说你是个聪明的女人,可你偏得太远了,就象你说的,当初就想谋点好处,可看看你现在?”
夏枫儿激愤了,泪水淋漓道:“可我后来就是爱上他了,不可以吗?”
徐虾嗤之以鼻:“你大学毕业第二年就跟他在一起,一个年轻、漂亮、万里挑一的小姑娘爱上个有家室的老头子,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夏枫儿大声道:“爱情分年龄吗?还以为你是有心人,原来和其他人一样俗,比他们更俗不可耐。”
徐虾叹口气,不紧不慢道:“枫儿,你冷静点,我是实话实说。男人无论有多大魅力,不能在身体上满足女人,女人永远不会死心塌地。我没猜错,曲书记应该是你第一个男人,就算不是第一个,也在**上给你极大满足,再加上领导身份,大人物气度,让你觉得爱上他了,离不开他了,就象那些偷情的女人,总觉得自己爱上情郎,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就是种感官依赖。你好好想想,相信以你的聪明,冷静下来,应该会想明白。”
夏枫儿绝难置信,他连这种事都说得家常便饭一样,浑身筛抖,美面瞬变,电光不闪,嘴唇颤抖,手指他半天,愣没说出一个字,终于双手掩面,无颜自容地背过身。
徐虾没着急再说,让她稍微冷静一会儿,才从身后扶上她双肩,幽游道:“枫儿,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来,又为什么说这些话吗?是因为张丽昨天走了,我送的,也是这个时间。”
夏枫儿愕然回眸:“走!去哪了?”
徐虾如实道:“出国,也跟曲书记有关,她受不得周围冷眼,所以离开了。虽然你们结果不一样,但命运毕竟有相似之处,所以我才发自内心地想帮你,因为我真的不想你们如此出色,却为个糟老头子一离一弃,还羔羊迷途,不知回返。”
夏枫儿无言以对,醉眼却重新通电,闪出电芒。
相似的命运总能引起相似的共鸣。小虾的**满足说,虽让她羞于见人,却也戳到她痛处,让她理智很多,再听提到张丽,因此变得坚强。
徐虾见她有所觉悟,又道:“枫儿,原谅我说那么直,可你这样一朵鲜花,放着芬芳的大自然不选,偏偏扎根在毫无生机的荒漠,我真的看不过,也不相信那是你想要的。”
夏枫儿眼中抹过一丝不堪,弱弱道:“那我该怎么做?”
徐虾推着她转向栏杆,向河面一指:“看到这水了吗?世间万物唯有水,千流百转不改其姓,做人也一样。你最初的选择没错,错的是你偏离了,你已经付出五年青春,不能这样白费。曲书记虽然把你当玩物,但还比较重感情,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让他明白,你会跟他好聚好散,不会缠着他。这样,只要他在位一天,你就可以借助他一天。下一步,再找个喜欢的人,好好生活,借助他,为自己、为家庭多争取好处,把五年的付出,尽可能拿回来,能拿多少是多少,总之就是不要跟他客气。”
夏枫儿听到小虾极现实和功利主义的建议,震惊之余心头大朗,又窘迫地瞥他一眼,垂头道:“你都说了,我是他玩物,很多人都知道,怎么找喜欢的人,谁会看上我这种人?”
徐虾笑道:“你多虑了,没人看不上你,是你自己觉得没脸见人。我刚刚说过,看不上你的人都是傻瓜,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吗?”
夏枫儿重新抬头:“为什么?”
徐虾认真道:“因为你真是个尤物,是世间少有的妙品,装五装六假正经的人,就尝不到你的滋味,只有真正聪明的男人,才有资格拥有你。所以看不上你的人,他们根本不配你一顾,会有无数聪明人对你趋之若鹜,你只要在他们中间选一个好的就行了。”
夏枫儿听得直害羞,却振作了,欲语还休道:“你呢,我意思是说,如果没有你老婆,你会喜欢我吗?”
徐虾痛快道:“当然会。首先我没什么处女情结;其次,你是跟过领导,但也就跟过一个领导,社会上那些女孩儿,大多数都处过不止一个男友,有多少人跟无数个男人鬼扯过,相比她们,你不纯洁多了?何况你又远比她们漂亮。”
夏枫儿豁然开朗,极度振奋,虽然编织梦幻,但在内心深处,她又何尝不自贱于人?想到那些平时戳他脊梁骨的女人,哪个不是换男友如换衣服,跟无数人同居过,听小虾这样一说,才猛然醒悟,自己真比她们纯洁多了。
电眼放出火树银花,感激不已道:“谢谢你,我终于想通了,什么都想明白了,一定会按你说的去做。”
徐虾如释重负,大感欣慰道:“那就好,我这番话也没白说。”心里惦念悍妻,看看天色已晚,夜幕悄悄降临,又道:“既然你想通了,我送你回去吧,时间不早了,你见识过我老婆,再晚,我该有麻烦了。”
夏枫儿不无怨意道:“你心里,就只有你老婆一个吗?”
徐虾由衷为她高兴,心情大好,想都没想便道:“也许吧,可我不还是为你出来了?”
这样一说,好象心里有人家,小虾这种臭毛病真很让人无语。
果然,夏枫儿立马道:“如果你和你老婆分开,会和我在一起吗?”
徐虾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支吾道:“这个问题我可以不回答吗?不是不想回答,实在是问我这问题的人太多了。”
夏枫儿吞口凉气道:“你这意思,有很多女人问过你,我都排不上号了?”
徐虾厚颜道:“是,但也不全是。”还好脑子比较快,转转眼球,又胡诌道:“还记上次见面,我跟你说那句话吗?”
夏枫儿道:“哪句话?”
徐虾轻声道:“你是枫儿我是虾。”
夏枫儿瞠目道:“你是枫儿我是沙吧?”
徐虾挥手道:“你听错了,是你是枫儿我是虾。枫儿飘飘,虾儿飘飘,我们就凑不到一起去。不是我不能喜欢你,是我老婆太厉害,把我吃得死死,别说我不敢和她分开,就是动动这样的念头,她都会杀了我,所以,你还是饶了我吧。”
夏枫儿笑了,情波款款道:“要不是你有这样的老婆,我真想缠着你不放,一直到你喜欢我为止。”
徐虾微笑道:“那谢你开恩了,夏大恩人,可以走了吗?”优雅地伸出手臂。
夏枫儿轻嗔道:“看你心里还有我,便宜你吧。”象羞涩的少女牵上他手。
徐虾捏把汗,暗道一声好险,总算又完成一次救火任务。
两人上车,返回夜幕闪烁的都市。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