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回去,也曾在梦中回去过,那个世界的她,死了,尸体火化了,她的家人也曾叹息过,然后,也就没有然后了。她是被全世界抛弃、遗忘的人。
乔雅笑着挥手告别:你回去吧,别管我了,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吧。
别放弃,乔雅,我不会放弃的!
他拍着玻璃,想要留下她,哪怕多说一会话:你等等,你别走
乔雅没有停留,慢吞吞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里面窄小、阴暗、潮湿,空气中还散发一种霉的味道,有点呛人。她咳嗽了几下,身体摇摇晃晃,终是倒在了床上。她感觉到冷,扯了厚重的被子盖住自己。
夜晚时,她又发了高烧,抽搐了半夜,再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乔雅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醒来,触目是惨淡的白,空气中是刺鼻的消毒水味。
肺炎,营养不良,身体器官出现不同程度的衰竭,好好养着吧。
陌生的男声响在耳边。
乔雅睁开眼,看到穿着白大褂的身影,不高,偏胖,转过身来,是一张普通的脸,年纪四十左右,见她醒来,给了个安抚的笑: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哪里都不舒服。
头痛,胸闷,虚冷,呼吸艰难,但她什么都没说。
乔雅视线移开,看到了他身边的女人,身材高挑、妆容精致,整个人漂亮到光芒四射。她记得她的名字,是那个想要写她故事的傅文澜。
傅文澜一直在关注乔雅的事迹,得知她被沈琮告上法庭、锒铛入狱,便一直筹谋着关键时刻出手。她比叶南峤更快速地为她申请了保外就医。
乔小姐,好久不见。
她见她醒来,走近了,握住她白骨一般的手,半是心疼,半是唏嘘:世间事,生死难测、祸福相依。
乔雅没出声,怔怔地看着她。灿烂夺目的女人像是一幅会动的画,举手投足间,都是张扬自信的美。她曾期待自己活成这样子,年轻的生命总要绚烂过、盛开过,可惜,她永远没了机会。
心,翻绞着痛。
乔雅闭上眼,不去看,便不会羡慕妒忌恨、便不会自怜自伤了。
傅文澜不知道她的情绪波动,只觉她是累了,也没多做打扰。她走出病房,吩咐护士多注意她的情况后,离开了医院。她很忙,转型做影视工作室后,做策划、拉投资、选演员,搞推广,乔雅的故事还在筹备中,可以说耗尽了她大部分的精力。
广电局那边通过了?
近两年,影视剧行业受到诸多管制,题材方面更是要求严格。她拿着乔雅事件的社会热点写剧本,也是一大冒险。
恩,走的傅老这边的关系。电话那边的人应道。
傅文澜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也知道这些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的重要性,并没什么抵触。只是,一想到又要借着傅家的光,就有些挫败感。
我知道了。
她站在医院外的台阶上,挂掉电话,将手机塞回红色手提包里。
不管过程,专注结果。
这是她的人生宗旨。
所以,开弓没得回头箭,无论如何,都得让乔雅参与到她的剧本创作中来。
乔雅大概猜出傅文澜的目的,但依旧是没兴趣的。她在傅文澜来探望时,一句话揭露了她的用心:你一直在等着这一刻吧?
她的声音沉寂,像是一滩死水。
太聪明的女人,下场都不好。
傅文澜美眸含笑,随后,搬了椅子坐下来。她握住她的手指,拿着指甲钳给她剪指甲。乔雅的指甲有些长,一不小心,便在自己身上留下了伤痕。她数了下,六道伤痕,伤口不算重,血丝冒出来,已经干涸了。她剪好指甲后,找了护士,拿了药膏,给她处理伤口。
我这个下场,也没什么不好。
乔雅努力笑着,但笑得像是在哭。她很早很早就不会笑了,也没什么值得笑的事。她看着她细心地为她处理伤口,动作轻柔,眼神专注,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涣散,思绪不知道飘去哪里了。
傅文澜并不在意她的冷淡和走神,处理好伤口后,拿出了手机,播放了一则视频。对于心如死灰的人而言,只有仇恨才能点燃她生命的火焰。
在保外就医了半月之后,千周画廊的负责人病情好转,于昨日下午三点出院,并接受记者采访。在提及乔雅自我设计的绑架案时,周豫表示不敢置信,清纯、温柔,可爱,言语间毫不遮掩对乔雅的喜爱和欣赏,这也变相证明了乔雅其人的心机是何等深沉
宽大的手机屏幕里,江北警区医院的门口,喧嚣推搡的记者,拥挤凌乱的画面,正对着镜头的美丽女主持人播报着热点新闻,而在她右下角的位置是黑体加粗的一行标题《千周画廊老板出院,当众示爱绑架犯》。
你就这么放任世人歪曲你、辱骂你?
傅文澜关了视频,犀利的眼神扫着对面柔弱的人,一字一句像是要刻入她的灵魂。
乔雅,现在世人错了,你要纠正,你要抗争
她言语狠辣,动作粗鲁,猛然上前握住她的肩膀:躲避的人是懦夫,以死解脱的人不仅是个懦夫,还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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