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了“上去”,而不是“回房间”。
alice不再多言,退到一边,看着她慢慢走上了楼梯。
转动手把,推开房门,熟悉的一切陈设原封不动,她前几天刚刚开的一瓶神仙水依然立在桌台上,她脱下来随手仍在床上的睡裙依然躺在那里。继续往浴室里走,她换下来的那些衣服alice都已经拿去洗了,只是在一个不起眼的架子上挂了一件内裤,她自己这段时间以来都没有发现。
她终于想起来,那天她来例假肚子疼,他亲手为她把那件沾了血渍的内裤清洗干净了。她是震惊的,不是震惊他肯为她至此,而是不敢相信他们之间早已到了这样的程度。
因为她突然想起来有一天看过一条微博,完成了以下事情的情侣就可以结婚,她下意识地想,她和他,只差了这一件。
她的东西很多很多,他为了让她方便,把她宿舍里需要用到的东西全部都买了一遍,她装了一个行李箱不够,又找来了一个。她默不作声地收拾着,一件又一件,先把衣帽间里的衣服搬空,再把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装好,这个梳妆台还是他为了她专门买来的,他一个大男人,哪里需要这样的家具。
慢慢地,这个房间里属于她的痕迹,一点一点地被抹去。
不知道收拾了多久,直到夜幕降临,她抬眼朝窗外望去,天色是浑浊的,b市雾霾严重,自从里约回来之后,她已经好久没有看到漂亮的星星了。
她记得她曾说过不愿再看到那片星空,现在怎么却觉得,连再看一眼都是奢侈。
安若收回目光,转身开灯,才瞥见了默然立在门口的阿伦,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安若微微一笑,打了个招呼:“阿伦哥。”
阿伦抿着唇,提步走来,只说:“一会儿我送您回去,苏小姐。”
这一秒之前她心底仅存的丝丝希望,都被完全磨灭殆尽。
她还以为……她能等到他的一句解释……
安若面色无澜,继续把手里的一件衣服叠好装进行李箱里,语气听起来若无其事,漫不经心:“他是不是就在美国不回来了?”
阿伦攥紧拳,答:“我不清楚,苏小姐。”
“那你就一直在这里,不用去美国跟着他了?”
“少爷需要的话,会通知我。”
阿伦的意思,她很清楚了。他已经联系过阿伦,他并没有失联,也没有出什么事,只是……在忙着他自己的事情。比如,订婚。
突然觉得心口快要裂开,安若深吸了口气,指甲深嵌进肉里,命令自己冷静下来。却好像无济于事,她怕阿伦察觉,缓缓挪步进了浴室。
没过多久,浴室里传来沉闷的一声撞击,阿伦心里一紧,冲进浴室,看到倒在地上双眼紧闭的安若之后,慌张地扯开嗓子就喊:“——苏小姐!苏小姐!”
他的蓝牙耳机一直戴在耳中,这一声声刺心的“苏小姐”,也在同一时刻传到了太平洋彼岸——尹飒猛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攥紧耳机大声怒吼:“怎么了?她怎么了?!”
“少爷,苏小姐她晕倒了!”
握在手中的笔“嗒”的一声被他狠狠截断,坐在一旁的jessica十分震惊,看着他的脸色在一瞬被阴云笼罩,面如死灰,然后慢慢无力地瘫坐下来,闭上了眼。
他的心痛得无可救药。
阿伦慌张的声音还在继续传来:“苏小姐,苏小姐,您醒醒,苏小姐……”
“去请半个小时内可以赶到的医生。”他突然说,声线低沉暗哑得连jessica都快要听不出是他。
“是,少爷。”
他摘了耳机,睁开眼,起身走向巨大的落地窗,如一座雕像般立在那里,周身散发出来的暴戾气息似乎让空气都开始收缩。突然地,他转身抄起床头的台灯,狠狠地朝墙上摔去,那清脆碎裂的声音,都不及他心碎的千万之一。
台灯脱手出去的瞬间划伤了他的手,鲜血沿着手指向下滑落,一滴一滴砸在地板上,他全身感官麻痹,毫无知觉。
房间里默了半晌,jessica才悠悠地开口道:“这么爱她?”
作者有话要说: 补一个小剧场,安慰美妞们的小心脏。
多年以后,安若正在给尹飒i喂奶,尹飒ps在旁边看着,安若说:老公,看你儿子喝奶的样子跟你多像。
尹飒ps:呵呵,要不是我,他哪有这么多奶水喝。
安若:能不能不要在孩子面前开黄腔???
