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新来的财务?佟哥和我说了,说你在查舞团的什么账,进来吧。”魏腾温温和和地站在门口,一边擦汗,一边侧身给沈熹让路。
沈熹目光缓缓扫过男人瘦削的窄脸,从他青黑色的眼圈,一点一点地往下,掠过他两颊凸起的颧骨和发黄的手指,不放过任何可能出卖他真实性格的细微末节,最后停留在他虚伪的笑容。
圆滑、世故、精于算计,跃然纸上的魏腾形象和沈熹脑海中对他的初始刻画逐步重合,在他心里呈现出一把滴着血的尖刀。
那刀锋距离封宸只有咫尺距离,阴冷的凉意伴着尚未干涸的鲜血丝丝渗出,如同随时会扑上去的恶兽,只等下次找准时机——而现在,他站在这人面前,却只能极力克制着心底濒临失控的怒火,和他虚与委蛇。
魏腾走到一侧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指指旁边的空位,晃着烟盒倒出一根烟,冲沈熹点点下巴:“快坐吧,我这人烟瘾大,嘴不能闲着,你介意的话和我说一声。”
沈熹深呼吸,压下眼底翻滚的浓墨,这才很轻地“嗯”了一声。
魏腾眯着眼摸出打火机,“啪嗒”一声,闪烁的火苗亮起又熄灭,他重重吸了一口,透过明灭的猩红打量着这个新来的小财务,目光有些玩味——长得是真好,听说还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呵,大学生又怎样,找不到工作不照样得来他们这里打杂。
“刚来还适应吗?”魏腾身子前倾,吐出一口烟圈,一张瘦削的脸堆满了温和的笑,就像一个关切的老大哥,随意和沈熹拉着家常,“我在舞团呆的久,不说资历最老,但也算是有点话语权,以后你遇到什么麻烦解决不了了,随时来找我。”
那股才压下的厌恶随着魏腾的狎昵靠近,瞬间再度变本加厉地朝着沈熹袭来,沈熹冷着眸坐到角落,避开他如蛇般黏腻的眼神,打开电脑,点进一份伪造的财务报表,冷声开口:“我发现公司有几笔账对不上,想找你核实一下。”
魏腾无往而不利的笼络在他以为的新财务面前碰了一鼻子灰,冷笑着在心里骂了句“不识抬举”,然后重新吸口烟,故作好脾气地一挥手,靠回椅子:“问吧。”
“去年四月,”沈熹紧紧盯着魏腾,冰凉的声音缓慢地回响在安静的排练室,轻轻激起一层看不见的厉风,“你找到之前的财务想让她帮你挪笔账,并承诺领完季度奖金就补回去,有没有这回事?”
魏腾吸着烟回想了片刻,点点头,一张脸依旧温和地笑着,似乎并没有把这个特殊的时间点放在心上:“是有这么一回事,但她没答应,这件事到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但账面上的钱却少了。”沈熹冷着脸直视着魏腾,见这个杀人不见血的刽子手提起这个时间竟还能坦然自若,心底愤怒尤甚,恨不得现在就将他送上断头台,却只能紧攥着指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克制而缓慢地,一字一句说,“整整少了一百万,时间节点恰好发生在你找财务挪用公款以后。”
魏腾此时才意识到新财务找他查账的严重性,眼珠子倏然大瞪,按灭烟指指自己,语气难以置信:“佟哥怀疑我偷舞团的钱?怎么可能!我那段时间是手头紧,但我后来找朋友借了钱,我根本没找财务预支过一分钱!”
“你怎么能证明账面上少的钱和你没关系?”沈熹没给他丝毫反应时间,步步逼问。
魏腾直接摸出手机登录网上银行,滑到那段时间的转账交易明细,指给沈熹:“不信你看,我所有的钱都在这一个卡上,那段时间除了基本的劳务费,财务根本没有给我转过其他账。”
随着魏腾为了证明自己清白不断滑动屏幕的动作,沈熹眼睛紧紧注视着上面每一笔交易详情,在掠过某个重复出现的账户和人名时,眼眸倏地一动,紧接着,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我会再去找其他人进行核实。”沈熹合上电脑,站起身,一双直视着魏腾的眼一如进门时那般深不见底,浓墨堆积。
魏腾连忙点点头,一边虚伪地客套说辛苦了,一边送沈熹出门,走到门口时,又笑呵呵停下脚,颇为豪爽地拍拍胸脯:“身正不怕影子歪,不是我偷的钱我肯定不会怕你查,你要是对不好账,欢迎随时来找我复查。”
沈熹极力压下心底想撕破他这副恶毒嘴脸的冲动,紧绷着脸,极深地看了他一眼,冷声说:“我会的。”
言罢转身离开。
魏腾重新点燃一根烟,靠着门框盯着沈熹离开的背影,边吞云吐雾边在脑海里思索舞团丢失的钱到底和他有没有关系,他想了一会儿,也没想通,索性掐灭烟头,在地上狠狠踩了几脚,锁上门继续练舞。
沈熹从Max下来以后,来时还晴空万里的天不知何时已经堆满了阴云,狂风乱舞,燕子低飞,预示着一场暴雨即将席卷整个城市。
沈熹快步走向街边一辆不起眼的黑色奔驰,拉开车门,坐在副驾上轻轻呼出一口气,在看到封宸的刹那,一直隐忍到现在的各种濒临失控的情绪,才缓慢而无声地消散。
车子稳稳朝着紫荆小区前行,来接沈熹的正是下午刚开完会赶来的封少爷,他腾出一只手,摸摸沈熹的额头,诧异,立刻把车内风速调小,蹙眉道:“怎么出了这么汗?舞团没开空调?”
他边说边点开微信,准备问问佟谦个葛朗台是有多钻进钱眼里,竟然连空调都不给他家小朋友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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