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倒在血泊中的女孩。
秦凡下意识悬停在半空中的手，以仿佛想要抓住什么般的动作，在空中微微颤抖着。
虽然知道这只是演练世界，可看到真实无比的场景出现在面前。
心里还是会隐隐作疼。
“又一次失败了啊。”身后传来的女声显然要淡定的多。
即便是死亡这种令人畏惧的事情，但只要见的足够多了，就会淡漠。
“还有18分钟。”唐轻舞抬手看了看手腕的表：“要继续进行第二次演练吗？”
秦凡站在原地愣神了片刻，才咬咬牙。
“重来！”
“啪。”
清脆的响指声后，面前的景色如破碎的镜面。
一片漆黑后，场景又被染上了五颜六色。
秦凡置身于这片虚拟的世界中，抬头四下张望。
周围一切都风平浪静，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
但秦凡无比清楚，在半分钟后，这里会发生一起车祸。
虽然唐轻舞自身在经过了一万八千多次的演练后，各种方式都尝试过，且没有成功。
不过自己属于另外一种干扰项。
没准同样的行为，换了个人去干预，就会导致事情的结局有所不同。
“这次，试试把时间推到出车祸的一分钟前。”秦凡沉声。
唐轻舞点头会意。
随着画面的一阵飞速流逝，路上的行人正在快速的后退着走路，洒了一地的矿泉水也从地面上被吸进了被碰翻的矿泉水瓶里。
一分钟前。
叶滢一行人还只在路边，并未走到斑马线前。
秦凡让唐轻舞先暂停了一小会时间，变成了猫身后才抬爪示意她恢复正常。
迈着四条腿飞快朝着叶滢一行人冲去。
“喵呜~”的叫唤了一声，蹲在了小轻舞的面前，抬头望着她。
“咦？汪汪你刚去哪里了？”叶滢蹲下身子将地上的黑猫抱起来。
在得知这只黑猫其实是人变的之后，叶滢对它的担忧少了很多。
偶尔忽然跑不见了，叶滢也不会持续担心。
毕竟拥有人的意识后，短暂的消失片刻，也不用担心他找不回来。
秦凡轻盈的从叶滢怀里跳下来，固执的拦在小轻舞面前。
“汪汪不让抱吗？”叶滢疑惑道。
小轻舞微微俯下身子，伸手挠了挠黑猫的下巴。
“怎么了？”
秦凡只是一个劲的叫唤，但始终一步不肯动摇。
她朝着左边走，秦凡就朝着左边跨步。
她朝右边走，秦凡也跟上。
“汪汪好像不想让二姐走。”叶滢眨了眨大眼睛。
旁人不知道，她自己是清楚的。
秦凡作为一只有着独立人格的猫，会做出这种举动，很显然是有原因的。
秦凡此时的想法也很简单，只要拖着唐轻舞，拖够一分钟就行。
虽然可以直接做出更加清楚的举动。
比如说，直接变成人身与她们沟通，这样会更加清晰明了。
可是。
万一这样做真的成功了，那么在接下来的真实世界中，秦凡也需要这样做，才能拯救唐轻舞。
救下来之后呢？
该怎么跟几个女生解释自己猫身人身的情况，这又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属于走投无路之举，在这之前，秦凡想试试有没有更好的方法。
一分钟后那辆车就会从身边路过。
只需要拖住一分钟。
就行。
秦凡一边在心中倒计着时间，一边与唐轻舞周旋。
“好啦别闹了，让我过去哈~”一人一猫僵持了接近一分钟。
秦凡已经看到不远处那辆黑色的轿车朝着自己这边驶来。
五。
四。
三……
秦凡在心中计算着车辆的大致速度。
可就在这一刻。
眼前的小轻舞忽然朝着左侧一个侧身，秦凡下意识去拦。
她瞬间又右拧身肢，直接从秦凡身侧穿了过去。
“哼哼，你忘记我是学什么的了？肢体灵活你跟我之间还差了八百只猫……啊！”唐轻舞以为秦凡在跟她嬉闹，一个侧身从他身边穿过后，却脚下不稳，磕踩在了马路沿上。
一声惊呼后。
她的身体斜向朝着马路边倒下。
身后那辆黑色的轿车如约而至，直接撞了上去。
嘭！
……
“重来！！”秦凡咬着牙。
耳旁响指的声音响起。
画面又一次的回转。
只不过这次，秦凡要求回溯到了更早的时间。
从叶滢她们踏进那家服装店的时候，秦凡就试图更改一些东西。
所谓的蝴蝶效应，分明是南边的蝴蝶扇动了一下翅膀，北面就会刮起一阵大风。
可秦凡无论如何更改细节。
时间到了，唐轻舞都亦然会死在特定的时间点上。
蝴蝶效应就像是完全失效了一样。
……
“重来！！”秦凡眉头紧拧成川。
“我刚才仔细想了想，重心或许不应该放在小轻舞的身上……应该放在那辆肇事的车辆上。”
“如果说那辆车在特定的时间点没有出现，她是否就能够安全？”
秦凡沉声说出了自己的结论。
但一分钟后，他的结论被推翻了。
这次提前了五分钟特意在前面的路口就将那辆车拦下来，敲开车窗的时候，司机就已经在揉眼睛了，用强制搭话的方式让司机延迟了好一阵子的时间。