尹飒ps:好,那我就不在孩子面前。
安若(一边被他横抱起来走向了床):你干嘛?我还要喂奶呢!
尹飒ps:对啊,给我喂啊。
留下沙发上的尹飒i一脸黑人问号脸???
☆、chapter 47
他没有回答。
jessica轻叹口气,默默地从包里取出一支烟给自己点上,熟练地吐了个烟圈,看起来风情万种,“可她跟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洛杉矶此刻是凌晨,尹飒站在落地窗前,棱角分明的脸庞溶在这片清冷的月色之中,俊颜如玉,半晌,他唇角微动,“等我找到那笔财产,完成了我的计划……”
“你想回到她身边?”jessica利落地打断了他的话,“可她根本不爱你。”
他的心被狠狠揪紧,拳头不自觉攥紧,手心的伤口被扯开,眉头却纹丝不动,再次开口时声音恢复了魔鬼般的冷漠狠戾:“我离不开她,哪怕是绑,我也要把她绑在我身边一辈子。”
字字阴冷,却柔情似水。
安若一直昏睡到了第二天清晨,她缓缓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雕花天花板,复古吊灯,以及站在床边紧张地看着她的alice:“苏小姐,您醒了?”
她还在她和尹飒的卧房里,依然盖着那张浸了他们无数汗水的被子。
明明才刚睡醒,她却觉得虚弱疲惫至极,张开嘴唇却发不出任何声音。alice很快端来一碗热粥,女佣们扶着她起身,alice一边为她吹凉,一边说:“您昏迷了一个晚上,医生已经来看过了,说您是一天没有吃饭导致低血糖,嘱咐我们在您醒后要尽快给您吃东西。”
昨天上午得知了尹飒订婚的消息,她就一整天都吃不下东西,此刻的确饿得全身无力,alice把满满一勺热粥送到她嘴边,她也没有拒绝。
“医生还说您应该是好一段时间都没有好好吃饭了,身体虚弱得厉害,加上本来就有贫血,才容易出现这样晕倒的情况,”alice露出担忧的神色,“苏小姐,您要是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少爷知道了,要怪罪我们了。”
听到这个词,她就觉得头痛欲裂。她扯了扯唇角,模样看起来讽刺至极,“他忙着订婚,怎么还会来在乎我。”
alice微怔,却依然说:“苏小姐,少爷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她不再做声。相比起能够给予他金钱和地位,而在美貌和身材上不输她半分的jessica,他做出这样的选择,似乎是无可厚非。她觉得自己继续待在这里的每一秒钟,都十分可笑。
安若动了动身子,似想起身,alice连忙扶住她,说:“苏小姐,医生交代了您今天要好好休息,厨房正在按照医生吩咐的食谱准备午饭,到了晚上……如果您想离开,阿伦会送您回去的。”
现在起身,她怕是连门口都走不出去。
安若默然止住了动作,alice为她扶好被子,坐下来继续给她喂粥。
一直站在墙后的阿伦终于转过身,一边走出门去一边对着耳机汇报:“少爷,苏小姐已经醒了,医生说没有什么大碍,alice正在喂她吃早餐。”
尹飒紧张地问:“怎么会这样?”
