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整个计划所依托的全是霍十九对英国公与戴琳性子的shēnkè了解与最理智的谋算。
与实力悬殊又自大多疑的对手较量,攻心才是上策。
戴琳此时显然已经信了蒋妩的话,也确信了蒋妩是皇帝的人,拱手行礼,诚恳的道:
“壮士是皇上亲信,还请为在下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从前误信人言,一步踏错才导致今日情况,想不到英国公那老贼竟如此不讲情面,我已是悔不该当初,我不求其他,只求戴罪立功,为皇上效命!还请皇上念在我一片赤诚,饶恕过去的罪过。”
蒋妩也站起身来,笑道:“皇上知道您只是一时被蒙蔽,且皇上是爱才的明君,正值求贤若渴的时候,戴大人就只管放心便是。再说若是皇上不信任你,现在我也不会来到您府上了。”
戴琳何尝不知道小皇帝肯摒弃前嫌,其实也是没有bànfǎ的bànfǎ?但是在英国公已经靠不住,且有可能对自己不利的情况下,相信皇帝是唯一的bànfǎ。说半个不字,面前这其貌不扬的可是会立即要了他的小命,他也受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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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宫墙之中灯火通明,侍卫与往常那般结队巡逻,好无异常。
而此时的御房所在落,门前与落四周的护卫却是比平日里要多出一倍,且都是生面孔。
御房之中,kongqi中一股子弥散不去的血腥味充斥弊端,小皇帝脸色煞白的端坐在首位,即便是坐着。都觉得小腿肚子不住的打摆子。好像腿肚子已经转筋了。更不要说他的脸色苍白难看到何种程度。
在他面前空地上,横七竖八的躺了满地的尸首,这些人都穿着御前侍卫服侍,分明都是原来在御房轮班当值的那些。
“英大哥……”小皇帝声音发抖,询问的看向霍十九。
霍十九安抚道:“皇上不必担忧,如此一来御房也安全了,再没有英国公的人。墨染已经去四处检查过,quèding了无后患。您大可安心。”
“可是英国公才走,咱们就将他安排的人都除了,他万一要是想探听什么,或者是突然入宫来见不到人,那可怎么解释?会不会逼的他提前反了?”
小皇帝言语中带着深深的恐惧,可见这一次的行动他心底里多少是没底的。
霍十九眉头微蹙了下,小皇帝这样担不起事,原本可不在他的预料之中。才刚拔了几个钉子就将人吓成了这样,若是ingri里上了金銮殿呢?
但是对着小皇帝,他又心软的很。小皇帝才多大?毕竟没有经历过那么多的事儿。而且这些年在英国公手中也是过的够压抑了。
“皇上放心,不会的。”霍十九跨过几具尸体走到小皇帝面前。恰好以身体挡住了他的视线:“这一切已经是咱们早就计算好的了不是么?况且现在已经没有别的bànfǎ,这是最好的做法了。虽然外人看来是冒险,但是皇上知道的,以英国公的性子,这bànfǎ是最稳妥不过了。”
小皇帝点了点头,的确是这样,先前答应了zhègèbànfǎ时,他早已经在心中仔细将整个过程演练过无数次,到目前为止,成功的拔出了御房的钉子,计划一直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见皇帝紧张的点头,霍十九轻轻地叹气:“皇上大可以放心,臣会陪在您身边的。不论成败。”
若是胜了,往后大燕朝的掌控权就完全回到皇帝的手中了。再也没有那样的权奸在外头指手画脚,他也再不用伏低做小,不但收回了江山和权力,还完成了先皇当年没有办完的事,最要紧的,是他这样也算是报了父仇!
如此想着,小皇帝坚定了心念,点了点头:“英大哥,朕相信你。朕一直都相信你。”
他眼神依赖的仰头看着他,让霍十九心里生出酸涩的情绪。
这句“相信”,并不是他想要的。他要的从来都不是一两句好听的话而已。真的相信,会像他那样命人去屠杀他的家人吗?
到底霍十九是一个顾家的人,皇帝的行为是触碰了他的底线。
小皇帝对即将到来的事充满恐惧,低声问:“英大哥,这些人……这些尸首就要留在这里吗?”
“暂时须得留下,等过了ingri之后自然就能知道是由咱们来收拾御房,或者是由英国公来收拾这一处。臣送您回寝殿安置吧?”