可惜一切都是徒劳。
“她还是死了。”唐轻舞的声音传出。
秦凡示意她回退到了死亡的空间节点上。
却发现小轻舞这次并非死于车祸。
而是高空抛物。
……
“重来！”
……
“重来！！”
……
“重来！！！”
……
“呼……呼……”秦凡喘着粗气，额头上布满了汗渍。
对于演练世界的时间与空间，其他人都可以毫无察觉的重新来过。
但是秦凡不同，在这片世界内一直不停的消耗着体力，到处东奔西跑只为了防止悲剧发生。
可带头来，一次都没能成功。
短短不到半小时。
近乎进行了上百次的演练，有时候只回退到死亡前的几秒钟，寻找一些细微的改变。
例如动用系统的一些小能力，将迎面飞驰的黑色轿车的车胎扎爆。
可失控的汽车仍旧会撞向唐轻舞。
有时候，秦凡会让时间回退到死亡的几天前，再利用快进的方式，来走完这段演练。
最远的一次，秦凡直接回退到了唐轻舞的小时候。
那是身处于一片麦浪的田野，秦凡只是想试试，通过多年以前的蝴蝶效应，能否牵动更改整个局面。
他看见了年幼时期的唐轻舞，在田间随风而舞。
如果以成年男子的外貌忽然出现在这四下空无一人的地方，说不定会吓到年仅七八岁的小轻舞。
索性使用猫身。
他冲了上去，朝着小轻舞的小腿轻咬了一口后，窜夺而逃。
但很可惜。
随着时间快速飞逝后，一跃到了十几年后的这条马路。
在那个固定的时间点，她还是会死。
直到现在，秦凡已经精疲力尽。
可事情却纹丝没有半点推进。
“我现在在思考一个问题。”秦凡脸色有些难看的思索了一阵后，才抬头望着身处于漆黑空间内，却浑身散发着白玉光泽的女人。
“最开始死亡方式都不一样，甚至死亡地点都不一样，第一次在马路中间。第二次在人行道旁，第三次是在行走的路边……然后，第四次直接与肇事车辆都没有任何关系了，后面几乎每一次，都有不同的死亡方式。”
唐轻舞不置可否的轻‘嗯’了一声，没有多话，只是安静的听他说着。
“这种不顾一切情况都会死亡的结局……又算什么？”秦凡侧目望向她。
“或许是已经被固定好的结局，很玄学……你应该也看过一些时空电影吧，就像是有些人的阳寿已尽，电影里的主角不管做什么，都无法挽回。”唐轻舞也细弱不可闻的轻叹了一声：“我以为我做不到的事情，换一个主体去做，或许就能挽回。”
她又抬头望了望面前的秦凡，无力苦笑的抱了抱双肩：“现在还有不到三分钟的时间……可能三分钟后，我就会消失了。”
她望着秦凡，秦凡亦望着她。
对视了片刻后，秦凡看着她苦笑困惑的表情，却微微皱了皱眉头。
不对……
总感觉不对劲。
有哪里出了问题。
被定好了死亡结局的例子不是没有。
例如说，已经全身患癌的晚期患者，插着氧气管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等死的情况。
这种情况，在短期内的时空回溯中，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改写他死亡的结局的。
长期也不一定能够改写，毕竟你无法得知他的癌细胞是在哪个时间段生成，并且扩散。
可小轻舞的情况不同。
她的身体健康状况是完全没问题的。
这种被固定好死亡结局的方式……无论他怎么做，小轻舞都会死，无论未来的唐轻舞演练了一万八千多次，她仍旧会死。
又算哪门子的情况？
上帝想看舞蹈了？
所以砸碎了骰子，也铁了心要将她带走？
怎么可能！
一定！
一定是有哪一环出了问题……
“你是不是有什么地方瞒着我。”思忖片刻后，秦凡抬起头来，直直的盯着唐轻舞那张精致的脸蛋。
“我能瞒着你什么呢。”唐轻舞无奈叹气：“而且，就算真的有所隐瞒，你这样问，我更不可能告诉你了吧。”
秦凡仔细观察着她完全没有变化的脸蛋，以及……那双仍然是哀伤不已的眸子。
看似她真的没任何问题，只是自己多想了而已。
可是……
真的没有问题吗？
秦凡又认真思考了一番，不确定的开口道。
“你刚才提到的那种情况，就是……”秦凡伸手比划了一下：“祖母跟孙子都一起消失在时空长河中，彻底消失在时空记忆里，对吧。你说这种情况下，祖母悖论跟时空穿越可以共存。”
“怎……怎么了？”稍纵即逝的慌乱，唐轻舞又恢复了正常的神色。
可就是这一刹那，被秦凡完全捕捉道。
果然有问题啊！这家伙。
“那我能问问你，假如现在的你死了……那么，来自未来的你，是怎么出现的？”
这个问题，刚才被唐轻舞巧妙的利用了‘平行世界’的理论给一笔带了过去。
就像是两个不冲突的世界中，这个世界里的唐轻舞或许死了，但另外一个世界的唐轻舞还活着，活的好好的，活到了五年之后。
那么就可以支撑祖母悖论以及时空穿越共存的情况。
