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穿越了?”
“不,我真的穿越了。”
——《崇祯日记》(已销毁)
随着燃烧的火焰渐渐吞没这张雪白的贡纸,上面墨痕未干的字迹再也无人知晓。一个年轻人皱着眉头,凝望着蜡烛上飘落的灰烬,感觉非常不可思议。
他闭上眼睛,仿佛看到了自己在昨天上午的最后一场手术之前,那个病人有些祈求的眼神;直到现在他都想不明白,我王小明明明在医院好好的上着夜班,只因为熬夜连续写了六个小时的病历——这不是基本操作么,怎么就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
他还记得,自己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仿佛耳边有人轻轻的在念什么“陛下”。
当时有些懵憧的王小明随意挥了挥手,就像招呼那个有些莽撞的实习生给自己跑腿一样轻松写意;结果当他意识到不对,猛的挣开眼睛的时候——在其他人看来,这是宵衣旰食的皇帝陛下轻轻打了个盹;他蓦然发现,自己竟然置身于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
陌生是因为这里和充满着消毒水味道的医院大相庭径;熟悉则是他粗略的扫视了几眼周围的环境——这不是上周自己休假的时候,去故宫博物院参观的乾清宫么?
他下意识的往身后摸了摸,还好,空落落的,没有传说中的猪尾巴;又看着身上明黄和绣有繁复花纹的长袍——妈耶,龙袍?!
“陛下,这是东厂送来的密报!”
突然,一个不男不女的声音冷不防的把王小明吓了一跳。他循声望去,却看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脸颊富态如弥勒,笑容谄媚似菊花——他举着一个奏本,笑容十分老实憨厚,仿佛人畜无害一般:“陛下,逆贼魏忠贤已经被东厂软禁,听凭陛下发落。”
“魏忠贤?”
作为历史业余爱好者,王小明眼睛不禁瞬间眯了眯。虽然本身只是个民科出身的半瓶水,但是九千岁的鼎鼎大名……那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龙袍,东厂,再加上被抓的九千岁;那么自己的身份,岂不是那个……吊死在老歪脖子树上的崇祯皇帝?
“陛下,内阁和外朝正在等待陛下对逆贼魏忠贤最后的处置方案……”
东厂提督曹化淳的姿态伏得更加低了,作为提督东厂的大太监,他早就知道伴君如伴虎这个道理,虽然自己是信王潜邸之时的老人,但是仗着皇帝恩宠胡作非为的内监——且不说刘瑾之流,就是那个权势滔天的魏忠贤,现在还不是乖乖的被软禁起来,不知什么时候就要被砍头了啊!
他现在更是在皇帝面前打起了十二分精神;陛下自登基以来,夙兴夜寐,宵衣旰食,勤奋之名响彻朝野!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越发谦卑了。
“咳……哈!”
王小明有些走神,他只听到了半句话,只知道传说中的九千岁貌似已经被软禁了;但是他脸色毫无变化,稍稍捂了捂嘴,威严满满的咳嗽了一声,顿时让脸快贴到地上的曹督主浑身一震!
“你了解吧。”
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曹正淳的头紧紧贴在了地上;在听到皇帝略微有些沙哑的声音之后,他心念一转,已经闪过无数念头。
“虽然魏忠贤和咱家有不共戴天之仇,但是皇爷一定是不想杀他的,对,一定是这样!”
“作为一个有素质,有理想,有文化的大太监,自然是要想皇爷之所想,急皇爷之所急;咱家的一切行动,务必要和皇爷的意志看齐!”
想到这里,曹督主脸上如同菊花一般的皱纹笑得更深了;他深深拜服下去,屁股撅得老高,然后大声说道:“奴婢了解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督主脑海中已经转过无数个念头:“外朝那些家伙,他们心心念念的就是要将魏忠贤那厮千刀万剐;虽然陛下登基前曾经屡屡表示自己一定会将魏忠贤杀之而后快,但是那肯定是权宜之计——陛下现在已经登基了,睿智圣明的陛下一定又不想杀魏忠贤——咱们宦官是陛下的家奴,外头那群大老爷不过是陛下请的账房而已;亲疏有别,按照以往内廷的规矩,魏忠贤那厮,要不然是去为先皇守陵,要不然就是去南京种菜!”
“!!??”
“你在说什么?你到底听懂了什么?”
王小明很想摆出一副黑人问号脸,他只是想进一步问问九千岁的具体情况——作为一个半瓶水的民科历史爱好者,他只知道九千岁貌似在崇祯上台之后就被咔嚓了——他甚至不知道九千岁是自己上吊的。
只不过他早就在手术台上练出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心理素质,当下仿佛面对随时处于量子叠加态的病人家属一般,他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依然是老僧入定一般的沉着冷静;最主要的是,他连眼前跪着的这个绯服的大太监——一看就是内廷的重要人物,崇祯肯定和他无比熟悉,但是他王小明可认不得他啊!
想到这里,某个穿越前只是个没有系统的悲催小医生现在只想着怎么蒙混过关,他微眯着眼,装作努力思考的样子,然后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没有变化:
“嗯!”
“皇上怎么看起来和平日不太一样……不,应该说果然是皇爷,现在登基才不到一个月,果然就变得喜怒不形于色;外头那群只会捞钱的文官,他们竟然想怂恿陛下取缔厂卫——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既然了解了,那么就去做吧。”
看着眼前的大太监小心翼翼的告退,王小明心里的那块大石头终于稍稍落地了。他略一思索,便放下手中的笔,淡淡的叫了声:“王承恩!”
“奴婢在。”
王小明循声望去,却见一个面白无须,浓眉大眼,约摸十五六岁,穿着青袍的年轻人恭恭敬敬的站了出来。
“原来这就是陪崇祯皇帝一起吊死在老歪脖子树上的王承恩啊,怎么这么年轻?”
看着年轻的皇帝有些意味深长的上下打量着自己,现在还不是司礼监秉笔,只是曹督主干儿子的王承恩顿时有些内心惴惴,不知道哪儿做错了。不过很快,他便听皇帝说到:
“大伴,陪朕出去转转。”