一听可以离开zhègè充满血腥味的地方,小皇帝连连点头,与霍十九和曹玉一同出去,到了廊下带上景同和小绿,就如往常那般散步huiqu。
御房落里留了霍十九的亲信,已经严格把守起来,不论是谁,任何人都无法靠近这一处。
霍十九送了小皇帝回了寝殿就要告辞出宫,小皇帝却拉着霍十九的手道:“英大哥,今日就别huiqu了,留在宫里吧,zuoyou姐姐也不在家……:”
他是真的怕了,也是真正不安,话不经大脑说了出来,却没想过霍十九的感受。
霍十九原本就dānxin蒋妩的安全,闻言好容易放着的心就悬了起来,口中说着:“臣遵旨,待事了再出宫去。”心里却开始揣测蒋妩的情况。
在戴琳府中,也不知情况如何,这一夜他与曹玉留在皇帝身边恐怕是要一夜无眠的商议ingri之事了,而身在“敌营”的蒋妩呢?
曹玉看着窗外浓如泼墨的夜色,心也牵挂在蒋妩身上。不知她今日是否顺利,就算是有杜夺疆跟随保护着,他们到底还是不放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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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宾阁中,文达佳珲正在自酌自饮,纳穆则单膝跪在神破案。压低了声音以金语回道:“……今日侯府里一切如常。不过防护却是平日里一倍的严密。咱们的人虽想潜入侯府去。也是不能够的。只能外头瞧着。”
“哦?”文达佳珲放下白瓷酒壶,笑道:“这可就奇了,锦宁侯府中防卫本就严谨,好端端的如何又加紧了护卫?”
“臣也在奇怪。”
文达佳珲略想了想,便道:“其余监视的人呢?”
“盯梢的那些依旧在。还如往常一般。估计他们也发现了。”
眯着眼沉吟了片刻,文达佳珲才道:“既然如此,你暗中安排人,好生护卫着侯府吧。尤其是注意朕的义子的安全。”
“陛下?”
文达佳珲摇头不语。不过心里却渐渐犹如拨开了迷雾一般清晰起来。
霍十九与蒋妩,八成是有事情要做了。他的人都能发现府中防卫严密,监视着的那些人想必也能。不过这才刚开始,也不至于对方立即就有动作了。他好歹出一份力,帮衬着蒋妩防患于未然吧。趁着他现在还没离开大燕。
“就按着朕的吩咐去做吧。”
纳穆不敢有异议,忙行礼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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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平日里是不早朝的,也只有心血来潮时才会在朝会上露个面儿,其余时候朝务一直都是由英国公代为打理。
不过自从上一次英国公带人围攻了锦宁侯府,原本说英国公虎狼之心意图不轨的人就多了。小皇帝荒唐的那些评价,就有部分人从中看出了隐忍待发的意思来。
平日的朝方里。有许多清流文臣没皮没脸的讨论这些,明明自个儿不是什么朝廷肱骨。为大燕朝也没做过什么事儿,背后议论攮刀子的活儿做的倒是极好。英国公虽然权倾朝野,可那些清流小官儿们苍蝇一般的嗡嗡声他也没少听。
但是近日他与九王爷面对面坐在朝房临窗摆置的唯一一张罗汉床上,听着那些扰人的议论却没有如平日里那样动气。
那些人,也没几日蹦跶了,将来怎么收拾他们还都在他一句话,他就暂且将这些当做多年隐忍最后的一关考验,zuoyou陆天明的人马十日之内必到。
九王爷比英国公年长,身形消瘦,胡须花白,天生长了一张正气凛然的脸。因这里头就数他们二人地位较高,才坐在这一处,在大臣们眼中,这二人长久以来,井水不犯河水的基础上也有了一些交情。
九王爷砸着茶水,笑着问:“我怎么瞧着英国公今日的气色很好?莫不是府上又找到什么延年益寿的灵丹妙药了?哪天也介绍本王吃吃看,说不定就能返老还童了呢。”
“九王爷真会说笑。”英国公笑道:“王爷可是天潢贵胄,您是什么样儿的身份?想要什么延年益寿的丸药没有?竟然这会子跟我玩笑起来。”
“英国公此言差矣,谁人不知道英国公朝野中的èizhi?若没有你,也没有大燕朝这段日子的安宁了。那些好东西,且不论皇上赏的还是下头孝敬的,还不都流水一样的往国公府里送?本王府里的那些与之比较起来,怕是不够看了。”
英国公闻言翻了个白眼,“你堂堂一个王爷,来与老夫说这样拈酸的话也不知道羞。”
“本王这哪里是拈酸?分明是说实情。”
……
二人又如往常那般拌嘴,英国公却是不以为意,zuoyou打发时间罢了,反正皇帝也不上朝。将来他登上那个èizhi,要做的事还有很多,收拾个老杂毛王爷还不是手拿把攥的事儿?谁还会知道他们之间有过什么商议。
正当这时,朝方外头传来yizhèn错杂的jiǎobu声。小内侍到了廊下,掀起湘妃竹帘进来,行礼道:“各位大人,请移步奉天殿,皇上吩咐早朝。”
众人闻言新奇不已。今儿个皇上抽了什么疯,居然要早朝了?