“医生说苏小姐这几天来都没有好好吃饭才导致的低血糖,输了几瓶葡萄糖,好好调理就会好。”
她本就贫血,加上长期营养不良,跟他在一起后他花了几个月的时间请营养师为她调理才稍有起色,可他才离开这大半个月,竟又变成了这样。
他痛心疾首,一时语塞,又听到阿伦说:“少爷,苏小姐昏迷的时候,一直在哭。”他怔住,阿伦接着说了下去,“我听说,昨天苏小姐在学校里突然晕倒,也是因为听说了您订婚的消息……”
“……真的?”隔着漫长的无线电,阿伦都能真切地感受到他此刻的欣喜若狂,仿佛一个买到了商店橱窗上最漂亮的玩具的孩子。
阿伦回复:“是的,少爷。”
天知道他下了多大的努力,才没让自己抓起手机吩咐手下安排最快能返回中国的航线。
jessica的声音把他拉回了现实:“joe,henry已经到了,我们在楼下等你。”
这是他们三个人第一次相聚开会,为了讨论隐藏财产究竟何在。他应了声好,然后再次对着蓝牙耳机,深深吸了口气,才十分艰难地说出:“如果她想搬走……送她离开。”
“……是,少爷。”
ii
安若搬出尹宅之后的一个星期里,才是彻彻底底地和与他有关的世界隔离开来。
哪怕他已经走了一个月,她仍然觉得,这一切都太过猝不及防,她甚至不敢相信,她已经完全离开了他,完全恢复了自由。
进入五月,气温渐暖,她偶然有一天翻开日历,下意识地想,与他相识,已过半年。
他毫无防备地闯进她平淡静好的世界,给了她一场狂风暴雨,天翻地覆,在最终离开的时候,竟也是这样地悄无声息,猝不及防。
直到现在,她还从来不敢用“离开”来形容他的消失。她不敢相信,他真的走了,走得连一句解释,一句道别都没有。
她忽然想起来,他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是“我走了”,而不是“等我回来”。她也终于想起来,他走的前一天她问了他几次归期,他最终都没有给她答复。
他夺走了她的一切,身体,自由,尊严,还有……她的爱。
她有好几次几近崩溃,好想发疯一样地质问他,他不是说爱她吗?为什么?为什么要弃她而去?为什么走得这么决绝?为什么连一句分手……都没有留给她……可她连他的电话,都根本无法打通。
她都不知道她竟会为一个人流这么多的眼泪,浸湿枕头,哭到天明,哭得双眼红肿,无法见人。她都不知道心痛这种感觉竟是如此地生不如死,哪怕是再资深的作家笔下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无法真切地形容。
她待在宿舍闭门不出的第三天,接到了顾溪的电话:“安若,听说你几天都没来上课了,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安若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线,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小病,没事,我想休息几天。”
顾溪似有犹豫,最终说:“好吧,那你好好休息,等你病好了,我们再来讨论美国杰克逊芭蕾舞比赛的事情。”
安若一怔:“什么?”
他就知道,比赛能够勾回她的生气。顾溪轻轻一笑,说:“比赛已经开始报名了,院里的老师讨论过了,一致通过由你去参加比赛。”
安若捂住嘴,依然难掩喜色,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现在在学校吗?我收拾一下,这就过去。”
与此同时进行的,是苏雨生术后的住院治疗。
手术很成功,主刀医生伊恩在第二天就已经返回了美国,接下来的治疗交给当地医院完全没有问题。安若白天很忙,学校和医院两头跑,加上定了她去美国参加比赛,繁重的排练任务压下来,周内她忙得连喝水的时间的没有。
她理应是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想他的。但每当夜深人静,她沾到枕头上,眼泪就像定了时一样,根本无法控制。
直到有一天下午,她接到了从美国打来的越洋电话,电话里的人自称苏安曦学校的老师,安曦在学校组织的登山活动中出了意外,重伤住院,要她马上赶去美国。
安若几乎当场昏厥,挂了学校的电话便马上打到了海斯汀家,海斯汀太太却说:“安曦确实和学校同学爬山去了,但是山里没有信号,她已经好几天没有跟我联系了。”安若着急地说明情况,海斯汀太太大惊失色,打到学校去求证之后,再次给安若回电,“苏小姐,安曦确实出了事,但我和我先生这几天在纽约开会,我先想一想办法,你不要着急,苏小姐。”
听到对方这么一说,她哪里还舍得再麻烦人家。
她当即订了第二天飞往洛杉矶的机票,考虑到爸爸正值康复期间受不了刺激,她顶着压力瞒了过去。
再次来到洛杉矶时,她觉得这座城市的一景一物,仿佛都刻上了他的影子。若不是他这样一走了之,碰到了这样棘手的麻烦,他必当会为她处理好一切。
安若说服自己回过神来,此刻占据她的整个大脑的,不该是他。
才走出接机口,便看到有一男子举着安曦学校的校牌在护栏外冲她摇晃,安若快步走去接洽,男子笑得很是客气,说自己是学校的老师,过来接她到医院去,他一路为安若提着行李,将她带上了车。
一路上男子都在向安若讲明安曦的情况,关于医学的专业名词她听不太懂,只是看男子凝重的神情,她着急得心都快碎了。
车子开进了高速公路,男子问她:“介意我抽根烟吗?”
安若摇摇头:“您随意。”
男子开了天窗,点上烟,安若觉得有些呛,侧过脸看向窗外,不知不觉地有些乏了,她稍稍向后一靠,把头轻轻搭在靠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