暂时用一下，可以当幌子，再加上刚才唐轻舞总是有意无意的提示他，时间正在流逝。
还有半小时她就会死，还有19分钟她就会死，还有十分钟她就会死……
在这样持续不断的暗示压迫之下，导致秦凡根本没有时间仔细思考问题。
毕竟救人要紧。
可眼下尝试了上百次后发现都没办法救回唐轻舞，秦凡反而有了时间开始从头将事情思考一遍。
这才发现，唐轻舞刚才提及的那个说法，根本站不住脚跟。
“我……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唐轻舞的情绪忽然变得有些激动，脚下不自觉的后退了两步，声音也变得有些大：“就是这仅有一次的机会，如果这次她死了，我也会跟着消失！我刚才跟你说过的啊！”
“那这仅有一次的机会，是从何谈起？”秦凡淡淡的看着已经掩饰不住慌乱的唐轻舞，一步一步走向她。
“如果你的死亡没有形成闭环，就按照你的平行时空假设来说……那么假设有一万个平行世界，你是怎么知道正好这条平行世界的你出了问题？”
“我不知道……啊啊，我知道……是……是……”唐轻舞咬着嘴唇，已经无法说清楚。
她只能拼命的摇头，不断后退，声音变得虚弱而颤抖：“别问了，好吗……求求你，别问了……我不会害你的，我真的不会害你的啊……”
“既然你找我帮忙，那我觉得我有知道一切的权利。”秦凡看着惊慌失措的她，没有再逼近，而是站定了脚步。
唐轻舞仍旧摇着头，声音变得有些哽咽：“不会告诉你的……只有这个，是不会告诉你的……”
“唉，那我就只能用自己的办法来知道一切了。”秦凡叹气。
“你没有办法……我身上的系统就是来自你，你目前所有的手段我都知道，你没办法知晓我现在到底在想什么……”唐轻舞露出了几分凄惨，且孤注一掷的笑容。
秦凡扬起了嘴角：“确实，我所有的一切你都了如指掌……但是你想过没有，假设存在着一种，使用过一次之后就会消失的道具呢？”
“什……什么？”唐轻舞猛地抬起头盯着秦凡，嘴唇颤抖。
秦凡缓缓从系统中摸出了心灵控制仪：“这个东西只能用一次，而且限制是唐轻舞使用，当时给我的时候，我还不知道到底有什么用……可现在看来么。”
未来的唐轻舞，也是唐轻舞，不是吗？
“不……不要用它……求求你……你对我做什么都行，不要用它……求求你！！”就像是动物对天敌有着与生俱来的恐惧般，在唐轻舞看见秦凡取出的那件心灵控制仪后，浑身颤抖若狂风中的火苗，几经绝望的反复哀求着：“我不会害你啊……不会害你啊……为什么啊……”
秦凡轻叹着气。
【叮！是否对[唐轻舞]使用心灵控制仪？】
“确认。”
在道具使用后的一瞬间，唐轻舞浑身仿佛被定格般，站在了原地。
只剩一张表情可以动弹。
秦凡强迫式的让她对自己敞开了心扉，说出了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往。
唐轻舞一边哭，一边说，明明不想开口，可却完全没办法控制自己。
聆听完整个真实的过程后，秦凡目光变得柔和了些许。
“原来如此……”他抬步上前，伸手按在了她的脑袋上，轻轻揉了揉，微笑道：“我知道了。”
“不要去……”唐轻舞已然满脸泪痕，抽泣着，哀求不已。
“怎么可能不去啊。这就是我的使命，不是么？至少在一万八千次的演练中，这都是我的选择。”秦凡捧起她精致的脸蛋，盯寸了片刻后，对着那柔软莹润的嘴唇吻了上去。
很快，又分离。
“对了，在临走之间，我想拜托你做一件事情……”他伏在唐轻舞耳旁，小声说着。
唐轻舞脸上错愕的表情愈来愈烈。
短暂的交谈后，话音戛然而止。
离开她的耳旁时，秦凡又忍不住亲了亲唐轻舞的脸颊，旋即转身坚定的朝着前方离开。
“那么，再见。”
他没有回头，只是挥了挥手。
随着他步伐的迈出，身周漆黑一片的空间也宛若碎裂的镜面，轰然炸开。
一切，回归到了现实的世界中。
周围所有的人在看见秦凡之后，全都如同见鬼般，惊慌失措的逃窜开，还有人躲在远处颤抖着摸出手机报警。
而被控制的唐轻舞，只能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离开，直至最后消失在了街角。
她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崩溃，大滴大滴的眼泪从狭小的泪腺蜂拥而出。
“还是失败了……关于他的死亡轮回……18133次……依旧，没能拯救他的死亡……”
由始至终，陷入死亡闭环的根本不是自己。
而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