英国公闻言噗嗤笑了。
昨日在御房见驾时,小皇帝言语中颇为自傲,对他也没有了先前的那些尊重,言语中竟然多了几分身为帝王对臣子时才有的那种气魄,竟然一面逗鸟一面关怀备至的道:
“英国公年纪也大了,这朝堂之事最是累人烦闷的,外头那些事处理起来也着实叫人心里厌烦。朕是知道的。这些年也多亏了你偏劳。如今朕也渐渐大了。处置国事上也不好总叫英国公劳累,这些日子朕就dǎsuàn学起来,也是该蓝批换回朱批的时候了。”
当时他提供了,险些气歪了鼻子。
怎么他为国效力了这么多年,到这会子小皇帝却与他掰生了起来,怎么着,朝政上他处置的那些都算白费,他还要将权利夺huiqu了?
英国公想起zhègè。心里就憋气,面上也挂了冷笑,站起身来与九王爷比肩,随意的走向奉天殿。其余大臣则是自觉自发在他们二人身后列成两列。
奉天殿中,小皇帝一身明黄龙袍,威严迫人的端坐龙椅之上,却不似往常那般待文武大臣站定之后才姗姗来迟。坐在这高高的èizhi上,看着英国公与九王爷率领群臣入内,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看着那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脸,他当真忍不住要在心里cāicè对方是否会效忠自己。是表面上忠诚于他,可心底里向着英国公。还是说另有其他。
小皇帝甚至在想,霍十九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是他命人去截杀他的家人?如果他知道了杀害他父母亲人的元凶是他,霍十九又会如何处置?是会jixu忠诚于他,还是会借机反了?
还有英国公那老会,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会不会早就将自己猜到的真相告诉霍十九了?霍十九上一次在英国公面前说的那些誓死效忠的话会不会是违心之语?
小皇帝甚至在想,蒋妩那样倔脾气的人,是不是会真正按着他们的策划去一步步进行。
想起御房中现在还堆着不方便动的尸首,想起昨日在寝殿闭上眼睛jiushi那些侍卫惨死时鲜血飞溅尸首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惨象,再联想自己这一次若是不成,结局恐怕比那些侍卫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他觉得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尽管他端坐在龙椅之上,背脊依旧挺拔。
他千思万想时间实质也不过呼吸之间,待到文武百官站定,小皇帝依旧如往常那般,吩咐道:“九王爷与英国公年长,不宜站着说话,赐座。”
“遵旨。”景同应是,立即吩咐小内侍去抬来两把红木太师椅。一左一右的摆放在御阶之下。
九王爷端正的给小皇帝行礼谢恩,这才缓缓坐下。
而英国公不过是虚拜了一拜,就大喇喇大马金刀的端坐,随手就拿了他整日里随身携带的那把犀角的小梳子来轻柔的理顺胡须。姿态悠闲的仿佛在等着小皇帝如何biǎoxiàn。
他倒是要看看,小猴崽子突然说要上朝,到底能闹出个什么名堂来。
皇帝看了景同一眼。
景同立即会意,清了清嗓子高声唱道:“皇上有旨,有本早奏,无本退朝。”
话音方落,英国公就挑起半边唇角嗤笑了一声。
平日里都只顾着玩,根本不理会朝政的皇帝,今日zhudong聚集了文武大臣来奉天殿,虽然说这些原本jiushi皇帝该做的,可到底也不是小皇帝那样人的行事作风。他破天荒此举,有话就尽管说是了,还在这里装模作样的问大臣是否有本,真真可笑。
英国公与九王爷所坐的èizhi距离小皇帝最近,他们二人的丝毫表情变化都逃不过小皇帝的眼睛。小皇帝甚至在原本安静的针落可闻的大殿中,听到了英国公的一声嗤笑。
他脸立即被气氛染上一层红霞,紧咬着牙关,心内生出无限向往来。
很好,只要今日的事情解决了。以后就再也不用看zhègè老不死的眼色过活,他终于能够活的像个帝王,不必再jixu低三下四……
小皇帝信心满满,斗志昂扬,连坐姿都端正了不少。
可是等待片刻,却没有人奏本!
小皇帝面上绷着的笑容就有些挂不住了。
原本霍十九的计划之中,今日上了朝,就该有人来弹劾英国公的。
可为什么现在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这种时候冷场,要他如何将戏唱下去?
难道说这些人还真的反了不成?
小皇帝心里七上八下,就如猫挠了一般烦乱,他甚至又将刚才的怀疑想了一遍。如此冷场的情况。焉知不是霍十九真正反了?
英国公随意抬眸。看了眼小皇帝那副焦急不已的oyàng,心下就越发觉得好笑,脸上的笑容也跟着扩大了。
很好,他倒是要让这小冻猫子尝尝滋味,明白明白这些年他处理朝务有多辛苦,这些人又有多不好相与,怎么就能liyong够了他就要收回权力,就没见过这么卸磨杀驴的人。
眼瞧着殿中安静的真落可闻。景同额角也有汗珠滑落下来,他虽不知道行动具体是什么计划,可也知道现在正是皇上的关键时刻,他的身家性命可都在小皇帝身上呢。皇帝若败了他还有命在吗?
景同就又清了清嗓子,高声唱道:“有本早奏,无本退朝!”
就在奉天殿内安静的kongqi仿佛要将小皇帝窒息的时候,突然就有一御史从人群中站了出来,朗声道:“回皇上,臣有本奏!”
小皇帝眼看着这人,心就悬的更高了。这人不是别人。却是御史言官之中继蒋学文之后清流之中又一个耿介忠诚的,名唤魏斌。他真怕魏斌不是霍十九安排的。不做正经事啊!
可魏斌到底没有领小皇帝失望,声音宛如洪钟一般,掷地有声的道:“臣要参英国公假公济私,搜刮民脂民膏,滥用职权中饱私囊,觊觎江山野心勃勃……”
魏斌将折子递给了景同,根本不等皇帝展开来看,就已经滔滔不绝的奏了起来。其中英国公所有罪证,都一一说的明白,一共参奏了英国公十三条大罪,且每一条罪证都足够将英国公拖出去砍个十次了。
魏斌的声音在奉天殿中回荡着罗列的罪状将在场文武都镇住了。众人惊愕的不是英国公的滔天罪行,他们惊愕的是zhègè时候竟然还有人不要命了敢站出来说这种话。
魏斌言尽叩头道:“臣恳请皇上肃清朝堂,将不坏好心意图谋反的乱臣贼子拿下!”
英国公挑眉,挑衅的看着小皇帝,眼角余光瞥见对面九王爷脸上那刺眼的笑容,心中哼了一声:有人敢弹劾他,他也是司空见惯了。不用说别人,jiushi将蒋学文原本做御史之时,也没少上折子骂他,那些跳梁小丑没有能力的,也就只有在背后骂骂人的本事了,他并不放在心上。
他好奇的是皇帝的处置方法。
要是放在从前,对于这种人,小皇帝会直接吩咐人叉出去了事,管他是否会一头碰死,可是昨日小皇帝与他说了那番话之后,今日又是小皇帝自己zhudong要上朝。他就起了耍弄的心思。他很想知道小皇帝又是要闹哪一出。
殿内安静片刻,立即便有清流们站出来附议。
也有英国公的门生故吏持着反对态度,两方便你一眼我一语的争论起来。
魏斌据理力争之时,也偷眼观看小皇帝的fǎnying,今日说这一番话是今日一早霍十九单独找了他,说服他做的。
他不知道这位名声不怎么好的侯爷是要做什么。原本也不dǎsuàn答应他的要求的。可是霍十九的一句话,终究还是说服了他。
他说:“身为御史,若因为惜命连话都不敢说,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魏斌素来不怕死,也觉得武死战文死谏,忠言逆耳才是他应当做的,是既然霍十九都敢让他来说,他有什么舍不掉这条命的?
两方争吵不休之时,小皇帝突然开口,沉吟着道:“都住口。”
毕竟天子威严,纵然声音不高,且平日里是不管是的,臣子们也都住了口。
英国公挑搞了眉头,把玩着犀角梳子下头缀着的红流苏,一副看你能把我如何的oyàng。
小皇帝这厢已经开了口,道:“魏卿家说的也不无道理,可英国公三朝元老,为国操劳多年,没功劳还有苦劳,朕也是信任的,不如,这件事就交给三司会审,好生彻查,如若不能证明英国公以上罪行,魏斌,你可知道结果如何?”
“臣愿意以命相抵!”
英国公蹭的站起身,冷笑着连道了三声好:“看来皇上是羽翼丰满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